《宠物》飞花斋叶

4、薛教授（一）

　　“明天要去薛叔那边。”李奇缓缓开了口，“你忘了吗？前几天就已经说好了要过去的？不光是我，还有你。”
　　李熵呆了。

　　他想起来了，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薛叔最近身体一直不太好，前段时间才被老妈一脚踹去医院治病。现在虽说是吃着药，病情还算稳定，但是老妈一直不太放心他，所以在出差前特地嘱托他们两个隔三岔五的去看看，顺便监督薛叔有没有按时的吃药，好好的吃饭，还有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的休息。

　　答应了老妈的事，不可能不做，除非他们不想要命了。
　　最重要的是，薛叔还是李奇的博士生导师。

　　但是，李熵还是很想再挣扎一下，他搂着李奇的脖子，像是狗一样的撒娇：“李奇，我们后天去薛叔那边吧？我们不是不去，只是推迟一下，薛叔他不会生气的。更何况，阿福叔最近也常常过去呢！万一打扰到他们就不好了。”
　　李奇推开他，坐了起来，他看着李熵的目光，太过严肃。这目光对于李熵来说太过陌生，陌生到李熵都觉得他仿佛不是在看自家兄弟，而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好吧？我知道了，明天我们原计划，去看薛叔。”在李奇开口之前，李熵举手投降，他抱着狗子问，“我可以把她带上吗？”
　　就目前的状况而言，这栋房子虽然是他们两兄弟和母亲一起同住，但是鉴于他们的母亲常年蹲守实验室，最近又经常各地出差，最后实际上也就是他兄弟两个住。
　　两兄弟都出门，就摆明了这狗就没地儿送。

　　李奇皱眉：“所以说，都跟你说了，让你把狗送走！我们真没条件养她~！”
　　李熵不以为然：“就算你说现在要送人，也没地儿送啊？所以明天带上她吧？薛叔一定会很高兴的！”

　　李奇抽了抽嘴角。
　　对于李熵的话，他倒是没什么好反驳的——事实摆在那儿，他们除了带狗一起出门没别的选择，但是就狗子过去会不会招人喜欢这一点他不敢确认。
　　薛叔不会讨厌动物，但是阿福叔可就说不定了。

　　时间已经很晚，李熵没一会儿就困了，他打着哈欠，一手搂着狗，一条腿搭在李奇的身上，就这样睡着了。
　　李奇看着那条搭在自己腰上的大长腿，特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关掉台灯，以尽量不打扰到李熵好梦的力道轻轻挪开那条腿，并往床边靠了靠了，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李熵和李奇就起了床。
　　李奇原本打算是吃了早饭再过去，李熵说什么都不干，只给狗子带了狗粮和尿垫就催着李奇开车出门。

　　去的路上，李奇抓着方向盘忍不住开口问：“吃完早饭再过去不好吗？”
　　李熵逗弄着怀里的狗子，满脸笑：“是挺好，但是蹭饭就更好，毕竟薛叔的手艺那么好，老妈都拒绝不了的那种。”

　　行吧？李奇特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在蹭饭这一点上，他的确无法反驳李熵，他们一家人都已经被薛叔养刁了嘴，只要能有机会，那是绝对不会放过的。

　　车稳稳停在了车库里，李奇还没来得及熄火拔钥匙，李熵就扒下安全带，抱着狗子，带着狗子的日用品撒欢一般地冲进了屋。
　　薛定邦的房子离学校不远，是栋上下三层的漂亮白色小楼，室内的面积不超过三百平方米。花园挺小，但带了个很有设计感的游泳池。进家门之后，第一眼就可以看见在左手边的游泳池。
　　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安静，薛定邦很喜欢安静。

　　李奇推门进去的时候，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那个在花园里隆起，漂亮得像是一个室外玻璃鱼缸的泳池，他看到的玄关处一双鞋子。
　　不是薛叔的风格，也不是薛叔的鞋码。
　　更不是他和李奇的。

　　这栋房子除了他们之外，另外一个会时不时来造访的，只有那个他们称呼为“阿福叔”的前田福。
　　李奇以前听爸妈聊天的时候提过，阿福叔以前叫前田克里斯，据说是薛叔的前恋人——对于这个“阿福叔”，李奇知道的也不过仅仅如此，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又怎么变成的“前恋人”的这种关系，他不甚清楚——事实上，就连他们那个仿佛为八卦而转生的父亲也不清楚。
　　因为，薛叔从来不多谈自己的事。

　　“李熵~！”屋里传出一声怒吼，仿佛是要把整栋房子都掀了的动静，“我才把家里打扫干净~！！！现在到处都是她的狗毛~！！！你要怎么赔我~！？”
　　李奇快步走过去，看见李熵抱着狗缩在沙发里瑟瑟发抖，他的面前是叉着腰怒吼的前田福，他们的阿福叔，一副恨不得连狗子带李熵给撕巴了，直接手撕的那种。

　　“她是狗啊，肯定身上带毛啊！？”李熵抱紧狗子辩解道，他真的有点担心狗子会被前田捉去炖狗肉汤。
　　“那就把毛给我剃了~！”前田揪住李熵的衣领恶狠狠地说，他凶光毕露的眼睛吓得狗子趴在李熵怀里低声“呜呜”。

　　“阿福叔，这大冬天的，会冻着狗的！”李熵吸了吸鼻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前田福。
　　基本上很多时候，他这招对很多人都管用，尤其是薛定邦，徐雨，还有李奇，但是今天，他面前的不是这其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堪称魔王在世的前田福，他打动不了这个东洋的恶魔，甚至还在自取其辱。

　　“李熵，别跟我装楚楚可怜，这招对我不管用！”前田福松开他的衣领，不屑一顾地冷哼，“我不是徐雨那种笨蛋，也没有你们薛叔的好心肠，我更不是李奇那种死弟控~！今天要不把狗毛问题给我解决了，那就是连狗带人的给我出去！”

　　突然被人cue到的李奇压低了眉头。
　　什么叫死弟控！？这话怎么越听越那么不顺耳!?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回头一看是薛定邦。

　　薛定邦现在看上去精神还算好，四十岁的年纪并没有在他的眼角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但是身体的不适和长期的胃病侵袭让他现在比过去消瘦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不免带了些疲倦。
　　比起他来，才三十岁出头的前田看上去压根像是没有变老，依旧雌雄模辩的漂亮容颜，漆黑的眼珠像是黑曜石一般的美丽，以及依旧恶劣的脾气。

　　十年的时光，仿佛就只有李熵和李奇长大了。
　　薛定邦走到前田福面前，拍了拍他的头，说：“阿福，你吓着李熵了。”

　　前田福瞪了李熵一眼：“他才不会被吓着。这家伙贼精贼精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十足十像极了尹律师那个人渣！”
　　关于尹叔是不是人渣这一点，李奇觉得自己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力。

　　但是就阿福叔提到李熵像尹仁这一点上，李奇觉得还是说得有点道理。
　　李奇和李熵就开从小就在上薛定邦的家教课，十一二岁时，薛定邦直接成了李奇的导师。比起和薛叔在一起学习，李熵更喜欢在尹叔那边玩，所以他的性格多多少少有点像尹叔，喜欢热闹，喜欢玩耍，对世界充满好奇，什么都爱，并且都是那么任性和爱撒娇。

　　“所以，给我把狗栓花园里去~！不准进屋！”前田福冲着李熵发号施令，“不许反驳，没有任何余地，不然就是你跟狗一起栓在花园里。”
　　李熵撇撇嘴，磨磨唧唧地站起来，抱着狗子去了花园。

　　等到他把狗栓在门外回来时，就十足十乖巧地站在薛定邦面前，说：“薛叔，我饿了。”
　　薛定邦抬眼看他，眼底里都是宠溺的笑：“早饭没吃吗？想吃什么，我去做？”

　　薛定邦还没起身，前田福就站了起来，他一把摁住薛定邦的肩膀，说：“你别管，放着我来。”
　　一听没有了薛叔亲手做的早饭，李熵嘴都耷拉了下来。

　　前田福抄着手看他：“你有意见?”
　　李熵欲言又止，最后只能开口：“没有。”

　　李奇扯了扯嘴角，心里想的是：不是没有，是不敢。
　　李奇没说这话，他拍了拍李熵的肩头，跟着前田福进了厨房——虽然他也属于蹭饭那一伙的，但是他还是觉得白吃白住不好，多少得搭点手，帮帮忙，做做事。

　　前田福头也不回地念叨：“阿奇，你也太宠他了，这样不好！阿熵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渣的！”
　　对于阿福叔嘴里那对于尹叔满满的怨念，李奇也不是不清楚，横竖都是因为十年前，尹叔选择了小雨哥，而不是陪伴三十年的薛叔。
　　这大抵也是导致薛叔身体状况不佳的原因之一——太寂寞了，所以拼命想要用工作去抵消这种漫长的孤寂和寒冷，结果直接搞垮了身体。

　　爱情这种东西，李奇始终觉得离自己太远。
　　他读得懂李熵提到那个伊芙琳时，眼里的光和热，还有那满脸的期待，他甚至也会想过，也许不久的将来，也会有那么一个人会让自己有这种期待。
　　但是，就目前来讲，他还是觉得，一个人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