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物》飞花斋叶

24、母亲（二）

　　李奇有些手忙脚乱，他咳嗽着辩解：“不，妈，你真的误会了。”
　　李娜娜大手一挥：“你觉得你能够蒙住你英明决断的老妈吗？李奇！？你那点小心思，我早就看出来了！”

　　母亲的质问，让李奇颇感尴尬，他只能捂住自己的脸，避免更多的失态。
　　“所以说，是李熵谈恋爱这件事，让你觉得难受，所以才会变得那么极端，让自己和李熵的关系变得这么尴尬吗？”

　　李娜娜一句话就指出了重点，这下是逼得李奇无路可逃，只能涨红着脸点头承认。
　　李娜娜无奈地看着自己儿子，她叹了一口气，说：“李奇，其实我很高兴。我很高兴你意识到了你已经意识到了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但是同时我也很忧虑，我害怕你做出错误的选择，从而干出蠢事来。”

　　李奇摇头：“妈，我不会干出伤害李熵的事来。”
　　李娜娜无奈摇头：“李奇，我说的伤害，不光是身体上的伤害，还有精神上的伤害。虽然在妞妞的问题上看起来像是你们为了无法照顾她而引起的争执，但是李奇，你不得不承认，送走妞妞的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你为了李熵交女朋友的事情生气，不是吗？你因为这件事迁怒到了李熵身上，送走妞妞，然后也伤害了李熵。”

　　李奇沉默着，他没办法回答母亲的问题。
　　“这次是妞妞，那么下一次是谁呢？李熵的朋友？恋人？还是妻子？李奇，你需要面临的问题有很多。李熵以后他不光会是你的弟弟，他还会是别人的朋友，别人的恋人，别人的丈夫，甚至是别人的父亲。李熵这些未来的身份，你都可以冷静面对吗？”

　　面对李奇的沉默，李娜娜继续说道：“这不是你不回答，或者选择沉默就能够解决得掉的问题。李奇，人生的路还有很长，我没办法替你选择，我也没办法要求你怎样选择。我只是希望，在李熵的问题上，你要谨慎再谨慎，不要伤害你自己，也不要伤害李熵，更不要伤害你身边爱你的人，你懂吗？”
　　说着，李娜娜用力抱住了李奇，她瘦小的身躯里，仿佛蕴含着强大的力量，她试图将那些力量传递给自己的儿子，扶持着他走过人生最关键的路口。

　　“李奇，你知道吗？妈妈一直都爱着你，哪怕我很少过问你们，但是我的心里一直都爱着你们。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是好好的，都能够拥有幸福而又完整的人生，我不想看到你们受伤害，我也不想你变得像是你们的薛叔那样？”
　　李奇用力回抱了一下李娜娜，他回答道：“妈，我知道，我会好好考虑你今天说的问题的。”
　　李娜娜捧住李奇的脸，她温柔地在李奇的额头印下一吻：“李奇，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得到幸福。”

　　李奇有些害羞地看着自己的母亲——他不太能够适应母亲的温情，毕竟与他而言，记忆中多的是母亲拿着教棍念叨他和李熵又算错答案的事——他们的母亲总是在实验室里忙碌，鲜少有这样和他这样深入交流的时候。
　　但是，他知道，母亲是爱着自己的，不然也不会一改那一年半载都不会回家的习惯，突然坐在这里和他讨论人生的抉择问题。

　　“妈，我也爱你。”
　　李奇由衷地说出了这句话。

　　李娜娜拍拍李奇的背，叹了一口气，说：“我觉得我自己好像剧本拿错了？是不是应该找根棍子在屋子追着你跑，一边揍你还要一边大声骂你，你这个不孝子！？”
　　李奇哭笑不得：“妈！？没那么夸张啦？”

　　母子两个一番交心之后，李奇做了一顿美味的午饭，李娜娜吃得饱饱的，她坐在沙发上冲着准备出门的李奇说：“这两天我都会在家，只要你回来我都会在。”
　　李奇抱紧怀里的绿萝，他冲着母亲点了点头：“妈，我知道，有事我会先给你电话的。”

　　李奇吻了吻李娜娜，抱着那盆特殊照顾着的绿萝出了门——他决定不管李熵送不送这盆绿萝，他都会带着去看望薛定邦。
　　因为，他还有一些疑惑想要从薛定邦那里得到答案，那是只有薛定邦才能给他的答案。

　　李奇敲开了薛定邦的家门。
　　薛定邦看上去精神不太好——他不知道究竟是久病刚愈的原因还是因为佑介的枯萎给他造成了打击的缘故。

　　“薛叔，这是李熵送你的。”李奇将怀里的绿萝递到了薛定邦的面前，“佑介的事，我和李熵都感到非常抱歉。我知道这盆绿萝不能代替佑介，但是我想它至少可以在你的房子里增添一抹绿色。”
　　薛定邦伸出手，他摸了摸那嫩绿的叶子，笑了笑：“我接受你们的歉意，但是这个就算了。我现在已经没有那个力气，再去侍弄花草。替我谢谢李熵，把花带回去吧。”

　　李奇低下头，他没有说话，他就那样站在薛定邦的门前，没有离开，更没有想进屋的打算——但或许也是因为薛定邦没有开口叫他进去的缘故。
　　薛定邦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却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的孩子，他低低叹了一口气，问：“要进来喝杯茶吗？”

　　李奇抬了头，他的眼睛里闪着些许光。对于薛定邦的提议，他没有拒绝，他小心翼翼地抱着绿萝就进了屋。
　　趁着泡茶的当口，薛定邦开口问道：“李奇，你最近的论文和研究怎么样了？”

　　李奇把绿萝抱在腿上，他低声说：“都不顺利。”
　　薛定邦心底沉了一下，他端着泡好的茶坐到了李奇的对面。在浅饮了一口茶之后，他问道：“李奇，你试过换个角度看问题吗？”

　　薛定邦的话让李奇恍惚了起来。
　　他想起，在不久的之前，李熵也说过同样的问题。
　　但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在意，因为他的时间很紧张，他没有办法放下已经进行到一半，并且到了关键时期的实验和论文。

　　李奇还没有给薛定邦答复，就听见门铃响了。
　　薛定邦放下茶杯去开了门，进来的是前田福，他的手里抱着只小猫咪过来。
　　猫咪挺脏，浑身都是泥土。它受了伤，前脚爪子还在滴血，肉垫子里炸了根刺。它脸上的毛也一团糟，眼屎糊得右眼都睁不开，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臭味。

　　小猫咪太小了，看上去还没有满月的样子。
　　前田福的模样，也和小猫差不多——浑身脏兮兮都是泥土，头发里还有枯叶，身上衣服也被挂破好几处。

　　“定邦桑，救救这孩子吧！”不顾自己身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前田福双手把小猫咪捧在手心，“我路过花园的时候，看见它在被狗追。然后掉进了灌木丛里面。好像被扎伤腿了呢！”
　　李奇放下手里的绿萝，他凑了过去，看见那只小猫咪在前田福手心里，咪咪叫着。好像把前田福的手当成了他的家，乖乖巧巧趴那里，拿脏兮兮的脸蛋蹭来蹭去。

　　“是弃猫吧？”薛定邦说，“先去给它洗洗。”
　　李奇连忙开口：“我也来帮忙。”

　　三个大男人，挤在浴室里帮一只小猫咪洗澡。拔它肉垫子上的刺时，前田福不敢看，把头扭到一边。只抱着那只猫咪，让薛定邦捉住它的小爪子。

　　李奇手快，他拿钳子迅速地拔掉那根刺，小猫咪都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就结束了。
　　洗完澡，小家伙被吹得香香的，软篷篷的。

　　薛定邦弄了些温热牛奶，结果小猫咪实在是太小了，一脚踩进奶盆里，刚刚洗得香喷喷又被弄湿了一身。
　　李奇看着它那又可怜又倒霉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趁着薛定邦和前田福重新给它洗干净的时候，李奇去找了跟滴管，他小心翼翼地吸满温牛奶递到了薛定邦的手里，然后伸长了脖子看着薛定邦给小奶猫喂奶。
　　小猫咪真的是饿坏了，两只小爪子从毛巾里伸出来，抱住薛定邦的手指头，含着滴管头拼命嘬。它带刺的粉嫩嫩小舌头，时不时舔到薛定邦的手指头。

　　这是和另一个生命交流的过程，薛定邦脸上，终于浮现出少有的微笑。
　　滴管装不了多少奶，小猫咪没嘬几口，就没了。它吸了好几口空气，不满地拿小爪子踩薛定邦的手，急得咪咪咪叫个不停。

　　前田福拿过滴管，又装了些奶喂它。
　　他是那样认真地看着小奶猫吸奶，双手捧住脸颊，两眼眯成一条缝。

　　喂了好多奶，小猫咪终于吃饱喝足。吃奶的力气都用尽，于是它打了个哈欠，不客气地睡在了前田福怀里。
　　“我昨天，就在这附近里看见这孩子。”前田福一下下顺毛摸小猫，弄得它呼噜声山响，“它跟着我走了好长一截路，到后来走不动了，才藏进了附近的花园里。要是我昨天带走它就好了，这孩子和我特别有缘分呢。我们之间错失了一次，现在又重逢了。要是……”

　　他的话没说完，似乎也没有说完的必要。
　　李奇歪着头看着小猫，他忍不住伸手去摸了摸对方的下巴，问道：“薛叔，其实我还有个问题，你要不要养它？”

　　“要的，要的！”前田福赶紧回答，“定邦桑，我那里没办法养猫，你养这孩子，好不好啦？它或许，就是佑介哦！这是佑介三世！就这么决定啦！你看，每一次，以前的佑介离开了它的躯壳，都会换一个新的躯壳，来到我们身边哦！”
　　前田福看着薛定邦的眼睛，亮闪闪的，仿佛找到了什么希望一般，那抓人的眼神，莫名让李奇想起了那个对着自己撒娇，各种想要留下妞妞的李熵。

　　李奇忍不住跟着附和：“薛叔，可以养吗？这猫可爱得不行！就这样丢了好可怜！”
　　是的，丢了好可怜。
　　不管是猫，还是妞妞，还是李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