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点》烟艺

11、chapter11

　　这场家长会来得突然，易欢事先毫无准备。昨日殷红梅加班，补习班的事还没来得及与她说。

　　殷红梅就这样找到她的班级，在她身边落座。易欢看着她，眨了眨眼睛，“妈。”

　　殷红梅面对易欢，抿抿唇，没应声，只示意她先写作业。

　　过了会，她离开。易欢偷偷向后看去，瞧着她往厕所方向去了。正要收回视线时，捕捉到强烈的另一抹视线。

　　凌亦笑着和她打招呼，“那是你妈妈？”
　　易欢随口应了声。

　　凌亦探身，脸颊直凑到她面前，“阿姨好有气质哦。”
　　易欢本能往后一缩，皱着眉头老神在在吐出三个字，“别激动。”

　　凌亦噤声，他不是激动，他只是——算了，他颓然地跌坐回去。
　　易欢再次觉得莫名其妙，话说到一半，人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算了，不跟他说了，一会儿她妈回来，看到了又问东问西的。

　　凌亦抱着与她截然不同的想法，老老实实做着他的乌龟，躲在壳里。反正他没有家长来，其他人的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

　　渐渐地，唯有他们这一块小天地安安静静。两个模范生一前一后专心致志做着自己的事。

　　临近家长会开始，殷红梅终于回来。她眼尖，从后门回来时，路过凌亦桌子旁，一眼看到他大咧咧放在桌角，还新鲜热乎着的试卷。

　　凌亦恰逢时机抬头，望见殷红梅的那一秒，脖颈有些转不动。

　　殷红梅见他望过来，问他：“你就是凌亦？”
　　“对。”凌亦机械回答着，“阿姨，您认识我？”

　　殷红梅点着头，“常听郑老师提起，说你数学成绩很好。”
　　凌亦笑了下，自谦道：“没有，也就一般般。”

　　“你这一般般，那易欢那就不能看了。”殷红梅指着试卷上鲜红的分数，一板一眼道。

　　隔着不远，易欢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听到这里，她趁机回头，叫着殷红梅，“妈，家长会快开始了！”
　　殷红梅听到她的呼喊，在前头坐下来，面对幻灯片，拿出纸笔，自动切换成准备听讲的模式。

　　易欢缓缓舒出一口气，没等舒完，一个纸条飞过，恰恰好落在她手边，凳子还被人轻点了点，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用手拢起纸条，另一只手臂做遮挡，偷摸打开看了。

　　凌亦：你妈妈的话别放在心上，你很棒棒的！

　　看到那个加重加粗的感叹号，她心中微讶，紧接着一股暖意冲进四肢百骸。
　　易欢真情实意写下“谢谢”两个字，然后微微偏了偏头将纸条扔给他。

　　这个结果，她早想到的。

　　凌亦这么好的数学成绩，她妈殷红梅女士不可能视而不见。

　　第一次，凌亦从易欢看着他的眼神中读到了类似于羡慕的情绪。这种情绪随着她转头的动作转瞬即逝。

　　易欢正对上殷红梅灼灼的目光，她心脏陡然急促一跳。

　　她妈发话了，俯低头颅与她窃窃私语，“你们何老师对你还是不错的，将凌亦安排靠着你。”
　　易欢连连点着头，她知道何爽对她很好。

　　“平时和凌亦关系怎么样？”
　　“就这样？”这么着说，她都有点不确定。

　　“什么叫就这样？”果然，殷红梅很不满意她这个回答，“你要好好改改你这寡淡的性子。”
　　在外面，她还是收着声的，尽量捡着重要的说。

　　“遇到问题，多跟别人请教请教。别抹不开面，脸上要有点笑模样，要笑脸迎人。你听到没有？”殷红梅急了，上手推了推易欢的胳膊。

　　易欢闷闷道：“知道了。”

　　迫于无奈的发声，殷红梅继续压低声音，与她分析着：“这次数学试卷，我一回去我就问你，你说难。可你看看，你觉得难的题目，人家照样轻轻松松考满分。”

　　“我不是在给你压力，我只是想让你看清楚时间，时间真的不多了！”

　　“适当放下你的骄傲，多去看看身边其他优秀的人！”

　　“妈，可以了！”易欢打断她，语气很冲。
　　殷红梅看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还想再嘱咐她两句，何爽走上讲台上开口告知家长会要开始了。

　　整整一节课，殷红梅一直眉头紧锁。挨到家长会结束，她像是早就想好一般，立马调头，与凌亦攀谈起来。
　　她和蔼笑着：“凌亦，是吧？”

　　“对，阿姨。”凌亦愣了下，看了眼易欢，又看看殷红梅，才确定阿姨是又来找他聊天了。
　　“这是我女儿，易欢。”
　　殷红梅强制性揽着易欢，让她把头调过来。

　　易欢昂着头，不吭声。
　　她越是表现出这般不听话，殷红梅就非要让她服软。

　　“易欢。”她低声警告。
　　易欢犹自沉默。

　　凌亦察觉到气氛的异常，主动道：“阿姨，我们都是同学，认识的。我知道易欢嘛，这次的年级第8。”
　　殷红梅这才作罢，礼貌笑着道：“是，这回没发挥好。”说着眉头皱皱又道：“其实，每次就差那么一点点，都在数学上。这孩子数学比较薄弱。你数学倒是挺好的？”

　　“我——”想着之前的教训，他这回不自谦了。“我还可以。”

　　殷红梅说到重点，“你们这前后座，多方便呀，以后多带带我们易欢。”
　　“没问题。”凌亦一口答应，“何老师也叫我们要互帮互助呢！”他一直笑着，尽显良好教养。

　　殷红梅是越看凌亦越觉得顺眼，想到愁人的女儿，她不自觉嗓音提高，“易欢！”

　　易欢不想应，便顺着自己的心意没有应。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殷红梅的态度始终强硬，她从没有真正在乎过自己的想法。

　　等了会，还没有等到回答。殷红梅面有不悦，“我跟你说话呢！你现在基本的礼仪都不遵守了？”

　　她没办法，转过身。一双眼无可奈何看向殷红梅。
　　殷红梅问她，“你听见凌亦说什么了。”

　　两人又没有背着她说，她当然听见他们说什么了。

　　她懂殷红梅的意思。

　　易欢看向凌亦，盯住三秒，道：“麻烦你了。”
　　“好的呀，不麻烦。”就跟等着她说似的，凌亦接得叫一个顺嘴。

　　易欢嘴角抽搐两下，不过无所谓了。她回身收拾东西，“妈，回家吧。”
　　趁热打铁，殷红梅向凌亦发出邀请，“一会儿有空吗，上阿姨家玩玩。”

　　“哪有空啊。”易欢接着话，“还要写作业呢。”
　　凌亦想要答应的话到嘴边颓然改口，“对，作业挺多的。”

　　“正好和易欢一起写。”殷红梅还是不想放弃。

　　“妈！”
　　易欢试图阻止她，她妈今天怎么这么执着。她跟凌亦又不是很熟，贸然邀请别人去家里，很尴尬的。

　　“怎么？你有事？”殷红梅终于正眼瞧她，只态度冷冷的，“你补习班都不上了，你能有什么事？”

　　原来症结在这。

　　什么补习班不上了？凌亦听不太懂。他们在说同一件事，又好似隔着很远在说着不同的事。

　　易欢肯定道：“你知道了。”
　　殷红梅回她：“是，我知道了。”

　　只有一旁的凌亦迷惑，这母女俩打得什么哑谜。

　　殷红梅言辞确确，“要不是我打电话问你们老师情况，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易欢解释着：“昨天就想说的，可是你太忙了。”

　　殷红梅立即戳穿她，“你撒谎！”
　　易欢梗着脖子答：“我没有！”

　　“我不跟你争这个！”殷红梅没再继续纠结这个话题，“你自己不上心，别人追着你也没用。”

　　“学习是自己的，要你自己努力，给你找再好的老师都没用！”

　　易欢听不下去了，也不想再听她含沙射影，“你什么意思？”

　　凌亦夹在她们中间左右为难，他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丝毫理不出头绪。
　　“阿姨。”他尝试着打断两人的交锋。

　　可谁都没有理会他的弱弱发声。

　　“我什么意思？”殷红梅没想到易欢会这样问自己，会用这种语气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我什么意思你不清楚吗？你为什么被放弃你不清楚吗？”她越说越大声，惹得旁人频频向这边张望。远在讲台的何爽也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杨老师的课多难进你是知道的，我好不容易给你塞进去了，你不珍惜，你让人踢出来了！”
　　“我怎么不珍惜了？”易欢红着眼眶反问她。

　　殷红梅短暂沉默，易欢却开始不依不饶起来，盯着她势要问个明白。

　　何爽穿过人群，小跑过来，和殷红梅打着招呼，“易欢妈妈。”
　　“何老师。”殷红梅冲她点下头。

　　“你说啊，我怎么不珍惜了？”之前那一茬，在易欢心里还没过去。
　　殷红梅没说更多，环顾四周只道：“这么多人，你不要面子，我还要面子呢。”

　　“易欢，有什么问题，回家跟妈妈好好谈。”何爽拉住易欢的胳膊，打圆场。
　　凌亦狠狠点头同意。
　　事情发展到现在，已经超出他的控制范围了。

　　“我没有不珍惜！”易欢突然哭着说：“那我就是上不了四，我有什么办法？”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妈，我真的很努力了！”很努力地达到你的要求，很努力地去往上够。
　　易欢说完，胡乱抹了下眼泪，拿起书包跑出去。

　　“易欢！”殷红梅伸手去捉她，被她躲开，她眼睁睁看着她这样不管不顾跑出去，渐渐看不到人影。

　　“阿姨，我去追，你别着急。”凌亦动作很快，课本没怎么收，直接拉了书包拉链，跑出去追易欢。

　　殷红梅也要去，被何爽劝住了，“让她自己想想吧。”

　　“易欢妈妈，别把孩子逼得太紧，不然可能会适得其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