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冠》野生芦苇

112、第 112 章

　　盖克兰山山巅狂风怒号，霜华满地，从山顶俯瞰，可以望见半空中有一团乌云压在赫塔上空，变幻无常。

　　盖克兰搂着瘦弱的赵缦缦，将头埋在她的颈前，痛哭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进了透明的水晶棺，喃喃道：“缦缦，对不起。我要食言了。我没办法送你回家，因为你要永远陪着我。”

　　他单膝跪在棺前，自言自语道：“毕竟是你先言而无信，上次是自作主张，不跟我商量就嫁给埃尔温·米勒，这次是……是用自己的性命来换……你怎么这么傻。我们的结局必须是这样，对吗？”

　　山下的防空警报不停地在耳边提醒自己，盖克兰一脸悲恸，用手指轻抚着比冰雪还凉的躯体：“你知道吗？我的父亲现在被困在乌兰，乌兰那帮人要我交出军事布阵图，他们要吞并赫塔，要吞并这座山，还有西古钰。但，我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得逞？怎么能——”

　　盖克兰缓缓站起身，脸上挂着一抹奇怪的笑容：“缦缦，你等我，等我去救出父亲后，就回来、回来和你一起，长埋这里。”

　　他多看了几眼棺内的人，才依依不舍地将棺盖盖好。
　　盖克兰仰起头望向变幻无常的天空，长叹一声。

　　“——今天，是我一个人的战争，为父亲而战，为尊严而战。”

　　空荡荡的军用飞车内，只有盖克兰一人站在窗前，深绿色的瞳孔里，盖克兰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雪白的山巅逐渐消失不见。
　　他从柜子内取出一套黑色战衣，那是赵缦缦亲手为他缝制的。

　　“希望你永远穿不上它。”赵缦缦笑靥如花地说道。

　　盖克兰摸着身上的作战服，转身面向乌兰的方向，露出了枭狼一般深邃坚定的目光。

　　赫塔春夏秋冬四宫的上空，纷纷竖起了无数道全息屏幕，陆军部发言人端正严肃的脸显露出来，字正腔圆道：

　　——请注意！全民注意！

　　这里是赫塔陆军部，下面播报一条紧急通知。

　　我们深爱的赫塔即将受到乌兰毫无理由的攻击，我们将动员所有士兵做好防御，并反抗到底。

　　请大家不要惊慌，依照日常的战争演习，跟随士兵指引，进入离你们最近的防空洞。

　　我们承诺会动用一切兵力和手段保卫赫塔，保卫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全息屏幕反复播放这段紧急通知，赫塔的一百二十万人民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惊愕，随后是恐慌。他们难以置信，赫塔会被乌兰攻击。

　　好在赫塔是一座军事重镇，每年一次的战争演习都是全民参与，且十分用心和认真地评估与记录，每次争取做到最好、最真。
　　这个习惯，使得民众在恐慌中仍能保持着对演习的记忆和惯性，这也为士兵们减轻了巨大的工作量。

　　同时，中古国和太古国的外交部，也在第一时间派出了数辆民用飞车，撤走他们的侨民。
　　陆鸣也登上了撤离赫塔的飞车，数千人的大型飞车上，还坐着两个人，那是夏朗和西雨。他们完全不需要伪装，仅凭着一张中古脸，便完全不会被怀疑，直接飞回了中古国。

　　军营最大的会议室内，赫塔陆军的最高指挥官李·华顿，站在硕大的会议桌前，望着面前一张张高级将领的年轻脸孔，第一次感觉自己彻底老了。
　　但他也年轻过，他也参与过几次大战，他也曾无所畏惧。

　　李·华顿扫了一圈，盖克兰不在。
　　元帅被俘的消息，他竟然是五分钟前才知道，还是费伊通报的。
　　听到这个消息，他震惊不已，立刻召集所有高级军官开紧急军事会议。

　　“将军，我们必须救出元帅！”说话的是威廉，他作为元帅的亲卫队长，对于元帅被软禁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此时的他，只一门心思想前往乌兰救回元帅。
　　“必须救回元帅！”好几个将军齐声喊道，也包括雄鹰师团的蒲福将军和哈利将军。

　　赫塔共有四十万士兵，但乌兰国防军有上百万兵力，集结在乌兰及邻市。
　　在座每一个都知道。

　　李·华顿望向开声的几人，迟疑地点了点头：“你们想带多少人去乌兰？”

　　他的迟疑不是没道理的。赫塔百姓上百万，若调集兵力去攻打乌兰，能不能打赢先不说。万一乌兰反过来攻击赫塔，那赫塔如何守得住。

　　“三万！我带三万雄鹰师团去！”蒲福将军站起身。

　　所有人看向他，有人质疑道：“你带三万精锐，是让他们去送死吗？”
　　蒲福摇摇头，激动道：“我不和他们正面对抗，我绕过大部队，从侧面突围国防大厦，先救出元帅再说。”

　　“然后呢？你们救出元帅，你们怎么回来？”一个将军起身问道，即使雄鹰师团不是他的兵，他也不舍得这么优秀的队伍，就这样白白葬送。

　　蒲福憋红了脸，双拳紧握：“我比你们所有人都在乎他们的性命，我在此用自己的人头担保，我不仅会救出元帅，也会尽量把士兵们都、都带回来！”

　　李·华顿盯着蒲福，轻声说道：“这个时候逞能，不是好事。蒲福将军。”

　　对于李·华顿来说，这是一个艰难的抉择，也是他一生都未经历的艰难时刻。

　　“将军！元帅必须救啊！”听见华顿将军的话，哈利将军倏地站起身。

　　就在这时，有个人冲了进来，是费伊·华顿。她匆忙敬了一个军礼，急道：“报告将军！盖克兰将军一个人开飞车去了乌兰！”

　　“——什么？！”李·华顿猛地看向女儿，声音颤抖道：“一个人？他要做什么？！”

　　蒲福将军顾不上军队规矩，直接冲到华顿将军面前，再次请缨道：“将军，让我去！让我去协助盖克兰将军，他一个人无疑是去送死的！他不能死！元帅更不能死！”

　　费伊·华顿喊道：“将军，我也要去！”
　　会议桌上频频冒出了一声声铿锵有力的：

　　“我也去！”
　　“我要去救元帅！”

　　·

　　中古军部议事厅，费扬古在第一时间接到国安部和国防部的报告，他召集两大部门以及科学技术部召开紧急会议。

　　国安部将最新的赫塔结界信息和军事布阵图交给了科学技术部，他们现场篡改了结界信息，关闭了结界的攻击功能。
　　费扬古当机立断，下令国防部集结六十万大军，挥师北上，直奔赫塔。

　　此时的他兴奋不已，期待的时刻终于来临。但他还不知道这些信息，是以赵缦缦的性命换来的。

　　这完全是夏平和赵缦缦等人的自作主张，没有经过任何上级批准的擅自行动。
　　如果他知道，他宁愿错过等待多年的好时机，也不会允许赵缦缦受到一丝伤害。

　　六十万大军很快集结完毕，费扬古一声令下，驾驶着一千架军用隐形飞车，在副部长的带领下往北方行进。

　　副部长何力点开军事布阵图，不仅感叹起来，赫塔真是一座天然堡垒，进可攻退可守。西伯高原上，绵延不绝的山脉是他们最好的天然防御工事。
　　何况，他们还有陆军王牌，在军界拥有赫赫威名的雄鹰师团守卫赫塔。何力忽然庆幸，这一仗不是和赫塔对决。

　　若不是手上有军事布阵图，他们是无法避开赫塔的所有防御布阵和雷达监测。

　　一个小时后，中古的飞车队伍停在了赫塔南部结界外，接到命令后，所有飞车驾驶员同时按下“隐形”键，一千架飞车瞬间隐没在结界口。
　　这一刻，所有中古士兵雄心勃勃，枕旦待戈。
　　只要结界一打开，他们会按照军事布阵图的路线，穿越赫塔上空，直抵乌兰。

　　·

　　盖克兰的飞车穿越了赫塔昏暗的乌云，驶向乌兰。
　　这时，他的飞车雷达“滴滴滴滴”响了起来，他打开监测器，上面显示身后有军用飞车队伍正在靠近。
　　他又打开监视器画面，黑压压一片如雄鹰展翅的飞车队，正追赶着他而来。

　　盖克兰双眸一凛，感应器显示起码有一百辆飞车，若是坐满，起码三万人。
　　他打开视频通话，沉声道：“谁让你们来的？你们来了，赫塔百姓怎么办？！给我撤回去！”

　　视频里的蒲福将军穿着一套深绿色的新型作战盔甲，身后站着一排排相同身高，挺拔笔直的雄鹰师团士兵。
　　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是威廉，那个永远忠心于元帅的亲卫队长。

　　蒲福一脸正色道：“誓死追随将军，救出元帅！”

　　另一辆打头的飞车，是哈利将军，掷地有声道：“将军的战争，就是我们的战争！何况，我们是为元帅而战，为赫塔而战！为正义而战！”

　　盖克兰鼻腔一酸，赤红双眼，吼道：“混账！军令如山，我命令你们立刻撤退！”

　　“将军，恕我们难以从命。我们是奉赫塔最高指挥官华顿将军的命令，前去乌兰救回元帅！”
　　“你们——！”

　　“将军！”蒲福嗓音嘶哑，扬声道：“雄鹰师团必须跟随将军的脚步。我们绝不丢下任何一个并肩作战的战友，何况是带领我们出生入死的将军。”

　　“誓死追随将军！”飞车内的声音响彻天地，震动了盖克兰的心。

　　他背过身去，揉了揉干涩的眼睛。两秒钟后，他深吸了一口气转回身，脸上恢复了平日的威严。

　　一百辆飞车内的所有士兵，等着他的命令。

　　盖克兰凝视着所有屏幕上，一张张坚毅的脸庞。修长的双腿自然跨开，双手背在身后，抬头挺胸，双眼犀利，声音铿锵有力：

　　“——雄鹰师团听令！此场战斗异常凶险，我们是以寡敌众！所有人分成两队，由蒲福和哈利分别带领。蒲福随我前往国防大厦救元帅，哈利部队前往政府大楼，擒获此次叛乱的最高统帅詹尼斯·凯利！”

　　“是！”两位准将声如洪钟，仿佛是去参加表彰大会那般坦率与骄傲。

　　能和盖克兰将军并肩作战，是所有雄鹰师团的梦想和骄傲。

　　一百辆飞车穿过一层毫无防御能力的透明结界，进入了乌兰。
　　乌兰的阳光倾泻而下，如泡沫一般灿烂华丽，与赫塔冬宫的银装素裹有着云泥之别。

　　刚进入乌兰几公里，他们便遭到了国防军连续的炮轰。智能武器消失后，威力最强的空中作战武器，便是远程轻弓、弓箭炮、炮弹。
　　乌兰国防军的飞车炮火猛烈，不断地投掷炮弹。但雄鹰师团的士兵毫不示弱，灵活地运用飞车截获炮弹，直接甩向地面。

　　乌兰和赫塔完全不同，乌兰除了后期建造的新型防空洞，并没有任何实用的防御工事。反而多的是华而不实，五彩缤纷的建筑。

　　一个个威力巨大的炮弹被雄鹰飞车的捕获器，甩向了地面和大楼，它们如烟花绽放般，在坠落后猛烈地爆炸与燃烧起来。
　　乌兰结界附近的知名观光区就这样，毁在乌兰国防军自己的炮火下，化为乌烟。

　　盖克兰的先锋队并不恋战，带着数十辆飞车直接冲向了国防大厦，数百辆国防军的飞车，正虎视眈眈地等着他们靠近。

　　盖克兰垂眸思考了几秒钟，在通话器中下令：“蒲福，你飞车里的一百人跟我去国防大厦天台，其他人掩护！”

　　“是！”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毫无疑问地执行盖克兰的军事命令。哪怕有那么一秒钟，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疑惑“一百人，是不是太少了？”

　　盖克兰和蒲福的飞车直冲国防大厦的天台，停了下来。炮火从上而下猛烈袭来，盖克兰手举一把冲锋枪，对着头顶一阵扫射，一辆国防军的飞车被击中驾驶舱，猛地坠落，摔得粉碎。

　　盖克兰趁此机会闪到天台边缘，将一根绳索尾端扣在天台的铁杆上，灵活地一跃而下，穿过窗户玻璃，直冲顶层的一间办公室。
　　蒲福、威廉等人纷纷追随者盖克兰的脚步，冲向了大厦内部。

　　楼下的国防军部队一拥而上，从一楼冲了进去，众人在楼梯口相遇。

　　盖克兰一手举着冲锋枪，一手握着一把从未斩杀过自己人的野战刀。

　　这把刀对他而言有着非凡的意义，这是父亲萨克森元帅在他成年的时候送给他的贴身武器，也是赤道结界竖起后，赫塔制造的第一把新型冷兵器。
　　它用新微格金属造成，轻盈且锋利无比，全龙骨柄芯上包裹着一层牛皮，上面一根深色束带，将它稳固地缠绕在盖克兰的手心，与他的手合为一体。

　　盖克兰的近战能力，整个天下他认第二，无人敢认第一。他灵活地在楼梯间跳跃，单手挥向那些冲上来的人。
　　此时的他宛如一个嗜血的魔鬼，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如入一种魔幻的化境，将所有阻拦的士兵一一砍杀。

　　他满身是血，但没有一滴血是他自己的。这种普通的士兵根本进不了他的身。他举着滴血的刀，不知道自己手刃了多少国防军。
　　即使没有一千人，也有好几百。

　　无数人倒在他的脚下，尸体堆满了楼梯，连一向见惯世面，教会盖克兰近战的威廉，也忍不住震颤起来。

　　他什么时候拥有了这么强悍的攻击能力和身体素质，这已经超越常人数倍。
　　但此刻顾不上多想，威廉领着蒲福，在几十名士兵的掩护下，冲向了国防大厦的地下室，那里关押着萨克森元帅。

　　和国防大厦相隔两百米的政府大楼外，哈利将军和毫无章法及战斗力的国防军短兵相接。
　　尽管雄鹰师团的士兵训练有素，可以以一敌数人。但敌众我寡，他们还是不断地在增加伤亡。

　　哈利将军不过三十岁出头，他站在一辆缴获的国防军飞车上，威风凛凛，拿出了一种惊人的气魄对着底下呜呜泱泱的国防军，开始发话：

　　“今天，是乌兰灭亡的日子！我们雄鹰师团，具有强健的体魄、勇猛的胆识和永不放弃的信仰，我们将会得到彻底的胜利，正义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们放下武器，加入我们赫塔陆军部，军衔和薪酬全部升一级！”

　　“想一想，你们是否真的要与赫塔为敌，你们之中有多少是赫塔出生的。你们参军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帮助一个无能腐败的政府，还是为了守卫人民的那份热忱！”

　　“今天，乌兰先挑起这场战争，无故关押萨克森元帅，只是为了抢夺西古钰，研发智能武器。乌兰政府在国际上已经彻底垮台，失去了信誉，你们真的要和他们一起葬身此地吗？！赶快放下武器！加入赫塔陆军部！”

　　他的声音回响在政府大楼的上空，像是一道长鸣的警钟，将国防军年轻士兵的脑瓜子敲得嗡嗡作响。
　　好几个将领早已受够了这个贪腐无能的政府，接二连三地向哈利将军投诚，要加入雄鹰师团的队伍。他们都是冲着盖克兰的威名而来，调转手中的武器指向了国防军。

　　见到这种场面，国防部长詹尼斯·凯利勃然大怒，他对一个刚要放下武器的士兵，脑袋上冷不丁地开了一枪，吼道：“混账！我们才是正规军队，他们是反叛者！”

　　他同时下令所有国防军，层层包围国防大厦，并且增派了邻市三十万兵力直接进攻赫塔，这里面竟然有尼达那老弱病残，几近解散的十万兵力。这分明是要他们去当炮灰。

　　三十万大军集结在乌兰上空，即将向赫塔冲去！
　　一场大战即将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