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宸令》莫邪一笑万物生

2、人生若只如初见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义子扶苏以一己之力，力敌敌方十员上将并取其二之首级以此促成我军之胜。特封扶苏漫灼王，位列五王，并赐漫灼王府一座，王府侍卫五十人，奴婢二十人。钦此——”
　　摄政殿，偏殿。
　　一位一身黑色华服高马尾的少年，跪在一位一身明黄色华服的壮年男子面前。少年一张平日里玩世不恭的脸上满是认真的神色。
　　“义父，扶苏跪请您收回成命。扶苏不愿成王。”扶苏低垂着头，听不出话中的感情。“为何？”梁帝似笑非笑，“朕已颁旨告知天下。若要收回，叫天下人如何看朕？”
　　扶苏并未多言，只是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并未起身。玉质地砖发出“嗵”的声响，使人听得内心一震。
　　梁帝眯了眯眼睛，罕见地没有让扶苏立刻起身，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跪趴在地上。
　　半晌，他才目光沉沉地说：“扶苏，朕封你和莫邪为王，不只是因为你们的战功，更是因为朕想让你和莫邪有一个能随时回来并为你们遮风挡雨的家！”
　　扶苏缓缓地抬起头，英挺的鼻梁衬得眼眶有些深，目光增添了几分锐利，眼角微微挑起。他略一歪头，淡淡的剑眉一挑，但眼神却是平静无波的：“我可以和莫邪一起住，不需要王府和王位。”世俗的羁绊越多，回去时就会越痛苦。扶苏苦涩一笑，心中满满的苦涩更是无法言说。
　　梁帝望着扶苏——这个他从虎口中救下来的孩子——渐渐的，一种悲伤无力之感漫上心尖，愈来愈浓，愈来愈强烈，使他感到窒息，忍不住微喘。
　　他叹了口气说：“起来吧，朕不相信你不懂朕的意思。自古以来就没有撤回皇命(这里“皇命”的意思是皇帝的命令，而不是皇帝的性命)的规矩，朕不打算也不准备开这个先例，朕累了，要休息了。莫邪还在外面等着呢。”说完，梁帝扶着椅子站起身，慢慢地绕到屏风后，从小门出去了。
　　扶苏在朝人皇离去的方向磕了一个头后全身放松下来，跪坐在脚跟上，疲惫地抬起头苦涩一笑，紧紧地闭上眼，一个深呼吸后，迅速调整好心态，又恢复了先前玩世不恭的样子，缓缓站起身，谁料还没站直，只觉眼前发黑，天旋地转，紧接着就被突如其来的眩晕生生按得半跪在地，半晌才从天旋地转中回过神来。
　　扶苏无声地骂了一句。
　　他从背后解下琴，当拐杖勉强站起身，但腿软走不了，忽然想起自己来时曾叫莫邪在外面等着，于是就大声吼道：“叶莫邪——哥哥我跪得都站不起来，还不速速进来扶我！！！”
　　一位白衣广袖长发及腰，飘逸至极的少年漫步而入，在距离扶苏一步的地方悠悠站定，低头用一种睨视众生的目光俯视着他，淡淡地问：“扶苏，你唤我有事？”
　　扶苏无语片刻，恨恨地说：“废话，要不我怎么会叫你？！快快快，背我出去，我腿又麻又软走不了。”
　　莫邪啧了一声，简洁地表达了自己的意外之情，转过身背对着扶苏，微弯下身。
　　扶苏以猛虎扑食之势跳上他的背。
　　莫邪眼睛骤然睁大，差点平沙落雁地大字扑街，连忙稳住身形，一手托着扶苏的屁股，一手抱着琴，一边右眼皮狂跳，一边稳步向前。
　　白衣少年背着黑衣少年跨过门槛，虽然很慢，但却很稳，一步一步走下象征着九五至尊的九级台阶，风吹起了二人的长发，黑衣少年轻狂，白衣少年平和，似梦似幻，和美至极。
　　他们来到一棵绿葱葱的树下，白衣少年小心翼翼地将黑衣少年放在地上靠坐着树，自己跪坐在地上，一点一点轻轻地揉着黑衣少年跪麻的双腿。
　　莫邪认真地为扶苏揉腿，无暇他顾。扶苏也就没什么事可干，只好托着腮，端详那张他已经端详了无数遍的脸，然而得出的结论还是和之前一样：这家伙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什么？”莫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疑惑地看着扶苏，黑蓝色的眼珠宛若大海一般深邃。
　　扶苏一愣，明白过来自己无意间竟然把心中所想说出来了。他摆摆手说：“无事，只是说你好看而已。”
　　“哦，”莫邪垂目，轻笑，“我知道自己长得比你好看，你不用说出来。”
　　扶苏：“……”
　　……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他是个自恋狂呢？
　　“你的腿还麻吗？”莫邪抬目，目光里全是隐晦的温柔。
　　“不麻了。”扶苏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又将莫邪从地上拉了起来，帮他也拍掉了身上的尘土，笑着问：“我们今天去哪儿玩儿？”
　　“不知道，你定。”莫邪还是一副温和的样子。
　　扶苏从莫邪身上拈下一片落叶，笑着说：“去集市上转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