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榆与桦》竹杖芒鞋岐山面

4、第四章

　　塔蒂亚娜从椅子上跳下来，两脚发软，她循着鼓掌声走到右边第二桌，许多斯莱特林的学生对她点头微笑，她回应得客气极了，随后坐在一位胸前佩有“P”字徽章的高年级女生身边，静静地打量起周围的一切。

　　她在小船上遇到的那个梳着金色发辫、长着张圆脸的小姑娘，比她更早地落座在了最右边的餐桌，此刻正高高兴兴脸蛋红红地和周围的学生热烈交谈，亲密得好像老友聚会一般，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斯莱特林至少有一点好，塔蒂亚娜想，这个学院的学生都不爱搭理人，在大家伙儿都相互疏离的环境里，她的不合群也显得没那么扎眼了不是？

　　但愿今后一直如此，她悄悄祈祷。

　　按照麦格女士的名单，新生们一个一个被叫出列，或快或慢地，各学院的名字被喊出，她听见麦格女士念道：“哈利·波特！”

　　四下里安静了一瞬间，随后，嘶嘶的吸气声，嗡嗡的低语声，都骚动起来，塔蒂亚娜一愣，扭头向还未分院的新生人群看去。

　　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

　　这个名字是如此如雷贯耳，想必在魔法界没有谁不知道他的事迹。他婴儿时就已具有摧毁神秘人的力量，十一年过去，还不遥遥甩开其他同龄人一大截？

　　不会吧，哈利·波特也需要上学？塔蒂亚娜心中难以抑制地冒出这样荒谬的念头来，后知后觉，几乎要被自己逗笑。

　　他想必轻松就能把小埃弗里给揍得鼻青脸肿吧。她胡思乱想着，要是可以直接把他抓进阿兹卡班那就最好了，那家伙应得的——餐厅里窃窃私语，接着，一个瘦小的黑头发男孩走出来，坐到了凳子上。

　　是他！

　　塔蒂亚娜立马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男孩是哈利·波特？可他是个多么苍白瘦弱的孩子啊，个头矮小，细胳膊细腿，她简直不敢相信波特家怎么把他养成这幅样子，他看起来甚至够呛能打得过卡莉——卡莉是她养的卷毛猫，只有一岁大，但性格很坏。

　　在帽子向整个餐厅大喊出“格兰芬多”的瞬间，她没有掩饰自己的失望，摇摇头，慢条斯理地收回了好奇打量的目光。

　　看来名气并不能代表一切，她想。

　　…………

　　宴会结束时，时间已不早，今夜学生们开心作乐，因为食物丰富，还有冰南瓜汁喝，银胡子的校长还摇着魔杖指挥了一曲乱七八糟的校歌，随后由级长们带着新生回寝室睡觉。挤挤挨挨的队列里，走在她身边的高大的黑头发女孩抱怨地对她说：“你听见了吗，格兰芬多那两个蠢货唱得实在是太丢人了。”

　　塔蒂亚娜原本打定主意不与任何人攀谈，这女孩却是第二个被分入斯莱特林学院的新生，就坐在她对面。用餐时新生们谈论着各自的家庭，正当另一个胸前佩有银质“P”字徽章的高年级男生问起塔蒂亚娜时，她还没想好如何开口，这位黑头发的女孩就主动热心地介绍起她来：“我知道塔蒂亚娜，她在翻倒巷的‘红水蛭炼金工房’做学徒——我们见过的，你记得吗？”

　　塔蒂亚娜把目光从盘子里的煎坎伯兰香肠移到这个女孩身上。女孩个子很高，可称得上强壮，宽下巴，长长的头发垂下来，宛如黑色瀑布。老实说，这张脸塔蒂亚娜没有什么印象，但对方提起了翻倒巷，她倒是有点眉目。

　　翻倒巷里几乎全是黑魔法的店铺，对于未成年的小巫师而言过于危险，恐怕除了她自己以外再没有其他同龄常客了。是以塔蒂亚娜一下子想起来，今年六月份有个黑头发女孩和她的父亲来店里购买过一剂衰退药水。

　　对于这女孩的名字，麦格女士念到的时候她没有认真听，显然一无所知，不过她记得她的父姓，“你是伯斯德。”

　　女孩带着一点塔蒂亚娜难以理解的高兴用力点头，仿佛被她的脑瓜记住是一件多么惹人羡慕的待遇，“不错，我叫米里森，米里森·伯斯德。”

　　塔蒂亚娜只是点点头，没有答话。她要是能够意识到，对某些未成年小巫师来说，在翻倒巷那样危险的地界来去自如是一件特别酷的事情，可能还会沉默得更无语一些。

　　接下来的用餐时间里，米里森·伯斯德小姐继续愉快地谈起她的出身——父亲是纯血巫师，母亲是基督教某教区的常务理事，她不断地讲述这身份在麻瓜社会是多么受尊重，而坐在她斜对面的一个面色苍白瘦削的金发男孩却哼笑了一声，只是问：“这么说来，你是混血啰？”

　　伯斯德小姐的脸红了，没有回答他，而是闭上了嘴巴，那个马尔福家的男孩却得意非常，于是越发肆无忌惮地与几个跟班拿她取笑，而且持续了很长时间。

　　塔蒂亚娜见她的反应，便心里有数了：尽管这个马尔福相当无礼，但他实际上并没有说错，米里森原本就是混血。她当然没有替人出头的意思，端起一小碟布丁放在了自己与米里森之间。

　　马尔福的眼睛故作不经意地频频向塔蒂亚娜这边瞟，把她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见她泰然自若地吃着烩肉，没有吭声，没有表态，他似乎断定这位埃弗里小姐一定也是纯血统论的拥趸者，神情又愉快起来，转头与另一位黑色短发的帕金森家的女孩儿聊天去了。

　　塔蒂亚娜稍稍打量了一下米里森的脸色，不禁想道：“她伪装的本领怎么能这样糟糕？”

　　一抬头，米里森便发现她注视着自己，笑容极其勉强地问：“怎么了？塔蒂亚娜。”

　　听见米里森这样问询，塔蒂亚娜看了看那碟布丁，又看了看这个为难的姑娘，米里森强颜欢笑的表情让她心里添了些顾虑，唯恐对方一个忍不住就在她跟前哭出来。

　　塔蒂亚娜随即慢吞吞地告诉她说，吃甜食能让人镇定。

　　这个回答简直让米里森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她一点儿也不明白这里面的曲折，但塔蒂亚娜更加郑重其事地重新对她说了一遍，米里森于是半信半疑地舀起布丁尝了一口，甜蜜的烤布丁就和冬日里的热巧克力一样神奇，疗愈效果十分出众，米里森定了定心，直到现在才隐隐约约弄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谢谢你——”

　　米里森欣喜感动的眼神让塔蒂亚娜更加受不了，她闭了闭眼，一心盼望宴会赶快结束，到宿舍去，最好能住单人间。

　　当斯莱特林的一年级新生跟着级长——塔蒂亚娜直到宴会结束才知道那枚银光闪闪的字母“P” 是级长的意思——来到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这是一间由石头和一面巨大曲面玻璃窗砌成的地下室，摆满了精美的雕花椅，装饰成浓绿和亮银的颜色，公共休息室的地面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毡，墙壁上还留有斯莱特林的挂毯，壁炉台下噼噼啪啪地燃着一堆火。

　　米里森路过时说，她认为把椅子换成沙发会更舒服些，塔蒂亚娜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心思全然不在这里，她有点困了。穿过一扇门，沿着石阶走上去，很快她们就找到了自己的床位，寝室里有三张床，床上垂挂着深绿色丝绸幔帐，床铺分别对应米里森·伯斯德、潘西·帕金森以及塔蒂亚娜·埃弗里。

　　斯莱特林的三个新生分在了同一间寝室。

　　塔蒂亚娜换好睡衣，四肢沉重地栽倒在床上，明显米里森和帕金森也累得够呛，屋里没有一点儿说话的动静，只有一条黑色的小猫从她的枕头里爬起来，怒气冲冲地向她招呼了一声。

　　“哎呀，卡莉，好姑娘，你在这儿呢……”塔蒂亚娜打了个呵欠，用手背微微掩住嘴巴，她咕哝了一声，伸手抓住黑猫，把它抱在胸前，顺手替自己盖上了被子。

　　…………

　　这一觉睡得不太安稳，塔蒂亚娜梦到了一片银装素裹的森林。

　　白日的光辉稍纵即逝，大森林迎来了一个黑暗的夜晚，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水，梦里她在追逐一团飘浮的银白色光晕，比月色更皎洁明亮，她在寒夜里跌跌撞撞地追赶，在积得很厚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甚至几度快要触摸到那团美丽的光辉，令她更加兴奋。

　　她不清楚自己追逐了多久，直到体力不支，直到月光穿透枯木和覆雪的遮荫，洒落在脚下结冰的小池塘上。

　　银白光晕停在了这里，她撑住双腿喘息着，垂头那一刻，与水里的倒影四目相交，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她冻僵的脑子迟钝地想——“原来水面没有结冰啊”，就骤然跌入了水中。

　　猝不及防，塔蒂亚娜从来没有这么冷过，刺骨的冰水使她浑身颤栗，她扑腾着上浮，却呛了几口水，感到呼吸困难，好像整个肺里都被密密麻麻的冰针刺痛。

　　一连串咕噜的气泡自眼前升起，她努力仰面望着头顶的粼粼水波，试图寻找银白光晕的方向，但它消失了，那里只有正在结冻的水面。

　　她想要向上浮游，四肢却不能动弹，她想要呼救，却只有一串串破碎的气泡回应，冰层凝结得很快，不一会，月光也穿不透这浓厚坚硬的茧一般的黑色了。

　　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逼近了她，有人用力地呼喊她的名字，接着有几缕光从床顶漏下来。塔蒂亚娜还坐在那里发晕，抹着额上的冷汗，那人犹豫了一下，用一种生硬的口吻说：“吓到你了？我们要迟到了，赶快起床。”

　　这是帕金森的口音，塔蒂亚娜翻下身掀开幔帐，帕金森站在床边，正往身上套着袍子。床头的时钟显示着九点半，她匆匆扫一眼床头的课程表，上面写着今天第一节课是草药课，她舒了一口气，抓起那份课程表向帕金森挥了挥：“来得及，十点一刻才上课呢。”

　　帕金森对镜子梳着头发，那张脸就像卡莉一样黑，她翻了个白眼，“啊，你便继续磨蹭吧，埃弗里，院长会把你的早餐端到房里来的，”她愤愤地处理着头发打结，把发卡叼在嘴里，说起话来咬牙切齿的，“要不是你迟到会给斯莱特林扣分，我才不管呢，看在梅林的面上，别给我们添麻烦，不然我是绝不会原谅你的！”

　　听了这无稽的威胁，塔蒂亚娜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恼人，她觉得自己就是放弃早餐再回到床上去也睡不着了，于是端起口盅洗漱去了。

　　等她拖拖沓沓换好衣服以后，帕金森已经不见了人影，她又到她的床上亲了亲困倦软弱的小猫，抱着书本和羊皮纸，匆匆离开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