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生欢喜》写了没没写

6、凌晨

　　温景说是回国，其实也没待上多久，向学校提交了报告之后又要马不停蹄的赶回去。

　　林桐将人送进机场，两人一起坐在机场大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或许是因为温景的这班飞机在凌晨起飞，大厅里没有白日的拥挤喧嚣，只有伶仃的几个旅客拉着行李箱来回奔忙。

　　凌晨两三点，正是睡意正浓的时候，温景将头搭在林桐的肩膀上，在颈窝处蹭了蹭，精神不济，软绵绵的抱怨：“我好困啊！桐桐”

　　林桐强撑着精神，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痛的脖颈，“原来你也知道困啊！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温景这家伙不知道打了什么鸡血，明知道自己是凌晨的飞机，还在前半夜和顾承阳去酒吧蹦迪。

　　她自己倒没怎么喝酒，就是顾承阳喝了个烂醉如泥，在酒吧里发酒疯，抱着一瓶鸡尾酒死活不松手，林桐去接人的时候，看顾承阳的样子都在怀疑那瓶鸡尾酒是他的小女朋友，而她和温景是拆散他们感情的恶人。

　　想到这，林桐就有些好笑“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录个视频什么的，好让顾承阳醒来以后看看自己的伟大壮举？”

　　温景没什么精神，她的精力都耗在之前的酒吧里了，现在纯粹是一具行尸走肉，听到林桐的话，都反应了好几秒才有气无力地回答

　　“你的想法我喜欢。”

　　林桐轻笑一声，看着空旷的机场大厅，状似好奇的问：“你和顾承阳怎么会约在今天去喝酒？”

　　温景昏沉的脑袋划过一丝清明，埋头在林桐的肩窝里蹭了蹭，才闷声回答：“想去就去了呗！”

　　“就不怕安检过不了？”

　　“我又没喝多少，怎么会过不了？”温景反驳
　　“那……”
　　“哎呀～我都要走了，你就别逮着这点事不放了嘛！”温景不满抱怨“你也不要说什么现在是没喝多，万一喝多了呢这种话，你要相信我，我这里是没有万一这种说法的！”

　　“你与其担心我还不如担心在你车后座呼呼大睡的某个人，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杞人忧天好不好？”

　　林桐好笑，用力揉了一把温景的头发，没好气道：“嫌我烦啦，也不看看是谁让我这么讨人嫌的！”

　　温景笑嘻嘻的把自己埋进林桐怀里，脑袋在肩膀上一点一点的，诚恳认错：“是我，是我!”

　　林桐感觉自己怀里揣了一个大火炉，热的她难受，伸手把温景从怀里拽开。疑惑发问：“你不热吗？一直往我怀里拱。”

　　温景顺着林桐的力道拉开几分距离，但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风，让她一哆嗦，又厚着脸皮往林桐方向靠近，笑嘻嘻的说:

　　“这不是太冷了吗？想和你一起取取暖呀！”

　　“我信你个鬼！”林桐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大冬天都能在室外吃冰淇淋的人，你会觉得冷？你觉得我会信吗？”

　　温景抬头认真的看了眼林桐，正色道：“不信”

　　“那你还一直往我怀里拱?”

　　温景干脆埋头装死，一声不吭，用行动表示，我就是想赖在你怀里你能怎样！

　　林桐表示不能怎样，但她能让装死的人安安分分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不是一直往她身上靠，都出一身汗了！

　　把温景提溜回她自己的座位上后，林桐才开口：“怎么这次回来这么快就又要回去了？”

　　失去了天然的暖宝宝后，温景垂着个头，双手塞进衣袖里，把衣袖甩来甩去的，就是不回答林桐的问题。

　　林桐也不管她回不回答，自顾自的接着说：“知道让我担心车后座的人，你怎么不亲自去照顾照顾呢？”

　　温景甩袖子的动作停了一下，旋即又当做没听到这句话，继续甩，一点也没有要回话的意思。

　　林桐也不催她，就在她身边坐着，看向大厅里的飞机航次表，上面显示，从中国飞往新西兰的航班CZ3450还有半小时开始检票。

　　“你这么急着走是因为知道顾承阳又交了一个新女朋友，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瓜一样，看着喜欢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的女朋友，还总欺骗自己，这只是一时兴起，以后站在他身边的人一定会是你，可这么多年过去，他身边的人却不是你。”

　　林桐嗓音轻缓，像讲故事一样，将温景这短短几天的心理路程毫不留情地讲出来。

　　“或许在今天之前你都还抱着那个天真的想法，你约他出来喝酒，是你告诉自己，如果他来的话就在坚持一下，再喜欢他一点，如果他不来的话，你就放手了，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可是你没想到，顾承阳答应了你的邀约，却为了另一个女孩买醉，看他为了另一个人声嘶力竭，潦倒颓废，你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傻瓜，傻乎乎的等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那么久，想要逃离这个难过的地方，匆匆忙忙的改了机票。”

　　“你说，我猜的对不对？”

　　随着林桐语音的落下，是温景慢慢把自己蜷缩在座椅上的动作，她双手环抱着自己，把头埋进膝盖里，好像这样能带给她无穷的温暖，来抵御凌晨机场寒冷的天气。

　　“阿桐，你怎么这么了解我啊！?”温景声音闷闷的，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可是有一点你说错了哦，我没有匆匆忙忙的改机票……”

　　温景侧头看见林桐满脸的你接着编，看我信不信，撇了撇嘴，闺蜜就是麻烦，就算不见面，也能通过你的一些举动，把你的小心思猜得一清二楚!

　　知道自己瞒不过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好吧～你都猜得差不多了，我就是个感情上彻彻底底的失败者，是个大傻瓜！”

　　温景把脸转过去，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呆呆的说：

　　“我喜欢他九年……”九年是什么概念？人的一生要是按一百年来算，九年已经差不多是人生的十分之一，更何况大多数人还活不到一百岁，九年，算得上是一个人的小半辈子了。

　　“你和江湛在一起多久，我就喜欢了他多久，可是我多怂啊！九年里那么多个日日夜夜，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对他说‘我喜欢你’，可我没有一次说出口过，胆子最大的一次也不过是趁他睡着后，耳边轻轻的一句你睡着了吗？”

　　“我都不敢叫他发现我的心思，只是自己一个人默默的喜欢，就怕哪天不小心说出口，连朋友都没得做……”

　　有些瞒了很久的事情，你以为会很难说出口，可是当你说出口时才发现，那些很难只是缺少一点契机而已。

　　窗外的天好像越发的黑了，今年冬天的雪一定很大吧！温景不在意的想。

　　“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只知道发现的时候……”温景嗓音颤抖，带着哭腔，尝试几次还是没能把话说出来。

　　可林桐却听懂了她的意思，在心里替她补全了那句话。

　　他已经占据了我的视线和心神，而我找不到可以解决的方法。

　　“原本今天就是一个坦白局，我想我总要告诉他我喜欢他，给自己九年的暗恋一个体面的结局。不管结果如何。”

　　“可是，我还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他就已经醉了，可是即使他醉了，神志不清，却依旧记得那个女孩给他的项链，抓在手心里不放。”像是知道林桐想问什么，温景解释“就是那个他一直抱着的酒瓶，之前他怕自己弄丢，就丢在了酒瓶里，一直抱着不松手。”

　　林桐了然，并没有开口询问什么，默默的伸手把温景抱在怀里，想借这种方式给她点安慰。

　　温景没动，过了一会儿，才闷闷出声：“看到他为了另一个女孩声嘶力竭，潦倒买醉，我才发现自己有多蠢！”

　　没有勇气说出口的话，在他为另一个人买醉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说出口的机会。

　　“我看着他为另一个人难过，就知道我的喜欢到头了，那些准备坦白的话也就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毕竟，没必要说出来给大家添堵。”

　　林桐拍了拍温景的背，轻声安慰“也许，这是在告诉你，你值得更好的。”

　　听了这句话，温景反倒忍不住，埋头低声哭起来，“阿桐，我不想再遇到他了！”

　　林桐听见温景的这句诀别的话，忍不住红了眼眶，为她这九年心酸的暗恋感到遗憾。

　　又联想到自己也是一个失败者，像是安慰温景又像是安慰自己，语气轻缓坚决：“我们都不会再遇到那样一个让自己念念不忘的人了，但我们都会遇到一个让自己刻骨铭心的人！”

　　温景沉浸于自己悲伤的世界里，没听出这句话的细微区别，低着头，呢喃道：“遇不到了……”

　　念念不忘的人占据了她所有的青春，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她不确定还能不能遇到那个能让她刻骨铭心的人，又或者说，就算遇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时间跟勇气去追求。

　　喜欢一个人太累了，要是有机会的话，让别人来喜欢她吧！让她也感受下被人在意，小心翼翼护着的滋味……

　　凌晨的天气，太冷了，即使两个人相拥来互相取暖，也还是觉得冷。

　　或许是觉得自己太丢脸，温景不自在的在林桐怀里扭了扭，别扭道：“我是不是很失败啊，阿桐。”

　　林桐轻笑一声，柔声安慰：“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感情又不是一道客观题，需要你保持理智来解决它，它是一个主观的东西，遇到了那个喜欢的人，是没有人能保持理智的。”

　　“我就觉得你和江湛都挺理智的。”

　　林桐松开温景，靠着椅背，仰头看着房顶，灯光直射入眼，让她反射性地闭上了眼，语气遗憾
　　“不是我们理智，而是我们疯狂的为这段走向末路的感情垂死挣扎过，发现结局不可更改，不想让自己太狼狈退场，才假装体面散场。”

　　温景自嘲的笑了笑，学着林桐，疲惫的靠在椅背上，“我们两在感情上怎么都这么惨啊！”

　　林桐闭着眼，点头认可，“也许这就是所谓的闺蜜吧！”

　　林桐睁开眼，和温景看过来的目光相遇，两人对视一笑，又转头看向房顶，静静地等着登机广播。

　　没过多久，机场登机的广播响起

　　“前往新西兰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CZ3450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次，由四号登机口上飞机。祝您旅途愉快，谢谢！”

　　林桐和温景起身收拾行李，在登机口拥抱告别。

　　“阿桐，我走了……”

　　温景朝林桐笑了笑，挥挥手，示意再见。

　　林桐看着眼眶红红的温景，想告诉她，不想笑的话就别笑了啊，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笑容很丑啊！

　　可是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挥了挥手，目送她走进登机口。等连背影都看不见了，才转身离开。

　　没走几步，手机的震动隔着一层衣物传过来，林桐打开手机，温景的信息跳出来。

　　【如果你早知道你和江湛的结局，你会不会从一开始就不会喜欢上他？】

　　林桐沉默了两秒，看着窗外的天空，机场上停着几架待起飞的飞机，温景的航班就在其中一架。
　　也许她也同自己一样看着这即将破晓的天空，在座位上拿着手机等着自己的回复。

　　林桐别过眼，低头在手机上打字，删删减减，最后只有两个简短的字。

　　【不会。】

　　就算她提前知道结局，她也不会放手，喜欢的人即使最后不能在一起，至少曾经在一起过。

　　没有人会肯定的告诉你，喜欢的人一旦分开了，就是老死不相往来，连带着曾经的过往都将被抹上一层辜负的情绪，告诉你这段感情不值得。

　　可是分开有很多种理由，不是每一种分开都带着对对方的怨怼。

　　林桐不会怨怼，温景也不会。

　　因为她们都一样，全心全意的喜欢过，即使结局不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