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流》摄魄

1、第一朵浪花

　　蜡烛忽明忽暗的烛火透过玻璃杯折射到人脸上，让大家都有了一种怪诞的距离感。有一瞬间会有些疑惑，到底自己对面的这个人是魑魅魍魉还是一个普通的人。
　　坐在新开的威士忌吧里，恽南兰突然有一阵上头的迷茫，宽大的墨绿色皮沙发和极高的天花板玻璃在黑暗里让人莫名地放松，以至于她发了很久地呆完全没听到对面地币圈大佬在说些什么。
　　大佬名叫hason,中文名她没记住，名字和长相一样模糊。平淡的五官和略微发福的身材，隐没在这些来酒吧或寻欢或装腔作势地中年男人里，毫无记忆点，除了他的身价。金融圈里的人对数字都格外敏感，大都练就了管中窥豹的好本事。她也不例外。
　　似乎结合起大几个亿的身价，昏暗光线下模糊的五官也带了几分吸引力，恽南兰调整角度把头发理到耳后露出自己闪亮的钻石耳环。
　　梁渠去接电话，卡座里只剩下她和hason,男人笑着指了指她的酒，“女孩子跟不是很熟的人来酒吧，还是不要点马提尼这么烈的酒。”
　　她一愣，随即一笑，“谢谢提醒哦，不过我酒量还不错的。刚才那个威士忌比较淡，是日本的？”
　　“我还以为女生对这个不感兴趣呢？”hason笑了，示意waiter递来酒单，探过一点点身子，看似漫不经心道，“它的酒单做得很好，颜色越深味道越浓，位置越高度数越高。”
　　等到梁渠回来一切似乎都已结束，Hanson看着恽南兰，笑得暧昧，她有些不适，可是转念一想，或许他们本就是心照不宣的同谋了。
　　梁渠依旧在和Hanson聊得火热，她依旧笑得懵懂又妩媚。等到结束，她婉拒了两位要送她回家的男士，叫了台车回去了。
　　Hason的中文名叫耿翰森，39岁，离过婚，有一个女儿。这些都不是难接受的条件，更何况，他是梁渠的客户。谁人不知恒伦梁律师的客户都是非富即贵，若是没有真的实力，梁渠也不会接。
　　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让朋友帮忙查了耿林瀚的背景。康的妮是她多年闺蜜，陪老公多年打拼攒下今天可观的家业，她人脉广不出一个星期就接到了反馈。
　　“宝贝，你这次真的遇到宝了！”的妮的声音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感觉马上她就要带上鸽子蛋走向人生巅峰了。
　　“说来听听。”她揉着酸胀的颈椎边加班边说。
　　“他可是耿昀的儿子！我的天呀，坤城首富！”耿昀这个名字可是如雷贯耳，半个坤城都是耿家的，只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他是在外面生的，可是正房的大哥不争气，耿昀这才把他找回来。有消息说他之前一直在新加坡，做区块链。这次回耿氏是要接手金融板块。”
　　耿氏的金融在华国都实力强劲，牌照全，资金足。作风强硬且野蛮，为众多金融机构忌惮。
　　“我知道了，谢谢亲爱的，改天约下午茶。”她还有方案没写，还有班要加。
　　刚挂了电话就接到微信，hason发来的，“还在加班？我恰好在附近，如果你不减肥的话，一起宵夜？时间你定。”
　　她看了眼剩下的工作，人要成功就要能做好时间管理。无数的花边新闻验证着这一点，她等了十分钟回道，“半小时后？”
　　“OK，一会我来接你。”

　　宵夜是南方的打冷，清粥配着咸鱼、青菜倒是非常地清淡。她慢慢喝着粥，和hason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说起来这已经是两人第二次单独吃饭了，也没觉得不舒服却也没有很多的记忆点。
　　Hason身上实在很难看出首富之子的影子，可是，她转念一想，首富之子也不会把这四个字印在脑门上。
　　送她回家的路上，她自然地提出放首歌，并连上他车的蓝牙。每多一点点联系，都算是进步。
　　“你喜欢这个乐队？”hason笑着问。
　　“对呀，大学的时候就喜欢。”她不会说她扒了他所有的社交平台，从INS到网易云。
　　“这个月他们来P城，一起去？”hason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自然，仿佛这些邀请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他没有任何的目的性。
　　当然，这样的男人才更可怕，说明他早就深谙男女交往之道，知道怎样能让一切自然发生。
　　“OK呀，如果我不出差的话。”她得意又忌惮地回复。
　　Hason不再说话，沉浸在音乐里，这会的他倒是在沉静中透出几分真实的质感。或许投其所好并没有不对，人只有在自己喜欢的东西面前才会流露真情实感，才会袒露出内心真实的一角。对她来说，这一角就足够。

　　回到家依旧是苦逼地加班，她写完文件已经是凌晨三点。随便刷了个牙直接躺平，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自己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梁渠了，他肯定早就知道耿翰森的身份，可是却跟她揣着明白装糊涂，有意思的很啊。
　　香薰灯在卧室里忽明忽暗，她只感觉睡意袭来，想不起任何人。

　　写字楼的空调总是开得很低，她听说评判一个好的写字楼服务是否到位就是看它的空调温度是不是22度，这正好是一个男人穿西装在这个温度里最舒适的体验。
　　似乎连写字楼都重男轻女，女人在职场多有不易。被领导劈头盖脸骂完，她在茶水间调整状态。光洁的大理石台面映着她有点丧的脸。
　　甲级写字楼的风景一般都很好，或看山看海，或俯瞰都市。她是后者。在这种摩登堡垒里呆久了会有一种错觉，以为自己摆脱了下面那些芸芸众生超凡脱俗，会忘了自己其实也是庸庸碌碌一个人罢了。
　　所以上司的训斥会让人瞬间回到现实，都市精英的伪装在装孙子的瞬间龟裂。
　　嘴里的咖啡突然难以下咽，又苦又涩。
　　她看了眼手机，相册里躺着hason发来的演唱会二维码，她还没有回复。今晚八点，她定好闹钟。
　　晚上做完SPA才感觉回过神来，社畜工作辛苦。她已经工作五年，从毕业就在这家投行做着IR的工作，看似光鲜亮丽，实则有很多不足为人道的辛酸。中途有几次想放弃，却还是硬着头皮咬牙走到了现在。
　　“喂？”梁渠给她打了电话。
　　“在加班？”
　　“是呀，最近工作很忙。”女人一样也可以用这个当借口。
　　“章育下周约我吃个饭，要不要一起？”章育是她的大boss，柏湾证券的大股东。
　　“好呀。”章育对她还不错，也算是有几分赏识，不然她也不能现在当上IR组的组长。
　　梁渠顿了顿，没有再说什么，她也就爽快地挂了电话。不论梁渠是出于什么动机，她能达成目的就无所谓。

　　关于hason的前妻她托人问过，是新加坡华裔家境殷实，孩子也还在新加坡。也有人好心替她查过此人真的已经离婚，耿太太的头衔依旧空着。能改变人生的机会并没有几次，而她确信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机会。
　　演唱会如约而至，恽南兰穿的随意，白T恤加牛仔裤，人气IDOL都喜欢这样的打扮。Hason穿得更加随意，码农的本质暴露无遗。
　　其实演唱会是个很神奇的场合，喧闹的人声，炎热的气温，夏夜里特有的潮湿温热的空气，却能无形将人拉近。或许是汹涌的人流，或许是鼎沸的喧哗，或许是忘我的歌声，她一个没站稳的瞬间，hason拉住了她的手。
　　她垂着头看着两人紧握的手，压抑下内心的喜悦，这种喜悦与获得爱情无关，倒是跟拿下一个项目一样，让人自信心爆棚顺带着如释重负。
　　耳畔是粉丝的尖叫，她调整好表情，看向他，眼神倾慕又甜蜜。这点她倒是没有伪装，耿家的家业论谁看到都会眼冒绿光，她已经修饰得足够含蓄。
　　Hason的眼神里也有一点笑意，似乎还有点男人的扭捏，“南兰，我们在一起吧。”她等来了这句话。
　　初定关系的情侣相互依偎，没想到会遇到熟人。
　　“恽南兰！”她抬头寻声看去，她的大boss章育站在不远处。
　　“章总。”她点头示意。

　　熟人难免要吃饭寒暄，更何况耿公子回P城的消息章育早就知道，而耿公子似乎也认出了来人。晚餐也还算愉快，hason和章育说着币圈里的事情，她巧妙地插上一两句话，整个交流居然出奇地顺畅。
　　Hason去卫生间的时候，章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说不定帮了你的大忙呢！”
　　“章总似乎在我每个重要时刻，都推了我一把呀。”她这话说得不假，那时她刚毕业来柏湾，公司想图个时髦把新员工的照片都贴在一楼长廊，还附上二维码扫一下就能了解简历信息。章育碰巧路过，随便拿出手机试了一下，他扫的那个二维码就是她，还评价了句，“这个小姑娘还挺漂亮。”
　　身边的负责人心领神会，马上让她做了新员工代表在公司迎新上发言，晚宴的时候还特地带她见章育，说了此番洽和，说是万分之一的巧合云云。
　　章育那会也是看着她笑，“你想去哪个部门工作？”没有分配部门的新员工自然知道，这就是大BOss征询你意见的时刻。
　　“我想做IR这一块。”她诚惶诚恐。
　　“我也觉得你挺合适，那你以后就跟着张燕吧。”章育挥手让IR的负责人过来，她愣愣地说着谢谢，只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那个时候康的妮还在当社畜，听了她这番遭遇惊呼，“他不会是想潜规则你吧！这不是妥妥的甄嬛传的情节吗？”皇帝于御花园赏梅偶然看到甄嬛剪的小像，于是心心念念。这句话让她好几个晚上都没睡着觉，新工作得来不易，辞职没了应届生身份可怎么办。
　　可章育却没有再私下找过她，只是在IR办活动的现场遇到之后勉励过她几次。倒真是遇到贵人的感觉。
　　后来她才明白，章育把她放到IR无非是敲山震虎，IR的负责人和章育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于情于前途，让负责人想清楚是否自己真的不可取代。想到这里她背后不由得冷汗直下，和这些心思深沉的男人打交道实在太考验人，她也没想到后来自己居然也学会了其中一二。
　　“怎么认识的？”章育八卦得还带了几分亲切，倒真有了老同事的亲近感。
　　“梁律师介绍的。”恽南兰眨着眼半真半假地回答。
　　章育观察着她的表情，也品出了这其中的真假参半，笑出了声，“你啊！”
　　“耿家可不是好呆的地方，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她一笑，这世上哪里有轻松就能呆下去的地方呢，高处除了不胜寒，还风大，一不小心就吹得你起舞弄清影一头栽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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