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弦歌而知雅意》舒然昀尔

15、授

　　宋雅意看到那从灶房出来的人显然小惊了一下。在此茶寮歇脚的，就那么零星两三桌，他们坐的又离得有点距离，两人方才谈论的声音普通人虽然听不真切，但师兄必然听清了。
　　他率先收势，站起来迎了迎。
　　柳弦歌起先还不明所以，直到看到他盯着后面，自己转身一看，才知道被跟踪了，不然怎可能会从灶房出来。看来是自己急于找人，放松警惕了。

　　“让雅意第一次起如此重杀心的，他是第一个吧！”语气肯定，是出于对师弟的了解。

　　还真不是，先前说是在面壁思过的那位才是。
　　宋雅意没说是与不是，只是轻微笑，搞得那两人都不确定起来了。

　　茶寮主人适时出来添碗添茶，三人暂时停止了交谈。
　　对于之前说要帮忙烧火这会儿又出来凑一桌的人，他选择了扼杀好奇心，添完茶水便回了灶房。

　　“师兄对于他要学是怎么个看法？”宋雅意下巴指了下柳弦歌。
　　这言下之意就是说在你看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值得教否。
　　柳弦歌对宿雨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不过他们关系比自己亲近，若越过他教自己，倒是不好说了。

　　“你都想好了，还非吊人胃口。”宿雨宠溺地笑笑。

　　孟泽放下早餐，踢了踢床凳。
　　“这位姑娘，再装下去，棺材铺可能以为要有新订单了。”

　　“那别人除了说我武功弱之外，也会说你们左右护法无用。”朝烟掀开被子，一骨碌坐起来。那分明是个梳洗完毕，装扮整齐的。她早起就已经练过一回剑法，身姿如水，既柔软又不乏攻击性。或许这次众人输赢不一，一是措手不及，二是对方对于我方招式的熟悉。她虽落败，却不至于看不出来对方武功的蹊跷。

　　“那别人可能更会说你比月如霜差远了。”谁不会似的。
　　“你狠。”她利落下床穿鞋，摆出饭菜，挑剔地吃了起来。
　　“你不去跟他们一起商量，这次遇袭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倒不像你的性子。”改吃素了？
　　“连柳弦歌都遇上了，那架势一时半会儿查不出多少底，类似一一挑战，想来也不会再单独来找我们，不如先练你的。”

　　“你不去也不行了，师傅说了，让你出门晒晒太阳，听听他们如何安排。”

　　“我一姑娘，晒什么太阳，问谁？”
　　“苍泽宗，如今几大宗门，他已隐隐有领头之势。”孟泽不禁感慨。
　　“谁让人生了个好儿子，不过也未知。雁回宗是不争，若真比起来，他俩不相上下。”
　　这显然是宗门里呆久了消息闭塞，柳弦歌自从解了毒，功力攀爬之势连宿雨都难掩其锋芒。

　　三人简单收拾了下就出发往苍泽宗，到目的地却被告知柳弦歌不在宗门，朝烟便说向柳宗主问个好顺便问问他可知晓柳弦歌几人是个什么计划。可巧，曹毅也是这般想，此刻他二人正坐在待客厅，等待柳权过来。
　　朝烟三人到得待客厅，与他二人见礼。上次宗门大比，让他们对“这匹黑马”也是印象深刻。
　　不多久柳权出来，告知了他们自己并不清楚柳弦歌的计划，孟泽孟势与柳方殷的失望多多少少表现在了脸上。
　　“如此，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晚辈再去斗悬宗问问。”身边几人看到朝烟站起来告辞也纷纷向柳权揖礼。
　　“那还有一段路呢，不若我叫胜舟过来，他或许知道一二，年轻人有什么事，都习惯跟同伴说。”“辛德，你去喊胜舟过来。”他吩咐身后站着的管事。
　　“诶。”管事应了一声就喊人去了。
　　“劳烦了。”朝烟复坐下，几个年轻人跟老头也没什么好聊的，柳权也不爱与年轻一辈聊让他们有压力的话题，是以大家都是喝茶的喝茶，或像曹毅般坐姿端正，神色平静。

　　“弦歌没跟我说有什么计划，当时大家一起商量的就是回去加强练习，对方就是明摆了来踢馆，我们守住擂主就行。”江胜舟都不知道他往哪去了，当时他那表情，分明是不小心向旁人泄露了秘密般匆忙离去，但这却是不能跟别人说的，因此他只把当时对大家的说辞搬了出来。

　　说谎，我看你装！

　　现场不止柳权，朝烟跟曹毅至少是看出来他隐瞒了点什么，若真是来踢馆他定还会跟你说点别的，你照般原话，分明是有所保留。

　　朝烟眼皮轻跳，见柳权看过来又忙正色，她清了清嗓子：“咳，嗯，那我便回去与师傅禀明，告辞。”
　　“告辞！”
　　柳方殷跟在曹毅后面走出去。

　　“师姐，你相信他们说的吗？”跟曹毅两人分手后，孟势迫不及待地问。
　　“为何这么问？”朝烟停下，看着脚下的荒草。
　　“就是感觉应该不是这样的…你觉得呢？”他还转头问孟泽。
　　“我？我没有你这种感觉。”孟泽看朝烟看过来如实说。
　　“那你的感觉还需天时地利人和的？”“你上次有感觉还是我们遇袭的时候，你还觉得人等在前面是想让你走了他们才走是礼仪楷模呢。”朝烟嗤他。
　　“信则有不信则无，咱们诚信经营。”孟势理亏，红着脸说完最后一句话。
　　“咱们约法三章，你以后有个什么感觉还是莫要跟外人说了，因为我怕他们觉得我近墨者黑。”其实是怕把我也当成个神经病…我上哪洗去？

　　“诶，这不是下山的路啊！”孟泽终于反应过来。
　　“什么？”孟势左右瞧瞧，“是不对，走错路了？”话出口，他想到是朝烟带头走的，那她又怎可能会走错路呢？又不是头回来，故意的！我就说感觉他们没说实话吧！
　　“嗯，别人若要取你们性命，确实轻而易举，警惕性都他娘的随着尿一起施肥了？”朝烟瞬间变脸，愠怒之色很是唬人。

　　两人听她爆的粗口又是羞愧又是尴尬，脸色爆红，甚至不敢抬眼看人。

　　“记住教训，往后去哪不管谁带头，该有的警惕性麻烦都带上。”“红脸都收收，人来了。”朝烟看都不看他们也知道必定是红脸了…曹毅那小子看着就不傻，这会儿是到了。

　　曹毅看前面灌木丛较深，是守株待兔的绝佳地理位置，以为没人带着师妹就朝那走，没想迎头就是三个刚分别不久的人。

　　“真是有缘哈，你们三个也来这……”方才一分别，曹毅就跟她分析了，说是来这堵人。骤然碰上，她倒是反应迅捷地开口，但朝烟却没让她把废话说完。

　　“安静。”朝烟从灌木缝隙看着丛外远一点停驻不前的人，知道他必然是察觉出异常，索性主动出去。
　　“江公子，上哪啊？结个伴？”
　　“行啊，我去找找弦歌，一起。”那些话他心知骗不过他们，会在此处守他是意料之中。看弦歌走时又急又懊恼的样子，与其让他们有可能坏弦歌的事，不如带上他们，以便应对。

　　找人很容易，因为这次柳弦歌压根没隐藏过行踪。晌午发个宗门联络信，傍晚就有人告诉他了。
　　能让人觉得隐隐有领头之势的宗门的儿子与其实力相当的人要学什么自然入手及快，首先的眼力便让宋雅意满意点头。那几天他布置的任务都是从难往易了设，两人倒跟较劲似的看谁先看破。中间也带他俩去了那帮人的隐藏点，只在外围观察了一下，主要也是试一下他们能否躲过对方小喽啰视线。这次他则是混进了里面，想探听下看会不会碰上什么计划能让他听上，可将计就计最好一网打尽。
　　哪想刚到上回隐藏的地点就见一白翁看似平静地看着那名叫武擎的青中年旁边的人，周围就他们三个，但雅意还是大气不敢出，前面传过来的低气压估计已经扼到那两人的咽喉了。
　　那是比秦伯还老三分，却又有六七分像秦伯的人。精神矍铄，眼神犹如霜冰，刺人筋骨，也或许他已经不是在看人，而是别人跟豆腐似的，被他用细线量着呢，什么角度切多少块都算着呢。
　　他小心掩藏起自己，他之内力，若想听对面谈话，确实可以，却有暴露的风险，外面还有大师兄和柳公子，他不能冒险。是已也不能久呆，那老头看样子就很警惕。他小心翼翼退出去，想通知两人赶紧撤。

　　“柳公子。”
　　“呼！”“雅意，吓我一跳，怎的这么快就出来了？”
　　“你拿的什么？”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宋雅意将他纳入自己设的隐术里，这样更安全稳妥。
　　“送你，你，应该喜欢吧？”他将连根拔起的名贵菊种递到宋雅意面前。说实话，相处了这些天，愣是没看出来他有什么爱好。
　　“你偷的？”这是什么脑回路？以为是来串门呢？
　　“你那是什么眼神？我付钱了的。”我将银子埋到菊花坑底下了，他要是不偷懒，挖出来就能花了。不过我把泥很仔细填了一下，跟没种过东西一样，希望菊花主人不记得自己种了几棵，这样我们就能顺利将它带走，神不知，鬼不觉。
　　“哦，不过你送我干嘛？师兄呢？”两人都是初学者，谁的隐术也藏不过谁。
　　“你不要我就给江胜舟了，我兄弟，好到不嫌弃对方口水的那种。”

　　呃，有点恶心。送他为何还跟我说。
　　“随你，都可以。”

　　“你真不喜欢？我这，是专门给你挖的，我送他干嘛！”

　　不是你自己说送他？还问我送他干嘛，说话怎么这么奇怪？
　　“我未伺弄过什么花草，多谢，若你兄弟喜欢的话，便送他吧！”

　　“我都说了是专门给你挖的，你是不喜欢还是？未伺弄过可以现在学着伺弄啊。”你对我是真没多少感情啊，说送别人也毫无感觉。

　　“现下大概没什么时间吧？”他四处搜寻师兄的身影，希望能立即结束这个话题。

　　“我这连根拔起的，带回去让人加急送到你们雁回宗，在你屋前头种上。路上几天可给它洒点水嘛，当不至于如此娇贵。”
　　不说话？
　　柳弦歌看他四处张望，压根没理自己，甚至走了两步，似寻到了般探头看着。他拉着人手腕，不由分说地将菊花塞他手上。

　　“诶你……”宋雅意没注意险些让他拉了个趔趄，双手下意识接过他塞过来的菊花。

　　“你师兄来了，走！”看到宿雨终于愰出来，他做了个撤的手势，推着宋雅意就走。

　　“唉啧。”雅意见此情形，只能先离开。

　　三人谨慎避着人从那小路出来，离得老远了才彻底将隐术撤掉。江胜舟几人看到他们的时候，还当他们是在逛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