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86、 《偷·情》进组

　　剧组开机那天，是个晴好的艳阳天，她举着香祭拜的时候默默许愿:一定要让拍摄顺利完成。
　　比任何一次都要虔诚。
　　可事实也正如祈祷的那般，开拍的头一个月顺风顺水，剧组的工作人员配合得天衣无缝，演员更是渐入佳境，主演的表现均超过了她的期待，只是恋人在一起工作虽说可以相互扶持，但总免不了有摩擦。
　　午饭时，黎穗子端着饭盒走到正在吃饭的钟洄面前，目前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个人，大部分人还没有过来。
　　“你要不要？我吃不了了。”钟洄饭盒里还剩下半盒，她拨弄着筷子看起来没什么食欲。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会胖，上镜不好看。”
　　黎穗子把自己还未动的那盒放在桌子上，接过她的半份盒饭靠在椅子上:“你现在身形正合适，不能再瘦了。”
　　“知道了。”
　　钟洄走过去把她的头发拆开重新梳了一下，搂着她的脖子看她狼吞虎咽，这副样子在刚端着饭盒进来的那帮人眼里就显得太暧昧了。
　　“怪不得你俩躲到这里来吃，过二人世界啊。”
　　王瑶端着饭盒靠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两条腿伸到旁边的凳子上，被后来的李信缇“啪”地拍掉:“脚起开，让别人怎么坐啊。”
　　说话间，呼啦呼啦地进来了五六个人，虽然都是熟人，但还是没有两个人时自在。
　　“钟洄怎么不吃啊？”王瑶问。
　　“她不让吃，嫌我胖。”
　　坐回到椅子上的钟洄开玩笑似地控诉着，可没想到引来了一波集体控诉。
　　“知道跟着她拍戏的难处了吧，吹毛求疵……”
　　王瑶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吐吐舌头便噤声了。
　　可张漳不怕死，他接着话茬说道:“以后有我们受的，比如一个镜头拍十来遍，一个道具纠结半个小时……”
　　“她自己也不轻松的……”
　　“行了，请你们喝酒吃饭，这些事啊。”黎穗子打断钟洄的话，她笑着看向张漳，意味深长地说，“既然你最不满，那吃完饭就跟道具师沟通一下下午的场景吧，那个房间里的陈设风格不统一，现代风和复古风混合的很奇怪，我下午开拍时要见到成果。”
　　“对不起行不行？”张漳哭丧着一张脸。
　　她把饭盒放到桌子上，躺靠在椅背上作威作福地回应他:“跟道具说去吧。”
　　她在怨声载道中起身，站在房间里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继而俯身揽住钟洄的脖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去化妆间睡会儿吧，一会儿开拍我叫你。”
　　“你不睡啊？”
　　“我去看看今天下午的景。”
　　“不行，你这么熬下去会撑不住的。”
　　钟洄不由分说地把她又摁回到了椅子上，把那把椅子推到了角落里，又从角落里推过一把椅子躺了上去，歪头看着她:“就半小时，别说话了，快点睡。”
　　黎穗子在椅子上挺了一下腰，又捶了捶自己的肩膀，看了一眼手表后把手伸给她:“好吧，那牵手睡。”
　　钟洄握住她的手，两人十指交握着进入了短暂的梦乡。
　　李信缇面无表情地看着角落里的两个人，腿搭到了刚才钟洄坐的凳子上，环抱着双臂任凭自己的内心风起云涌。
　　张漳看了李信缇一眼，又看了看角落里睡着的那两个人，无奈地摇摇头，小声地感叹了一句“前赴后继的一场死局”。
　　中午小憩了一会儿后，剧组的人们又开始忙碌起来，黎穗子拿着对讲统筹剧组里的各个部门的工作，只要演员一到位就能立刻开拍了。
　　钟洄换好衣服后从化妆间出来，她今天穿了一件紧身的牛仔裤，简单的白色T恤，马尾高高束起，明明是很平常的衣服，却完美地展现了她的好身材，性感又清纯。
　　她坐在门口清咳了两声，托着下巴看着正在做准备工作的钟洄，眼里含情，嘴角带笑。
　　王瑶正在现场给演员讲解一会儿拍摄时需要注意的事项，讲完之后她调皮地拍了一下钟洄的屁股，啧啧称赞:“身材真好啊。”
　　“瑶瑶这个愣头青，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她！”黎穗子把对讲拍在桌子上，看起来有些不悦。
　　“你每天这么气大火大的，不怕把自己给烧着啊。”李信缇在旁边调侃她。
　　“我可记得你经常嫌我太冷了。”
　　“时冷时热，忽冷忽热。”
　　“什么东西啊，时冷时热啊？”王瑶拿着剧本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进来，刚好听了一耳朵。
　　没听到回应，倒是听到一声脆响，黎穗子“啪”地一下打在她屁股上，箍住她的脖子:“刚才对钟洄干嘛了？”
　　“穗子姐，你想谋杀我啊。”
　　王瑶拍打着她的胳膊求饶，正好被拿着剧本进来的钟洄看到，黎穗子赶紧放开她，举起双手自证清白。
　　“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我可什么都看到了。”
　　黎穗子笑着上前箍住她的脖子，埋在她的肩上哼哼唧唧的:“老婆，你身材太好了，我不让别人看。”
　　“别跟色狼似的……什么时候开拍啊？”
　　“今晚来我房间吧。”黎穗子完全不理会她说什么，只是在她耳边轻声说。
　　两个人为了避嫌安排房间的时候特意分开住的，但虽然是两间房，但也形同没有，三四步就能走到的距离，又都有彼此房间的钥匙，她们也时常质疑开机时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钟洄在她肚子上捅了一下:“我跟你说正经的呢！”
　　那一下不疼不痒的，于是她又缠了上来，从后面抱着钟洄继续跟她耳语:“要不我去你房间。”
　　钟洄深吸一口气把剧本放在桌子上，转过身拧着她的脸:“好好说话！我现在去外面等你喊开始啊！”
　　黎穗子笑着还想往她身上靠，被一个闪身躲开。
　　李信缇看着在门口盯着钟洄偷笑的人觉得很陌生，也很……可爱……平常她基本上都不会展示这一面，永远在照顾别人，永远在忙碌，永远在开玩笑，她也有这么依赖人甚至可以说是孩子气的一面吗？
　　黎穗子被钟洄瞪了一眼后，才乖乖地拿出对讲机，恢复成了别人眼中最熟悉的样子。
　　“演员准备，马上开拍！”
　　拍摄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她没有一条过的习惯，所以会要求演员一个镜头拍好几遍，她就站在李信缇的身后看着演员的表现。
　　CUT以后她掐着腰回看刚才的表演，忍不住跟旁边的李信缇赞叹道:“我觉得老天挺不公平的。”
　　“怎么不公平啊？”
　　“老天给了一个人姣好的容貌，还要给她好身材，给完这些还不算完，还要让她这么会演，这么有灵气，你看钟洄的这双眼睛就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典型，我刚刚在摄影机后面看着时就在回想，她怎么就成我女朋友了呢？”
　　李信缇翻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推开了:“滚滚滚……看着你就烦！”
　　“我又怎么惹你了？”黎穗子偏头看着专注在摄像机前的李信缇，又戳戳她的肩膀，“怎么了？不会因为刚才我说你两句不开心了吧！”
　　“我没有那么小气，工作上的事情只要是我错了，我没有一点儿情绪。”
　　“那你怎么不开心啊？”黎穗子还是歪着头看着她，标准的哄人姿势。
　　“工作的时候不想听你们的浓情蜜意，我以为你是个专业的导演。”
　　黎穗子的脸上有点挂不住，王瑶笑着过来解围:“她是个铁人，能同时做一个扒皮的专业导演和完美爱人。”
　　李信缇没好气地拿着摄像机走远了，黎穗子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满脑门官司。
　　王瑶看着两人的样子不以为然地晃晃头，揽住要过来看回放的钟洄，悄声地问道:“穗子姐是不是完美爱人？”
　　“不是！”钟洄连想都没想，趴在监视器后面聚精会神地看着刚才的表演。
　　“为什么不是啊？”黎穗子凑过来委屈地问道。
　　钟洄看完之后非常满意，笑着举起胳膊伸到她鼻子前:“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有草莓味儿？”
　　“晚饭给你订。”
　　“那就是完美爱人了。”
　　“你的要求可真低。”
　　钟洄冲她皱皱鼻子就又开始准备下一场戏了，如果论敬业的话，她可能真的是剧组里最用心的一个了，早出晚归，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全部都在钻研剧本，尽管她进组前已经准备了非常久的时间，可她还是不满意，她要让自己彻底变成何沾，真正做到让何沾从剧本里走出来的承诺。
　　晚饭时分，黎穗子提着一兜水果跟剧组的人有说有笑的进来，围在桌边吃饭的演员给她们让出几个位置。
　　她把一盒草莓放到钟洄面前，又拿了一盒樱桃放到坐在对面闷头吃饭的李信缇面前。
　　“尝尝？”
　　李信缇推开那盒樱桃，面色不悦:“算什么？”
　　“你觉得我冒犯了你，而我确实做的不好，只是表达一点儿歉意而已。”
　　“而已？”
　　黎穗子眉头微皱，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做得有多过分，只不过是拍戏间隙的一些闲聊罢了，所以并没有多少耐心。
　　“歉意，没有而已。”
　　钟洄看完了全程，可并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明显能感觉到她坐过来时的低气压。
　　“你又不吃了？”黎穗子坐过来时看着她没动几筷子的饭盒眉头皱的更紧了。
　　“我吃不下去。”
　　“你现在又不胖，老是这么不吃怎么行！”她把那份盒饭拨了一半到自己的饭盒里，把剩的另一半推给她，“吃完！”
　　“太多了，我真吃不下去。”
　　“我们今天会拍到夜里两点多，现在才六点，你不吃怎么撑下去。”
　　话语间已经能感觉到她压抑着的怒气了。
　　“穗子姐……”
　　“怎么了！”
　　她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王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忍着委屈把要说的事情说完:“童哥临时有事，不过来探班了。”
　　“知道了。”
　　她现在也没心情吃饭了，靠坐在椅子上生气，一屋子人因为她的低气压而停止了说笑，各自坐在自己的椅子上默默地吃饭。
　　一双手攀上她的大腿晃了晃:“我吃，你别生气了。”
　　“爱吃不吃！饿的是你，不舒服的也是你，跟我没有关系！”
　　“可生气的是你！我以后好好吃饭！”
　　钟洄鼓着脸拼命地忍着眼泪，泛着泪花看着她。
　　黎穗子睁开眼看了她一眼，心有不忍，从椅子上坐起来把那两盒饭拿过来，不发一言地开始吃饭，机械地填饱肚子，尝不出什么味道。
　　李信缇靠在椅子上看着先吃饱的黎穗子把洗好的草莓去蒂放在钟洄的面前，依旧是生气的模样，可动作却温柔极了。
　　她红着眼眶出去，落寞又孤独。
　　晚上的拍摄非常顺利，结束的时候才一点多，也已经是深夜了。
　　黎穗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一到片场她的情绪就能非常高涨，可一出片场往酒店走的时候就又恢复成了之前郁郁寡欢的样子。
　　钟洄看着披着衣服独自在前面走的她，快走两步跟上，刚跟上就被她甩开，如此三四次之后。
　　钟洄急得一跺脚就坐在了马路边的路阶上，冲着她的背影喊道:“我不走了！”
　　她顿了一下便又往前走，钟洄气得喘气声都大了很多，坐在路阶上趴在膝盖上，心里盘算着如果她不回来，那么就在这里坐一晚上。
　　过了几分钟，快走到酒店门口的黎穗子见她真的没跟上来，只能折了回去，看见还坐在原地的她气不打一处来，伸腿踢踢她:“你想坐到什么时候！”
　　“你抱我！”
　　“我也累了一天了。”
　　“那我坐到明天早上，直接去片场！”
　　“我真是服了！”
　　黎穗子弯腰把她抱起来，刚走没两步钟洄就挣着下来了。
　　“姐姐，我以后会好好吃饭。”钟洄这次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强行跟她十指交握。
　　“好。”
　　“那你为什么还不开心啊，你跟李信缇之间怎么了？”
　　一提起这个她就来气，语气就重了很多:“我也在奇怪她怎么了！我就跟她在拍摄间隙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嫌我不敬业，我特意买了樱桃去道歉，还挑我话里的毛病，我哪知道她抽什么风！”
　　“你说了什么啊？”
　　黎穗子斜了她一眼，愤愤地甩开她的手，狠狠地说:“我就说你长的漂亮，会演戏之类的，我那么用力地在夸你，你还整天惹我生气！烦死你了！”
　　钟洄听得开心一阵，难过一阵的，抓着她的手晃悠了两下。
　　“我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再让你生气，我就是小狗！”
　　“我对你的体重有数！每天在摄像机后面看着你，你要是上镜胖了的话，不用你节食，我就会通知后勤部门控制你的饮食。每天工作量那么大，本来就血糖低，整天吃那么点你身体撑不住，也会耽误拍摄的。”
　　她本来不想说这么多，可是一张口就忍不住唠叨，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聒噪。
　　“我保证，以后真的真的会好好吃饭，你不许再生气了。”
　　“好，你最好是。”
　　“知道了。”
　　这件事解决了，就得着手解决李信缇的事情，虽然极不情愿。
　　“信缇啊，她可能就是工作起来太忘我了，所以才会对你说重话。”
　　“她说话一向带刺，我知道她为什么这样，不就是因为你喜欢我不喜欢她嘛，但她得弄清楚，你是我女朋友，我爱怎么夸就怎么夸！”
　　说来说去又绕回了这个令钟洄无比头疼的问题。
　　“那就更不要跟她生气了，反正你知道我只喜欢一个人，除你之外谁也入不了我的眼。”
　　“哼！”
　　黎穗子也不知道又想起了什么，甩开她的手又闷闷地向前走。
　　“真难哄！”
　　钟洄冲她的背影吐吐舌头，举举拳头，快步跑到她身后双手环住她的腰，使出全身力气把她抱离了地面转了一圈。
　　“别再生气了，信缇就是这么个脾气，说不定她明天就忘了，别再别扭了啊。”
　　“你把我抱回酒店，我就不别扭，不生气了。”
　　“别骗人啊。”
　　“先抱回去再说！”
　　公主抱根本就抱不动，就只能用最笨也是最不舒服的方式，从后面抱着她一步步向前走，又重又累，虽然她真的不沉。
　　刚进酒店门口钟洄仿佛看到曙光一般，装作惋惜地把她放了下来。
　　“哎呀，这么快就到了，还想多抱一会儿呢。”
　　“别偷懒，我说的是房间门口。”
　　“不是，你说的……我抱，我抱，你别再生气了！”
　　钟洄快走走到她身后，再度任劳任怨地抱着她往前走，走一步就在她后背上轻咬一口。
　　好不容易到了她房间门口，累得瘫在房间门口等着她，脸上已经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黎穗子推开门时，斜眼看了她一眼，弯腰把她抱了起来:“我有这么沉吗？抱我就那么费劲吗？”
　　钟洄搂着她的脖子靠在她的肩头摇摇头:“不是你沉，是我力气太小了，我多吃一点，就能抱动你了。”
　　“我的肚皮都快被你撸破皮了，难受死了。”
　　“真的啊？”钟洄随手关上了门，手钻进了她的衣服里，在她的腰上抚摸着，“我必须得检查一下，看看把我家亲亲老婆难受成什么样了？”
　　钟洄跟她打闹着躺到了床上，黎穗子握住她乱摸的双手，还是有点委屈:“本来今天挺开心的……你穿那套戏服就是很漂亮啊……”
　　“我知道。”钟洄搂着她亲了一下，不停地安抚着她的情绪，温柔似水，“她说什么是她的事情，有了前车之鉴，下次就不跟她说了，直接跟我说，你夸我一句，我能开心好久的。”
　　“不夸你，你整天有奇奇怪怪的理由跟我闹矛盾，烦你。”
　　“你是不是想夸我古灵精怪、不拘一格啊？”
　　“脸皮真厚，去洗澡了，洗完睡觉，累死了。”
　　钟洄笑嘻嘻地在她脖子上亲吻:“想跟老婆一起洗，想跟老婆睡觉觉。”
　　“累死了，一点兴致都没有。”
　　“那老婆抱着我睡，昨晚你不在我身边，我就特别想你，就梦到你抱我了。”
　　黎穗子冲她呵呵两声，拿着睡衣就进了浴室。
　　钟洄从床上起身，为了不耽误宝贵而又稀少的睡眠时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洗澡，再进来的时候又看到黎穗子阴着一张脸坐在床上。
　　“怎么了？”
　　“你没跟我说。”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用脚趾想想也知道我回去洗澡了啊，难不成还能去夜跑了？你自己睡吧，我回去了。”
　　钟洄根本就没想走，被她轻轻一拽就退回来了。
　　黎穗子只觉得心里烦闷，抱着她不停地哼哼，就像是生病身体不舒服的小孩子一样，只能通过闹脾气撒娇的方式来发泄自己心中的不满。
　　“姐姐，不难受了啊，我抱抱你。”
　　“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不舒服……”
　　钟洄撩开她散乱在脸前的头发，又把她皱成包子的一张脸抚平，抱着她躺在床上:“我以后非工作不跟她说话，不跟她有眼神交流，好不好？”
　　她没有回话，觉得这样有些过分，毕竟在同一个剧组里低头不见抬头见，交流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所以持续性地哼唧。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在呢，在呢，在呢，我是你一个人的老婆，谁也抢不走。”
　　“不许喜欢别人。”她抬起头捏住钟洄的脸霸道地说。
　　“我只喜欢你，根本没有一丁点喜欢上别人的可能性。”
　　“那亲亲。”
　　“好，亲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