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75、三十岁生日2

　　夜色慢慢笼罩在天空之上，钟洄站在一个卖娃娃的摊位前呆呆地站着，并不是在看娃娃，而是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因为脑子懵懵的又不知道哪里不对，愣在原地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哪里不对。
　　她气哼哼地跑到正拿着一杯酒跟朋友们聊天的黎穗子身边，头拱在她的背上。
　　“你欺负人！”
　　聊得正开心的黎穗子没听清她说什么，反手拍拍她的胳膊，拉过她的一只手环外自己的腰上:“怎么了？”
　　“你欺负人，自己不想抱着花了，就把它给我了，我溜溜地抱了一下午，我说怎么感觉干什么都那么费劲，就是因为这束花。”
　　黎穗子笑着转身从她手里接过那束花:“我说怎么感觉手里空落落的呢。”
　　“哼！你成心的，不理你了。”
　　钟洄又气哼哼地返回卖娃娃地摊位前，拿着一个粉色穿公主裙的娃娃开心地摆弄着，完全忘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黎穗子看着手中的花，迅速在人群中找到了下一个受害者。
　　她一声不吭地走到王童身边把花塞了过去，而被塞花的王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捧着花一脸懵的看着那个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旁边的王瑶提醒他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姐姐，要娃娃。”
　　钟洄看到她走过来了，就把那个娃娃举到了她的眼前，像小孩子要礼物一般地撒娇。
　　“还要买？家里堆的可全是你的娃娃了。”
　　“买，要买。”
　　“你转个圈。”
　　钟洄便美滋滋地转了个圈。
　　黎穗子满意地笑着后退几步：“蹦过来，像小兔子一样。”
　　钟洄就一蹦一蹦地凑到了她的跟前。
　　众人看过来的时候才知道钟洄有点喝醉了，就稍稍往这边走了几步站在旁边看戏。
　　“穗子姐是真坏啊，自己不想拿花就骗钟洄抱了一下午，现在又开始逗人。”王瑶摇摇头一脸鄙夷。
　　“是够缺德的，我刚才喝酒呢，啥也不说就把花塞我手里了，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了。”王童抱着花埋怨道。
　　王瑶斜眼瞧着还在黎穗子跟前一跳一跳地钟洄，突然有了恶作剧的兴致，她跑过去大力地拍了一下钟洄的肩膀：“干嘛呢！”
　　钟洄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揪着背包带子不似刚才活泼：“没干嘛啊。”
　　“没干嘛啊？那就不买了。”黎穗子无奈地摊摊手。
　　“不买我就不要了！”
　　钟洄甩甩手生气地往前走，走路的姿势已经有些发虚了，晃晃悠悠地让人看着害怕。
　　“我也要！”王瑶拉住慌忙付完钱要追出去的黎穗子。
　　“你不行，你不可爱。”
　　王瑶冲着跑向钟洄的黎穗子努努鼻子，嘴里叨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要不我给你买？”王童凑过来贱兮兮地说。
　　“你不行，你太讨人厌！”
　　这边吵的热火朝天，可另一边是腻的热火朝天。
　　钟洄把她买来的娃娃挂在了包上，但依旧是不理人，极度地傲娇。
　　“老婆，你是不是喝醉了？”黎穗子刻意逗她。
　　“没有！我很清醒！我是在跟你生气！”
　　黎穗子上前扶住她，飞快地亲了她一下:“第八十九次……为什么跟我生气啊？”
　　“你不给我买娃娃。”
　　“不是给你买了吗？”黎穗子抖抖她的小包，拿着那个娃娃晃了两下，“这不是吗？”
　　“你……我……好吧……”
　　钟洄脑子慢了一拍，看着娃娃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恼怒中突然间就想到了什么，迅速地低下头从斜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捧到黎穗子面前，认真的表情像捧着一件珍宝。
　　“什么啊？”
　　黎穗子疑惑地接过那个盒子，打开之后发现是一个钥匙扣，钥匙扣上挂了等比缩小的书籍，5乘5cm的小小四方书籍，刷了橘红色油漆的铁制书皮，书皮上刻着海边的月色，月色下是两个依偎的小人，一页一页翻开才叫真正的别有洞天，一共三十页，三十个场景，每一页都是两个人合影的简笔画版，场景丰富让人应接不暇，包括接吻的、拥抱的、牵手的、吵架的、吃饭的、睡觉的、工作的、散步的等等，每个场景都像是把两个人的生活复刻过来一般。
　　“你什么时候做的啊？这么小的书你得花多少功夫啊？”
　　而醉醺醺的钟洄完全没有接收到黎穗子话里的心疼，豪放地拍拍她的肩膀:“给你的，生日快乐！不许再惹我生气了！”
　　王童捧着花凑过来，从她手里拿过那个钥匙扣，翻了翻那本小书籍，笑得其意不明地拍拍她的头:“不得了啊，不得了啊。”
　　那本小书籍在朋友间竞相传阅着，有打趣的，有羡慕的，而事件中心的主角钟洄则又跑到一个卖酒的摊位前要了一杯啤酒，黎穗子站在原地看着双手捧着酒杯特别开心的钟洄出神，眼里似有一江春水，满是深情。
　　王童拿着花挡在她的眼前，迫使她收回了视线。
　　“可不得了，你又陷进去了。”
　　“那又怎么样？”黎穗子不以为然。
　　王童作为在场唯一一个看她一路走过来的朋友则对这个场景有点头疼:“我突然想起秋老师评价你的一句话。”
　　“哪句？”
　　“你做人太满，爱人太满，恨人太满，可做人还是有些留白比较好，不会受伤。”
　　她低下头咂摸着这句话，轻轻地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再抬起头来眼睛里亮晶晶的，似有泪水，可却很坚定。
　　“电影需要留白，生活不需要，恨会伤我，可爱不会。”
　　她从朋友手中接过那个钥匙扣，从包里掏出钥匙立刻就别了上去，低头浅笑一下又放回到包里，跑过来扶住拿着酒杯转圈的钟洄。
　　“不喝了啊，想喝咱们买回家喝。”
　　“不要！”钟洄摘掉自己的墨镜，卡在自己的帽子上，又把她的墨镜摘了下来，卡在自己的衣服前，张开双臂感叹道，“终于天亮了。”
　　黎穗子抬头看了一下将暗未暗的天色，把手表举到她眼前:“七点半了，烟花秀马上就要开始了，天马上就要亮了。”
　　“哦……可是想抱抱，睡觉觉。”
　　黎穗子把钟洄抱在自己的怀里，抚着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动作非常温柔。
　　李信缇隔着来往的人群看着两人，目光如炬，又悲伤又生气，她定定地站了很久才下定决心走过来，大有兴师问罪的架势。
　　“黎穗子，工作挺忙啊。”
　　她抬头看向李信缇时，一瞬间的慌乱，可又迅速地镇定下来，指了指后面的那群朋友:“新项目马上要开机，一块来团建……童哥，你们先过来一下。”
　　王童悠哉悠哉地走过来，看见把愤怒挂在脸上的李信缇后微微一愣，继而大气地伸出手。
　　“信缇，好久不见，你也来玩啊？”
　　“童哥。”李信缇收起愤怒，平静地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
　　“你们认识啊？”黎穗子惊讶地问道。
　　“四月份在一个活动中碰到了，你俩也认识啊？”
　　王童对此则非常惊喜，本来在做电影筹备的时候就在考虑请李信缇做摄影师，都在费劲心力要搭上这条关系，如今两个人都认识了，请她就更容易了。
　　“对，我们年前就认识了。”
　　趴在她肩头的钟洄闭着眼小声地问道:“你跟谁年前就认识啊？”
　　“没谁，睡吧。”黎穗子在人群中对着王瑶招了一下手，“瑶瑶，先帮我照顾一下钟洄啊。”
　　王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色眯眯地过来在钟洄屁股上拍了一下，把她强行从黎穗子身边拽了过来:“小美女，跟我走吧。”
　　“不要不要，不跟你走，要姐姐。”
　　“我一会儿就过去，你跟瑶瑶去给我买杯你刚才喝的啤酒，我想尝尝好不好喝？”
　　听到喝酒她就来了兴致，连说带比划地点头不迭。
　　“好喝的，好喝的，超级超级好喝，我去给你买，买两杯好不好，你一杯，我一杯。”
　　“好，你不许先喝，我们一起喝。”
　　“好，走，瑶瑶。”
　　钟洄走后，黎穗子走到正在跟李信缇攀谈的王童面前:“聊什么呢，这么起劲。”
　　李信缇看她来了，脸色立刻就变得难看起来了:“没什么，黎导带着团队来团建，我就不打扰了。”
　　王童听着话里的味道不对，暗箭频发，于是赶紧出来打圆场:“信缇，来都来了，一块玩吧，都是圈内人，给你介绍一下。”
　　“不用了，我无意认识。”她半点面子也不给。
　　“信缇，我并没有骗你，我们下半年有个项目要开机，趁着开机前还有时间要出来玩一下，你别误会。”
　　“对，导演是核心中的核心，不能缺席。”
　　黎穗子心里本来就提防她，所以也没有那么多耐心哄她，只想赶紧结束这个话题:“既……”
　　“信缇。”王童一打眼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赶紧出来打圆场，“原来你俩提前约过啊……怪我怪我，要知道你俩要一块出来玩，我就不带着整个剧组绑架她来玩了。这个人啊，就是个工作狂，谁叫也不出来，我这还是打了一个多小时电话才把她给约出来的，没想到冲了你俩的龙王庙，怎么着也得给我个机会赔罪吧。”
　　话已至此，李信缇便再没有拒绝的余地了。
　　钟洄在王瑶的看护下小心翼翼地端着两杯快要溢出来的啤酒走到她面前，眼里只有黎穗子，其他人谁也看不见。
　　“快喝，快喝，超级好喝的。”
　　两杯啤酒都被接了过去，黎穗子拿着其中一杯喝了一大口，有口无心地称赞道:“嗯好喝。”
　　看着杯中剩余的内容目测了一下，又仰头两口喝掉。
　　钟洄见她喝得这么开心，举起双手摊到她眼前:“我也要喝。”
　　“哎徐洋哎……徐洋怎么来了……”
　　她趁着钟洄转头找人的时候把手里剩的一杯递给王瑶，小声地催促道:“赶紧喝掉，快点快点。”
　　王瑶无奈地接过来，摇摇头只得两三口喝完，又接过她手里的空杯子扔到了垃圾桶里，捂着肚子痛苦地说道:“撑死我算了。”
　　钟洄浑然不觉地转着头在找徐洋，最后甚至把手放在了眼前，像是要充当望远镜一般。
　　“哪里啊？在哪里啊？没有啊？我怎么没看到啊？”
　　“看错了，不是徐洋。”
　　“好吧。”钟洄转过头来时还是不忘自己最在意的东西，继续冲她伸着手，“酒呢，给我酒喝。”
　　“太好喝了，我给喝完了。”
　　“两杯都喝了？”
　　“嗯，太好喝了，我一时没忍住，都喝了。”
　　钟洄撇撇嘴眼泪立刻就掉下来了，边哭边拉她的手，要再去买一杯。
　　两个人在人群中拉扯，钟洄因为她的不肯越哭越厉害，最后蹲在人来人往中大哭起来，引来了不少人的侧目。
　　王童听见动静后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把钟洄的帽子往下拉了一下，不顾她的挣扎便把她抱到了人少的地方，对着跑着跟过来的黎穗子大发雷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你俩戴着帽子墨镜亲一下抱一下也就算了，蹲大街上哭是嫌招的苍蝇不够是不是！”
　　“童哥，她喝醉了！”
　　“黎穗子！你俩从早上起就不分场合地在亲热，我看在今天是你生日的份上，没多说什么，但你别太不懂分寸！你一着不慎毁的是整个项目！拿何清来说，阴差阳错发现她是姚珅的人，提前防备了才不至于被人曝光恋情影响咱们电影的筹备工作，但你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躲过一次还能躲过第二次！”
　　自从黎穗子能够独当一面后，他就甚少发脾气了，就算是对项目有分歧那也只能算是争论，可今天却是实实在在地动怒了。
　　蹲在角落里大哭的钟洄听到吼声后继续大哭，可当她发现王童骂的是黎穗子之后，便强挣着往这边跑，但被王瑶捂住嘴死死地摁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到一行行的眼泪失控般地往下掉落。
　　李信缇则目瞪口呆地愣在了原地，她从没见黎穗子吃过这样的瘪，一边有些不忍，另一边则好奇她会如何反应。
　　黎穗子被劈头盖脸地吼了一顿后，思前想后终于找回了失去的理智。
　　“童哥，你说的是，我会注意的，从现在开始到咱们的电影上映，我跟钟洄会非常小心的。”
　　王童见她不再一意孤行了，语气也跟着缓和了下来。
　　“不是小心，而且不要在任何公开场合有搂抱、亲吻的行为。穗子，姚珅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什么样的人你我再清楚不过了，而且钟洄这两年势头很猛，有多少人看她不顺眼，咱们也都心知肚明，树大招风，要非常低调才行。”
　　“我知道了。”
　　黎穗子失落地走向钟洄，拍拍王瑶的手臂示意她放手，刚一放手钟洄就要冲上去跟王童理论，可被她拦腰截了下来。
　　“我在这儿呢，你干嘛去啊！”
　　“他竟然敢吼你，我去咬他，他是坏蛋！”
　　“我跟他演戏呢，你想想，哪个敢吼我啊？不都是我吼别人嘛，就是闹着玩演戏呢。”
　　“是吗？”钟洄半信半疑地问道。
　　“是啊。”她从包里把墨镜拿出来重新戴上，“咱们不看烟火秀了好不好？回家休息吧。”
　　“不可以的，不可以的，那样就没有惊喜了。”
　　“惊喜？什么惊喜？”
　　钟洄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失言，快速地捂住嘴，头左右摇晃着，模样可爱极了。
　　“你还有礼物要给我啊？”
　　“没有！”钟洄的头摇得更厉害了。
　　看她的样子就知道肯定还有，黎穗子也不忍拂了她的心意，回头看了一眼拥簇的人群，把卡在她衣服上的墨镜拿下来戴上，又从包里掏出两个一次性口罩，先给自己戴上，又拿着另一个口罩举在她面前。
　　“戴上口罩好不好，一会儿放烟火很大的味道，烟花好看味道难闻。”
　　“不要，没办法亲亲了，要跟姐姐亲亲。”
　　“等晚上我们回家，姐姐好好地亲你行不行？”
　　钟洄笑眯眯地一下便心动了，她舔舔嘴唇兴奋地搓着手点点头，又把脸凑到黎穗子面前。
　　“你再亲最后一下，就戴口罩。”
　　“想着，我们回家亲。”
　　黎穗子一边哄一边给她戴上了口罩，只是背向钟洄的时候眼神有些悲伤，她多么希望能够光明正大地跟钟洄牵手接吻啊，可没办法现实总要有所牺牲。
　　她一直认，但心里却一直憋得难受。
　　“穗子。”李信缇拦在两个人的面前，明显有话要说。
　　钟洄把墨镜往下拉了一下，眼睛上翻着看向李信缇，她选择这样的方式也是迫于无奈，因为她跟黎穗子说了好几次戴着墨镜看不清楚路，可就是不被允许摘掉墨镜，所以她一路上总是这样看人。
　　黎穗子看到她这副样子，宠溺地笑了一下又给她把墨镜戴好:“好好的啊。”
　　“看不到嘛！”钟洄气急又想去拽墨镜。
　　“乖啊，好好的。”她抓着钟洄胡乱挣扎的手腕，抽出空来看向李信缇，礼貌地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啊，又喝醉了……信缇，你找我有事？”
　　“今天是你生日啊？”她刚从王童口中得知了这件事。
　　“对，她生日，她今天三十岁了！看不出来吧，又漂亮又成熟，迷死人了。”钟洄大声又自豪地插话。
　　“不好意思，一喝醉就喜欢胡说八道……”黎穗子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可显然不合适，只能难为情地堆着笑，“什么生日不生日的，就是找个由头跟剧组的人们出来散散心。”
　　李信缇听着她的客套话，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好让自己的表情没那么难看:“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钟洄也跟着说道。
　　“谢谢。”
　　“你没有谢我呜呜呜呜呜呜”
　　钟洄不仅插话还开始吃醋了。
　　“也谢谢你。”
　　李信缇看着这样的场景更觉无奈，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怎么喝醉酒后和平日里是两个人啊？”黎穗子挽着钟洄的胳膊扶着她，生怕一不小心就要跌倒，嘴上却依然在叨念她，“生怕别人不知道你酒量差，这帮人身上什么都没长，长的全是坏心眼，见你喝醉后是这个样子，下次聚会肯定会灌你酒，我就情等着一杯杯地给你挡酒吧，一个人要喝两个人的量，想想就头大……”
　　“你说什么呢，大点声，我听不见！”钟洄把耳朵凑过来，人群的喧闹和醉酒后的迷蒙让她根本就听不清。
　　“说你好可爱啊，从没有见过你这么可爱的人。”
　　“嘿嘿嘿……我可爱吗？”
　　“可爱，非常可爱。”
　　“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