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24、被撞破

　　自从上次谈完之后，剧组的工作氛围好了很多，虽然谈不上配合的多么默契，但已经恢复到正常的拍摄进度了，黎穗子也懂得不能操之过急，所以她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尽量让每个人都能够舒舒服服的拍完这部剧。
　　王童难得来剧组一次，他在剧组转悠一圈后也没看到黎穗子，最后在化妆间角落里找到了正在打电话的黎穗子。
　　“干嘛呢！”
　　王童绕到黎穗子的身后突然出声，她被吓了一个激灵，然后手机就掉到了旁边的水桶里，再捞上来时手机就彻底罢工了。
　　黎穗子气的踢了王童一脚:“还我手机。”
　　“我之前手机也掉水里过，这么一吹就好了。”王童心虚地拿着吹风机试图再抢救一下。
　　“你烦死了！”黎穗子气的脸鼓鼓的，她瞪着王童，“修不好你今天就别想活着走出去了。”
　　王童呵呵地干笑，他赔着笑脸:“修不好我再给你买一部，不就是一部手机吗？”
　　黎穗子被他气的直插腰:“什么叫不就是一部手机吗？今天钟洄要回来，没了手机我怎么联系她。”
　　王童终于明白了黎穗子生气的缘由，他默默地咽了口吐沫，小心地试探:“要不你先用我的手机？”
　　“算了吧，你手机一分钟十个电话，还不够我烦的呢！”
　　“好师妹，消消气消消气，我现在就去给你买一个，马上回来。”
　　王童对他这个小师妹紧张的不行，从大一便跟着他跑项目，到如今能够独当一面，他早就把黎穗子当成亲妹妹看待了，所以他现在急迫地想找到一个解决方案。
　　黎穗子认命地摇了摇头，她冲着王童伸手:“算了，拿你手机来！”
　　王童乖乖地把手机递上去，只见黎穗子熟练的拨了一个号码，对方很快便接听:“您好，哪位？”
　　“钟洄，是我了。”
　　钟洄听出她的声音:“穗子，你刚才电话怎么突然断线了啊。”
　　“手机掉水里了。”黎穗子看了一眼乖乖站着的王童，她压下心中的怒火，“你一会儿直接来剧组吧，有事打这个电话。”
　　“这是谁的电话啊？”钟洄要做到心中有数，她不想因为这些小细节失了礼节。
　　“童哥的。”
　　钟洄默默记下之后，黎穗子又跟她交代了几句便挂掉了电话。
　　王童把手机收好，他似笑非笑地看着黎穗子:“开心了？”
　　“开心了。”黎穗子的情绪来的快消的也快。
　　“那我得跟你谈件正经事儿。”
　　黎穗子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她双手合十哀求道:“求求你了，别再说没钱了，再赶赶工之类的正经事儿了，太焦头烂额了。”
　　“不是，跟钟洄有关。”
　　“跟钟洄有关？什么事啊？”
　　王童看着跟刚才判若两人的黎穗子，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最近太累了，肩膀有点疼。”
　　黎穗子一个箭步跑过去:“您别动，我来给您按按。”
　　王童享受着黎穗子的按摩，他不再卖关子了:“你上次不是跟我说钟洄四月初档期就空出来了吗，我这边正好有个项目五月份要启动，现在正在选演员呢。”
　　黎穗子肩也不按了，她搬了个凳子坐到王童对面:“什么题材？演什么角色啊？”
　　“历史题材，虽然不是女主，但这个角色蛮好的，目前定下来的几个演员都是戏骨类型的，只不过如果试镜成功，拍摄需要去东垚市。”
　　“只要角色好就行。”黎穗子说完又想了一下，“一会儿钟洄来了之后你再跟她详细聊一下，我得看看她的意思。”
　　王童摊手:“她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哎哎哎童哥，一会儿可别这样啊，钟洄跟我不一样，她脸皮薄，不懂拒绝别人，你一会儿可得给她留足了空间啊。”
　　王童连连啧嘴:“黎穗子，我都快有点不认识你了。”
　　“师兄，你可别连名带姓的叫我，我害怕。”
　　黎穗子想起往事，只要是王童叫她大名，就意味着她肯定犯了大错，跟着王童跑项目那几年可没少挨骂，加上脾气也比较冲，两个人经常吵到面红耳赤，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黎穗子败下阵来，但两个人的情谊也是从一次次的吵架中建立起来的。
　　王童一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的表情:“冲你刚刚给我一脚的那个劲，可不像害怕我的样子。”
　　黎穗子有些不好意思，她刚才确实太着急了:“师兄，你怎么还记着呢？”
　　“要不然我找不到理由骗你一顿饭啊，不能拿着东西来空着肚子回去吧。”
　　黎穗子跟他绕着弯子:“你今天就为了钟洄的事来的啊？”
　　“也不全是，顺便再来看看你，看看剧组进度。”
　　王童没有意识到他正一步步走向陷阱，黎穗子狡黠一笑:“那这顿饭我可请不着，得找剧组报销。”
　　“穗子，这可就说不过去了。”
　　黎穗子看着执着的王童，她坦诚而又无奈地说:“师兄，我都一个多月没跟钟洄待在一起了，你给我们俩留点私人空间行不行啊，真是一点情调都不懂”
　　王童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脑袋:“怪我怪我，是师兄不懂事了。”
　　钟洄到剧组时已经五点多了，黎穗子把情况简单跟钟洄说了一下后，便让王童和钟洄两个人去就具体细节单独去聊了，但她也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成，就算钟洄有意，也得经纪公司同意才行，就算经纪公司同意了，还需要钟洄试镜成功才行。
　　她能做的只是给钟洄指条路，具体走成什么样还需要靠她的实力来证明。
　　黎穗子本想着今天赶紧拍完早点收工，可剧组这边就是状况不断，她疲惫、焦躁、烦闷、气愤，所有情绪混合在一起又不能爆发，只能压抑着情绪尽可能耐心地去把控整个剧组，可事不如人意，最后收工的时候还是十一点多了。
　　“短短几天，你怎么瘦了这么多？”钟洄坐在出租车上心疼地摸着黎穗子瘦削的脸颊。
　　黎穗子疲惫的靠在钟洄的身上，她用手指摩挲着钟洄手上的戒指:“从来没有一个项目让我这么累过，真的精疲力竭。”
　　钟洄帮她揉着太阳穴放松:“今天的道具和摄影都是突发情况，不会每天都发生的。”
　　“幸好你回来了，还能跟你说说。”黎穗子闭上眼睛休息，她躺了没两分钟又哑着嗓子问，“你今天跟童哥谈的怎么样啊。”
　　“这个角色挺好的，我也想演，不过还得跟公司那边商量一下，她们同意我就去试镜。”钟洄本想跟她多说点细节，可她看黎穗子实在是疲惫极了，便咽了本来要说的话。
　　下车的时候，黎穗子都快要睡着了，钟洄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扶着黎穗子进了电梯，进电梯后，她还是靠在钟洄的身上，呢喃着:“真的好想你啊，你再不回来我就要疯了。”
　　钟洄亲吻着黎穗子的额头:“这段日子辛苦了。”
　　黎穗子摇头，她闭着眼睛吻上钟洄的嘴唇，好似还是在梦中一样千回百转，只不过这一次是真的。
　　钟洄费尽力气终于把门打开时，她在玄关处发现客厅的灯是亮着的，又发现鞋柜旁多了几双鞋子，她疑惑地问靠在她肩上迷迷糊糊的黎穗子:“家里来客人了吗？怎么灯都亮着？”
　　黎穗子的脑子里是混乱的，她连眼睛都懒得睁，钟洄说的什么她也没听进去，她唯一知道的便是到家了，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抱着钟洄了，于是她想也不想地吻上钟洄，从玄关处拥吻着进入客厅，忘情的两人被一声咳嗽打断。
　　“咳咳……那个穗子啊”黎麦子拿着一杯水尴尬地定在原地。
　　黎穗子反应了几秒才放开震惊中的钟洄，她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最后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的时候她开口。
　　“爸、妈、哥，你们怎么来了？”
　　钟洄呆在原地，她的心如同跌入千年冰窖，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黎穗子的父母面前，是她怎么也想不到的。
　　黎穗子看着同样呆在原地一脸尴尬的父母，她强撑着笑意把钟洄带到二老面前:“爸妈……这是钟洄。”
　　“叔叔阿姨好。”
　　钟洄礼貌地鞠了一躬，跟黎穗子一样强撑着笑意，可那笑容任谁看来也会觉得尴尬。
　　黎父黎母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冲击中回过神来，但他们为了维持体面扯动着嘴角:“你好…你好，那个…这个…钟洄…是吧？”
　　黎穗子看场面马上就要失控，她站出来跟钟洄说:“你先进卧室，我跟他们有点事情要谈。”
　　她看着钟洄关上了卧室的门，便走到黎麦子身边趁着给二老倒水的工夫抱怨道:“你来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啊，你明明知道我俩同居了。”
　　“我给你打电话打不通啊，就用了备用钥匙，还有你不是说钟洄去东垚市拍戏了吗？”
　　黎穗子欲哭无泪，虽说无巧不成书，可这一件一件的事情也太巧了，她小声地问:“爸妈这次来干嘛？待多久？”
　　“爸腿不舒服，今天去检查了，医生说没事儿，他们才决定来看看你。”
　　黎穗子把两杯水放在二老面前，她站在脸色相对好看的黎父身边:“爸，你腿怎么回事啊？”
　　“老毛病了，医生说注意保暖，好好养着就行。”黎父看着脸色铁青的黎母，脸色立即严肃起来，“你怎么回事啊？”
　　“我……我……我过年的时候说的那个人就是钟洄。”
　　黎母拍案而起:“合着你过年的时候就在骗我们？还有麦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黎麦子百口难辩，他支支吾吾地不知该如何回答，黎穗子不想把她哥再扯进来:“我没想瞒你们也没想骗你们，只是想慢慢地去告诉你们，我知道这很难接受，但是……”
　　黎母强硬地打断黎穗子:“你知道就行，没有但是，立马分手！”
　　黎穗子的脾气也上来了:“不可能分手，这是我的事情，我自己能做主！”
　　“穗子，好好跟你妈说话，这是什么态度啊！”黎父喝道。
　　黎麦子上前打圆场:“爸妈，你们先别着急，先听穗子是怎么说的。”
　　他捅了黎穗子一下:“冷静下来好好说，耍性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黎穗子看着正在气头上的黎父黎母，她找了个凳子坐在两个人对面:“爸妈，我不是一时糊涂，或者图一时新鲜，我们两个都是很认真地在对待这份感情，从来没把这件事当成过儿戏，我希望能够得到二老的同意和……和谅解。”
　　“如果我们不同意，你打算怎么办？”黎母还是很强势。
　　黎穗子沉默良久，她这期间想了无数种可能性，可每一种可能性都以不会妥协为前提，于是她郑重地开口:“爸，妈，找到一个很爱并且相处起来很舒服的人真的不是件容易事，钟洄年后的这一个月都在外地拍戏，今天刚回来，没想到咱们能撞一起，我是说这一个月，尤其是我进组的这半个多月，每天都很疲惫，可只要想到晚上能跟她打个电话就觉得生活还是能过下去的。”
　　黎穗子疲惫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柔软和欣慰，她继续说:“今天我们都没吃晚饭，她看时间太晚了提议要出去吃，可我不愿意，因为我想回家吃，虽然我今天比任何一天都要累，可我还是想回家和她一起做饭吃饭。”
　　黎穗子观察着二老的表情，黎父好像对这件事没有那么排斥，黎母在她说完之后表情有所缓和但还是阴沉，她趁热打铁:“妈，其实我特别想在感情上活成您和我爸的翻版，一辈子风风雨雨沧海桑田，年老时还能跟年轻时一样恩爱，我特别特别羡慕这种爱情，现在我也有了想共度一生的人，就是钟洄。我知道您介意的不是钟洄，而是钟洄的性别，可在我心里，钟洄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不是一个男人，或者一个女人，我非她不可，没有她已经不行了，您……您能答应我吗？”
　　黎穗子半跪在黎母面前，握着黎母的手，就像小时候在妈妈面前要糖吃一样，黎母看着黎穗子的满脸疲惫，她很不忍心却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这么大的事情，孩子大了，父母该放手了，可这件事能放手吗？该放手吗？
　　黎母抽回自己的手，她对着黎父和黎麦子说:“我们回去吧。”
　　黎父劝解着已经站起来穿衣服的黎母:“这么晚了，还折腾什么啊，孩子大了，有什么事都需要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黎母泪眼婆娑地看着黎父:“回去吧，我头疼的厉害，想回家了。”
　　“妈，您……”
　　黎母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下来，她背对着黎穗子说:“你让妈好好想想，这事太突然了……饭已经做好了，一会儿你再热一下，注意身体，你最近瘦了很多。”
　　黎父上前抱了抱黎穗子，他摸着她的头安慰她:“这件事太突然了，你是我们的女儿，我们不能这么草率的做决定，让我们回去想想好吗？”
　　黎穗子扑在黎父的怀里:“爸，对不起，我一直不能像哥一样做个省心的小孩。”
　　“快点走吧，让她赶紧吃饭休息。”黎母在门口催促道。
　　黎父把备用钥匙放在她的手里，又用袖子帮黎穗子擦干眼泪:“爸妈先走了啊，穗子和哥哥在我们心里一直都是最好的小孩。”
　　黎穗子送走三人后，累极了的她瘫坐在玄关处，钟洄一直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动静，可没有她预想的狂风暴雨，一直很安静，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便出来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瘫在玄关处的黎穗子，客厅里的三个人却不见了踪影。
　　她跑过来抱住黎穗子，又惊又怕:“你怎么了，别吓我。”
　　黎穗子借着钟洄的力起身:“没事儿，太累了休息一会儿。”
　　钟洄抹去眼泪，她抱着黎穗子的腰:“我扶你去沙发上。”
　　“我妈在锅里做好了饭，热一下咱们吃点吧，折腾了这么久，我快饿昏了。”
　　钟洄扶着黎穗子靠在沙发上，她默默地去厨房热饭，黎穗子不知道何时出现在她的身后:“他们说要回去想一想，今天太突然了，一切都没有准备，等他们回到家冷静下来后会想通的，而且家里还有我哥，他会帮着我们说话的。”
　　“嗯，别担心我。”钟洄轻皱眉头以忍住马上就要掉下来的眼泪，“我只想你能好好的，我们才能好好在一起。”
　　“会好的会好的，会变好的。”
　　黎穗子呢喃着，不知道是在给自己信心还是给钟洄信心，但她们此刻已经知晓了彼此的心意，不用再去多说什么。
　　黎穗子伸手把火关上，轻吻钟洄的额头:“我们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