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201、拒绝

　　钟洄刚走，黎穗子便掐灭了那支烟，丝毫不顾酒桌上的其他人，快步追了上去，她再次失去了理智。
　　先跑出来的钟洄伏在门边的花坛里呕吐，她每次跟黄林接触都会特别恶心，尤其是当着黎穗子的面，恨不能把昨天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追过来的黎穗子站在她身后，虽不能感同身受她的痛苦，可难受程度丝毫不比她低，刚才的怒气全部都变成了心疼。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黎穗子站在她背后问。
　　钟洄没理会她，从包里掏出纸巾擦擦嘴转身就走。
　　黎穗子快步两步抓住她的胳膊:“你到底怎么了？”
　　“我讨厌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纠缠我！你觉得我背叛你，你心里不舒服，那就用你全部的人脉来对付我，来打压我，弄死我也无所谓，可能不能不要这么一直纠缠我。因为你，黄林一直不相信我，反复地试探我，甚至派人盯着我，这都是拜你所赐，今晚也是拜你所赐！”
　　钟洄声泪俱下地拿着包砸在她的身上，而被砸得连连后退的黎穗子只是无助地看着快要疯了的钟洄。
　　“你干嘛！你疯了啊！”
　　从饭店里跑出来的周舟看到眼前情景冲上来把还要打她的钟洄推开，检查黎穗子有没有受伤。
　　钟洄虽然是在打她，可没有一下是打在要害部位，隔着厚厚的羽绒服更不可能有多疼。
　　“不要再来纠缠我！我是一定要从黄林手里拿到钱和地位的，如果你再阻拦我，我就死给你看！”
　　黎穗子推开周舟，火冒三丈地拦住钟洄。
　　“你疯了吗？他那种人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你能抓住什么，钱？地位？做什么美梦呢！”
　　“我做什么美梦也跟你没关系，他这半年多给我的比你这几年给的还要多，你说值不值！黎大导演，你整天混迹在资本堆里，精打细算，不会连这点账都算不明白吧！”
　　“我不信你是这样的人！你跟我说，他拿什么威胁你了？”
　　钟洄心里又焦躁又绝望，她跟黎穗子根本就断不干净，无论说什么样的重话，她都只会生一时的气，等反应过来之又是现在这副可怜样子。
　　“黎穗子，你听好，没有人威胁我，你如果再来逼我，我就死给你看，就死在海川的那片海里，让你连尸首都找不到。”
　　钟洄决绝的语气把黎穗子给吓哭了，她抓着钟洄的手也放开了，摇摇晃晃地流着眼泪:“你知道拿什么来逼我，让我连尸首都找不到，真狠啊……”
　　“我说到做到！”
　　钟洄大步流星地消失在马路边，而黎穗子蹲在地上重复着那句话泪如雨下:“让我连尸首都找不到，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周舟站在旁边看着这个跟平常截然不同的黎穗子，脆弱地仿佛玻璃樽，一碰就会立刻碎掉。
　　她扶着不反抗也不说话的如行尸走肉一般的黎穗子回到家里，拿着钥匙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才知道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备胎，满墙满屋都是钟洄的痕迹。
　　她们在一起一个多月来，她只是觉得黎穗子的性格很疏离，表面相处起来非常容易，热情又周到，可这只是她给自己套好的一个壳子，为的就是防止别人走进她的内心。
　　今天才发现，不是不让人走进去，而是她的心里被另一个人装满了，没给其他人留一点儿空间。
　　周舟坐在椅子边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既想要爱情，又想要黎穗子手里的那些资源。
　　她喜欢黎穗子吗？
　　也是喜欢的，如刚才所说，她热情又周到，也愿意听她讲话，虽然每次表情都是淡淡的，但让人觉得特别舒服，虽然才一月有余，可自己已经确定想跟她在一起了。
　　她有私心吗？
　　也是有的，刚刚饭桌上的那个项目，即便是个女二，是别人抢破头才能争到的角色，可她只是稍微表现了一点对这个角色的兴趣。
　　黎穗子就让她试妆试戏，最后定了之后无论有怎样的压力，除了男女主她这个角色始终是剧组里最稳固的一个人选。
　　周舟坐在床边犹豫了很久，看着躺在床上已经睡熟的黎穗子内心在做激烈的思想交锋，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
　　她把两个人的衣服一点点脱掉，躺到了她的身边，刚躺下黎穗子可能是感觉到了床的颤动，立即就缠了过来，伸手抱住了她:“老婆。”
　　周舟知道这不是叫她，皱眉忍着眼泪回抱住她，连声音都不敢出。
　　黎穗子抱了她一会儿后就开始哭泣，像是梦游的孩子被抢走了手中拿的棒棒糖一样委屈:“你真的不爱我了，连身上的味道都变了，你为什么不爱我了，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周舟听着那些不属于她的呢喃心乱如麻，干脆低头吻住了她，吻了一会儿后半梦半醒的黎穗子睁开了眼睛，从困顿到茫然，窗帘未拉，她借着月光看着赤裸的周舟，又低头看了一眼未着寸缕的自己。
　　“你怎么在这儿？钟洄呢？”
　　周舟的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不断地靠近往床边躲的黎穗子，最后一把抱住她。
　　“我喜欢你，虽然我不知道你和钟洄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不在乎，我喜欢你，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黎穗子又被不断侵压过来的周舟吻住了，她费力挣脱后，抓住在她身上乱摸的手。
　　“对不起，我们分手吧。”
　　周舟震惊在原地，她过于心急反而弄巧成拙了，黎穗子走到衣柜边拿了身睡衣套上，又拿了一件干净的睡衣递给周舟。
　　“先穿上衣服吧，我有事情要跟你谈。”
　　“你要撤掉我的角色吗？”周舟惊恐地问。
　　“你先穿上衣服，我要把灯打开。”
　　周舟只能拿起那件睡衣穿上，黎穗子把灯打开，照清了周舟那张惊慌又带着恳求的脸。
　　“我只是给了你一个试镜的机会，最后的结果就是你非常适合那个角色，不会因为我们分手就换掉。”
　　黎穗子看她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一点后，晃了晃发涨的脑袋走到书桌旁的抽屉里拿了一盒烟，她坐在凳子上把那根烟点燃，第一口吸进去的时候才觉得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
　　“我不想分手。”
　　黎穗子把那根烟的烟灰弹落在烟灰缸里:“你放心，分手后我不会针对你，下次有合适的角色我会继续找你的。”
　　“不是，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周舟看自己的意思完全被误解了，便有些急躁。
　　“谢谢你的喜欢。”
　　黎穗子垂着眼睛有些悲伤，她本以为快速地踏入一段新的恋情能够从钟洄的阴影里解脱出来，可今晚看到她的时候才发现这根本就不可能，哪怕钟洄已经把话说到了那个份上，可她就是觉得心疼，就是觉得钟洄憋了一肚子的委屈。
　　周舟不觉得钟洄值得黎穗子这样，所以她情绪激动地过来抓着她的手:“她只爱钱和地位，为了这些她甘心去陪那个黄总，忍心对你说那么重的话，她根本就不爱你，我陪你走出来好不好？”
　　黎穗子一根烟燃尽，她抽出自己的手又点上了一根，半晌才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走吧，我送你回家，明天你还得去剧组。”
　　“我不走！”周舟冲她大喊。
　　“我去换衣服，换好之后在客厅等你。”
　　黎穗子把那根烟深卷了一口摁在烟灰缸里，从衣柜里拿了两件衣服便去了卫生间。
　　周舟等了很久才从卧室里出来。
　　黎穗子拿上车钥匙拥着她出了门，一路上她的脸色都不太好，周舟也不敢再多说话了，直到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周舟又抱住了她，脸贴在她的肩膀上:“你相不相信我真的开始喜欢你了？”
　　“相信。”黎穗子伸手抱住她，轻拍后背安抚她。
　　“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只是觉得对不住你，是我做了一个草率的决定，让你伤心了。”
　　“我……哎……算了吧……”
　　周舟顿了很久，最后还是从她肩上抬起头，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飞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像往常她们见面分别时一样。
　　黎穗子又习惯性地掏出一根烟靠在车边，抽完之后才驱车离去，周舟在阳台上看着她的车缓缓驶出小区时，蹲在窗边哭得很伤心，为期一个月的爱情迅猛又短暂，像场梦，不愿醒，可必须得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