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逢春》芦莫修

123、一片混乱

　　钟洄今天很累，早上一睁眼就去商场逛了一圈，痛哭了一场，回家后又做了一大桌的菜，加上又打了几个小时的麻将，早已经是精疲力尽了，所以刚沾到沙发便睡着了。
　　可睡着并不是解脱，她又开始做梦，那个在梦里重复过很多遍的画面再一次入梦了，黎穗子和李信缇穿着婚纱开心地在绿茵地上奔跑，在礼堂里当着所有亲朋好友的面宣誓接吻，她孤零零地站在人群中间，看着这一切，动不了也发不出声音，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摁着她的头一样，一定要让她看完整场结婚典礼才肯放过她。
　　可又跟之前的那些梦不一样，这次黎穗子拉着李信缇的手过来给她敬酒了，感谢她能来参加两人的婚礼，她被逼得无处可逃，再次从梦中惊醒。
　　她静静地看向阳台边架着的那个麻将桌，自从她离开之后，桌上的氛围渐渐恢复了正常，所有人都一门心思的扑在了麻将上，眼里就只有牌桌上的输赢了。
　　“一条。”李信缇出牌。
　　“杠上开花，翻番！”黎穗子笑着把牌推到了，喝了口水还不忘调侃那几个惊掉下巴的人，“主要还得感谢信缇，连着两把都点到我的杠上来，要不然我哪有让你们翻番的机会，赶紧结账，今天我非得把那两瓶酒钱赢回来！”
　　“信缇，你怎么老出这种牌啊！”黄钰一边从抽屉里拿钱一边埋怨她。
　　“我就一个单张一条，打出去就听牌，我哪知道她胡这个啊！”
　　李信缇也委屈至极，一边把钱拍到她那边，一边从兜里掏出烟盒，拿了一根烟点上，还是熟悉的薄荷味儿。
　　“再来两局，我刚才赢的那些就全输回去了。”
　　“全进穗子姐腰包了，都怪黄钰，打的那么差给她机会接手！”
　　黎穗子码好牌之后，闻着烟味儿皱皱眉，但也不好多说什么，就起身把阳台的窗户打开了，李信缇看到后愣了一下，随即把那根烟掐了:“我不抽了……”
　　“没事儿，你抽就行，开着窗味散的快点，别让钟洄闻见就行。”
　　她说完就觉得有点尴尬，正不知如何补救时，黄钰从烟盒里抽了一根烟点上递给她，又给自己点了一根，无所谓地吐了一口烟圈:“等钟洄醒了，烟味儿早就散完了。”
　　黎穗子本是不想抽的，但那根点燃的烟已经塞到了她的手上，如果这件事单纯到只是黄钰给她递了根烟，不抽也就不抽了，但此刻却有些麻烦，衡量再三后还是抽了一口。
　　黄钰见她那边没事了，又点上一根烟递给李信缇:“你这烟还真不错，回头把牌子发我，我也买点。”
　　李信缇接过那根烟，神情有些许不太自然:“好，回去就发你。”
　　唐琪回到卧室后想着白天发生的这一切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后还是因为放心不下钟洄决定出去看看，刚打开门就闻到了一股烟味儿，尽管开着窗，可烟味儿还是在蔓延在了客厅的每个角落。
　　她气势汹汹地想要过去质问时，余光刚好扫到安静坐在沙发上的钟洄，觉得有些不对劲，太过安静了，安静地没有一点儿生气，过去的时候才发现又是满脸的泪水。
　　“钟洄，你怎么了？”
　　唐琪想擦掉她成串流下来的泪水，却发现越擦越多，根本就止不住。
　　“唐琪，你带我离开这里好不好？不要再帮着她骗我好不好？”
　　钟洄平静地看着她，周身却散发出一种绝望的气息。
　　“什么意思啊？为什么突然要走？”
　　“唐琪，我知道你害怕我离开她活不下去，所以一直帮着她隐瞒，可我现在都知道了，她真的结婚了，那不是梦，是真的，你不要再骗我了，我跟你保证，会好好活着，绝对不会再跳楼了，我求你了，你带我走好不好？等我安顿好就再也不烦你了。”
　　唐琪知道她又做梦了，彻底把现实跟梦境混为一谈了，但是这次跟以前不一样，她比之前更加决绝，也更加绝望，或者说她完全相信了自己的梦。
　　唐琪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做，换做是以往，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拒绝，耐心地说明情况，可今天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让她有种强烈的不安感。
　　前有黄钰，后有李信缇，两个人一明一暗，均是来势汹汹，而钟洄又病成这个样子，这样的刺激还能经受几次，如果有一天黎穗子真的厌倦了钟洄病情的反复，钟洄又该怎么办？她什么都没有，连条退路都没有，等着她的难道不是死路一条吗？
　　可现在带她走，是最好的选择吗？
　　“我不为难你了，谢谢你，唐琪。”
　　“好，我答应你，我会永远保护你。”
　　现在带她走，是唯一的选择，唐琪根据自己的所见所闻做出了最后的判断。
　　两个人拉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客厅已经是烟雾缭绕了，她们本想静悄悄地走，可行李箱拖地的声音让黎穗子警觉地抬起了头，看到两人穿戴齐全地往门口走，非常疑惑。
　　“你俩大半夜的干嘛去！”
　　钟洄听见她的声音走的更快了，黎穗子快速跑过来拦在她面前:“你干嘛去？”
　　唐琪走上来把钟洄护在身后，气势十足地宣告她的决定:“黎穗子，你跟我钟洄就到此为止吧，以后不要再来纠缠她！”
　　“你又发什么神经病！”黎穗子愤怒地推开唐琪，抓着钟洄的手腕往屋里走，“你愿意走就自己走，不要过来祸祸钟洄！”
　　钟洄甩开她的手，站回到了唐琪的身边:“你不要再骗我了，唐琪也不会再帮你了……我今天才知道那不是梦，梦不可能那么清晰，那么真实，你既然跟……”
　　钟洄看了李信缇一眼，泪水又流了下来，她抬手擦掉，哽咽着继续说:“你既然跟别人办了婚礼，喜欢上了别人，就应该大大方方地告诉我，我不会缠着你的，没必要把我当傻子一样耍，我过去……我过去是不光彩，你也不能这么作践我。”
　　王瑶看着黎穗子百口难辩的焦躁模样，茫然地问道:“什么意思啊？你在说什么啊？穗子姐跟谁办婚礼了？”
　　“钟洄，你是不是误会了？”黄钰补充道。
　　“她不可能办婚礼的，她办婚礼不可能不通知我，我都不知道这件事，你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谁拿这个来蒙骗你啊？”王瑶继续帮着解释。
　　钟洄看着着急解释的王瑶就更难过了，她明明看到王瑶当了黎穗子的伴娘，是婚礼现场最活跃最兴奋的一个，可现在竟然出来装无辜。
　　失望的钟洄重新拉起行李箱，低头很唐琪说:“我们走吧。”
　　“等一下！”唐琪转身看向黎穗子，丝毫不顾她此刻的崩溃，“我们今天是走定了，并且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但是这套房子钟洄出了不少钱，虽然钟洄走了，但钱你要一分不少地折给她。”
　　“唐琪！这房子我不要了，快点走吧！”
　　“你就这么确定我出轨了吗？”黎穗子拉住钟洄的手。
　　“我看到了！”钟洄没能甩开她的手，情绪就变得暴躁起来，“黎穗子，从头到尾，我看了全程，你在亲她，抱她，还拉着她来跟我敬酒，是你主动走过来的，我想逃都逃不掉，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一点儿情意都不顾！我哪里对不起你！”
　　“我没有……”
　　黎穗子根本没办法解释，钟洄完全把梦当成了现实了，一点儿辩解的机会都没留给她，再加上唐琪不停地在旁边敲边鼓，更是让她有口难言。
　　“你放开我！”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黎穗子抱住情绪激动的钟洄，反复地在重复这句话。
　　“你放开她！”
　　唐琪过来掰黎穗子的胳膊，可刚碰到她就被黄钰上来抓住了手腕:“你跟钟洄说了什么，肯定是你让她这么误会黎穗子的！”
　　“是她自己不检点，用得着我多说什么吗？！”唐琪甩开她的手后反客为主地抓住了她的手，一步步地逼近她，瞪着她，“你扑在她怀里的时候，她没拒绝，你抱着她亲的时候，她没拒绝，你对她做那些亲密举动时，她没拒绝，现在你还有脸来怀疑我挑唆，先拿镜子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吧！”
　　唐琪把慌张的黄钰推到在墙边，转过身又指着一直在旁边观望的李信缇:“还有你！装什么清高，要是真清高就别耍那些小手段，刚才在牌桌上只胡钟洄的牌，故意的吧，以解围的名义说黎穗子喝酒的那只杯子是你的，故意的吧，我就不说你在剧组里那些小手段了，恶心！装什么装！ 呸！”
　　唐琪丝毫不顾及所有人的颜面，指着火冒三丈要反击的黄钰和李信缇:“你们两个人，自以为隐藏的很好是吗？看钟洄好欺负，没什么背景，等待合适的机会再出手是吗？现在给你们机会，像黎穗子这种垃圾，也只有你们当宝一样！”
　　她说完就又去掰黎穗子的手，费了好大的劲掰开后直接甩到了墙上:“我警告你！不要再来纠缠钟洄！”
　　“你会害死她的！”
　　“是你会害死她，是你跟其他人的暧昧不明会害死她，你明明知道钟洄为什么得这个病，因为什么得的你很清楚，为什么会这么严重你同样清楚，我现在最后悔的就是，当初接到你的电话就不该过来帮你，白白让她陷在幻想里这么久！你这种人渣怎么不去死！”
　　唐琪又推了她一下，看她重重地撞到墙上之后依旧觉得不够解气，想再过来给她一巴掌时被钟洄拽住了。
　　“唐琪，我们走吧，我不想在这里待了。”
　　“你三天之内把买房时钟洄出的钱打到她的卡上，她现在治病需要用钱，如果三天之内不到账，我就去法院告你！”
　　“唐琪，快点走吧！”
　　钟洄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唐琪决绝地往门口走，黎穗子从王瑶的怀里挣脱，她不可能让这场感情因为一场梦境结束，于是她又抱住了钟洄，使劲地往客厅里拖她。
　　而唐琪则被王瑶抓住，两个人更像是扭打，可起码算是牵制住了，能让黎穗子有空去跟钟洄解释。
　　“我没有办婚礼，没有出轨，你怎么样才肯信我？”
　　“我不信你！我看到了！”
　　黎穗子快要急死了，最后只能举起手跟她发誓:“我如果跟李信缇办了婚礼，就让我天打雷劈，身首异处。”
　　本来被人指着鼻子骂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的李信缇听到这个誓言彻底愣在了原地，原来这场闹剧的根源竟然是自己，还有那个现在也没弄明白的婚礼，真是荒唐，荒唐极了。
　　黄钰也明白了过来，她早就觉得李信缇不对劲，现在一切都明朗了。
　　可钟洄还是不相信。
　　“我不希望你说这样的话，但我有自己的判断。”
　　“钟洄，我不会让你走的，不管你信不信我，我没有做就是没有做，你告诉我，你在婚礼上见过谁，我把所有的人找来对质。”
　　钟洄绝望地摇摇头。
　　“所有人都是你的朋友，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一个人肯为我说话，你让我走吧，我不可能跟你这么继续下去了，再待下去，我会死的。”
　　“你死活我都跟你一起，我不可能就这么放手的！”
　　钟洄的情绪逐渐在这种纠缠拉扯下崩溃，她挣脱不开黎穗子的怀抱，便开始狂暴地打人，李信缇和黄钰眼见钟洄的动作越来越狠，就上前一步把两个人拉开了。
　　黎穗子推开拉着她的李信缇，再度抱住扭头要走的钟洄，拖着她一路跌跌撞撞地砸到了沙发上。
　　“你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可能让你走！”
　　终于在缠斗中脱身唐琪跑过来把压在钟洄身上的黎穗子推到了地上，拉起钟洄护在身后，看着挡在门口的王瑶，又看着站在茶几旁摔到腰的黎穗子，以及一左一右站在她旁边的黄钰和李信缇，冷笑一声。
　　“好啊，既然我们走不了，那咱们就耗着。”
　　唐琪往墙上挂的钟表上看了一眼:“还有四小时天亮，四小时之后你们如果还不让我们走，我们就报警。”
　　黎穗子推开扶着她的两个人，试图跟钟洄直接对话，可唐琪把她护得密不透风，加上钟洄根本不愿意交流，情况非常棘手。
　　她深吸一口气，仰头望着天花板，最后只能又无奈地低下头妥协:“钟洄，我错了，我不该跟黄钰暧昧，也不该跟信缇暧昧，我改，以后绝对不跟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有任何肢体或者语言上的暧昧，你原谅我一次！”
　　这话不是说给钟洄听的，是说给唐琪听的。
　　钟洄的愤怒是因为她完全相信了梦境。
　　唐琪的愤怒是因为她跟别人暧昧，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
　　而她现在迫切需要唐琪的帮助，因为钟洄只相信唐琪一个人。
　　但黄钰、李信缇、王瑶三人则不愿意看到她现在这么卑微，谁都看得出钟洄的情绪不稳定，意识也不算清醒，所以所有的愤怒就全部投射到了唐琪一个人身上。
　　但唐琪不在乎这些愤怒。
　　“你让我走吧，我不管你跟谁暧昧，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夹在你俩中间，我求求你了。”钟洄痛哭着求她。
　　她现在不想待在这里，在她的眼里，这里全部都是谎言。
　　“你能不能给我个解释的机会，唐琪，你得清楚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我很清楚，黎穗子，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做，所以你先放我们走，等你把身上那些麻烦事解决之后再跟我说别的。”
　　唐琪往后看了一眼钟洄，这才发现她在发抖，手心、额头都在冒冷汗，心里开始在着急，她们必须赶紧出去才行。
　　“你是最清楚钟洄身体状况的，她禁不起这样的折腾，所以你赶紧做决定，我再给你十分钟，要是你再拦着我们，我就报警！”
　　“唐琪，她在发抖，必须赶紧送医院！”黎穗子也发现了钟洄的不对劲，焦急地近前几步想要查看一下她的情况，可唐琪早有防备，她护着钟洄往阳台边走，指着她威胁道:“你别逼我！你知道那天晚上发生过什么！”
　　“好，你别再往后退了！”黎穗子惊恐地停住脚步，往后退了两步，“你把钟洄往这边带带，瑶瑶，你去把阳台的门关上……不，锁上，快点！”
　　王瑶心里一惊赶紧跑了过去，本来想把钟洄抢过来的，可是唐琪推着钟洄靠在了墙边，一是让钟洄可以靠着，二是她可以专心地谈判，她没有时间再耗下去了，必须赶紧去医院才行。
　　“还有三分钟！”
　　“我证明给你看！”黎穗子焦急地说道。
　　唐琪不在乎她说了什么，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到了钟洄的身上，轻声询问道:“你怎么样啊？”
　　“我要走，我现在就要走！你为什么不带我走！黎穗子，我恨你，你就想把我逼死，你就是想把我逼死！”
　　钟洄的情绪已经到了临界点，她在尖叫，在打人，在挣扎着往黎穗子身边扑，整个人完全失控了。
　　“三分钟，再等三分钟，不要哭，也不要叫，我就带你走！否则咱们出不去，懂不懂？安静！安静！”
　　黎穗子回头看了一眼无法安静的钟洄以及奋力抓着钟洄的唐琪。
　　她在混乱中走到黄钰和李信缇面前，张开口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一个是多年的朋友，自己就把她当做亲生妹妹一样看待，另一个虽然交情没有那么深，但依旧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的。
　　黄钰看着黎穗子纠结的模样，眼泪猝不及防的就掉下来了:“对不起，我让你那么为难。”
　　“没事儿，只……”
　　有些话点到为止双方明白就好了，可如今要她这样说出来，实在是办不到。
　　“我帮你解决这件事，我不会让你再这么为难的！”
　　黄钰说完便拉着李信缇走到唐琪面前，李信缇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唐琪充满敌意地看着两人，而钟洄则缩在原地发抖，抖得越来越厉害，嘴里还在叨念着刚才那些话。
　　“钟洄，你看着我！”黄钰说道。
　　黄钰大声地说了三遍钟洄才慢慢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疲惫，刚抬起头就看到了让人震惊的一幕，黄钰在李信缇的脸颊上重重地亲了一下，没给她反应时间，更没有反应机会。
　　放开她时，黄钰再度强行抱着在挣扎的李信缇，在她耳边轻声说:“你既然喜欢黎穗子，就别看她这么为难！是我们一块让她这么为难的！”
　　她说完便又和李信缇十指相握，拉着她的手在众人眼前晃了晃:“不好意思，忘告诉你们了，我们早就在一起了，今天闹矛盾了，所以会出这么一场闹剧……钟洄，黎穗子没有跟她结婚哦，李信缇是我的女朋友，我是不会允许她跟别人办婚礼的……你看到的都是梦境，都是假的，现在才是真的……钟洄！”
　　还在等黄钰演完，故事的主角便晕了过去。
　　钟洄倒在地上的时候，黎穗子也眼前一黑跟着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