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漫期许》千鸟寄红笺

13、现在

　　纪云妄帮李连霖放好东西，就开始四处找寻，他一眼就看到人群后面的陈郁想，还有李觉特地“好心”给指明方向，附赠加油打气。
　　“陈同学，许久不见，聊聊怎么样？”
　　本想提前离开的陈郁想被谭宜佳拉着说话，才能听见纪云妄喊自己。
　　就像是纸飞机遇上反方向气流，没人能让她独自走飞走。
　　“好。”陈郁想没有拒绝，顶着谭宜佳的目光走向纪云妄，更多是纪云妄向她走来。
　　纪云妄带着她返回到教学楼区，一同沉默很久。
　　“我第一次遇见陈郁想同学是在F班的门口，那个时候她站在那里，对所有路过的人都笑脸相迎，我来来回回四次，不过，幸好她没有发现。”
　　“人吧，总归是要幸运一次的，正好，她来到我的班级，我有机会跟她认识。”
　　“纪云妄。”陈郁想出声打断他，那些画面重现又幻灭，“高中已经过去很久了。”
　　“嗯，时间不等人。”他没有多做辩驳，陈郁想心里谈不上多起伏，只是真的听见眼前这个人亲口诉说，好似迷梦一般，摄人心魄。
　　本以为谈话会不愉快的结束，却又听见纪云妄缓缓道，“白驹过隙，一日千里。所以我用现在来证明，不会让你为难。”
　　目光交集，陈郁想什么都没想，也什么都没说。
　　等的越久越让人麻木失去知觉。
　　她的心境变了，成为万千瞻前顾后中的一个，成为平静的湖水、不过岗的山风。
　　不说话的时候居多，有问才有答，香樟小径走完,还有长长的跑道，淡出人群。
　　在这个地方，陈郁想第一次知道她有选择的权利。
　　好像很多人都有一个惯性思维，长得高跳远也会不错，但陈郁想最差的就是跳远，体委点兵上阵也是这样想的，还送跳高这个项目。
　　诸事不顺，陈郁想跳远扭伤脚，跳高基本动作还不会，踢杠踢到底，擅长这方面的女生已经把高度升到需要仰躺落地。
　　赵姝嘉在一边纠结要不要弃权，纪云妄从男子跳高那边走来，“尽力而为呗，又不是拯救地球，非得硬上。”
　　这让赵姝嘉肯定自己的想法，跟着纪云妄去找老师弃权，陈郁想的记录落后于赵姝嘉，却在原地踌躇，“陈同学，一起呗。”
　　纪云妄回头提醒着，但是她很犹豫，耳边是母亲早上说的话，‘做一件事就要做好，半路放弃像什么样子。’
　　结果，班主任来领她走的，原因是，她带伤比赛。
　　她那个时候，看着纪云妄跟赵姝嘉离开有一种追不上的距离感。
　　……
　　“饿了，吃饭去。”纪云妄不适时的出声，领着陈郁想走，“在外地读了四年书，郁阳变化真大，陈同学有没有常去的地方推荐一下。”
　　他大学不在郁阳，这件事的确让陈郁想意外，那会儿关于志愿，两人也是有消息来往的，纪云妄说就想留在郁阳，陈郁想想了半天才回复的，想走远一些，往南去，最好是云川。
　　“你大学去了外地？”
　　“嗯，我去的云川。”纪云妄一面看手机里面的推荐，一面回答。
　　这话让陈郁想陷入怀疑。
　　纪云妄见陈郁想欲言又止，一眼明白，“在想什么？我没有因为你的话而改变决定，我当时探你的口风，保守当然是说郁阳，我的第一志愿，一直都是云川大学，一拍即合，我就天天带着你跑，选择不一样，我就来找你，距离算不上托词，想见的人，当然要努力去见。”
　　“所以，我还是想问问你，为什么最后留在了郁阳？”
　　难以言说，又像羞于启齿，陈郁想看着纪云妄的眼睛又移开，最后低头，故作轻松的说，“恋家。”
　　换个人可能已经忽悠过去，但是听她说这话的是纪云妄，“陈同学，别的我不敢保证，但你委屈的时候，我一眼就能看穿。”
　　“不想说就不说，如果太痛苦就用美好的事去覆盖，如果对现在不满，就换条路走走，对未来感到害怕，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慢慢来。”
　　陈郁想觉得自己很矫情，被这么几句话就惹红了眼睛。
　　只有哭声，没有回答。
　　因为觉得未经同意，所以纪云妄并没有给陈郁想一个拥抱，反而是轻声安抚。
　　人长到这么大，磕磕绊绊，总会有旁人不能明白的痛苦。
　　纪云妄从前就能感觉到，陈郁想比表面上更期盼父母来家长会，无法被回应，也能平静地做好自己的事。
　　有的期待会因为时间消磨掉，而有的期待则会像病一样积年累月。
　　上一次纪云妄看到陈郁想这样哭，是在班主任的自习课上，她脸色苍白犹豫好久，才走过去，纪云妄频频回头，却因为隔得有距离而没有听清，这个看着温温弱弱的女孩子似乎觉得请假都是一件不容易，甚至不对的事。
　　说着说着，陈郁想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像是委屈积满抑制不住，纪云妄翻找书包口袋，才找到特地买的卡通包装纸，同桌看见还想问他几句话，就被提醒先看到在哭的陈郁想，一时什么都忘了，连忙把纸传过去。
　　后来过问才知道，陈郁想因为胃病半个月睡不着觉，吃不下东西，但平日又像没事人一样正常学习，她给母亲打过电话，第一个未接，第二个正在通话，第三个问她是不是真的痛，小病小痛不要耽误学习。第四个才得到回应，忙完就来看看，先去医院检查。
　　陈郁想一直都是努力独立的个体，能自己办到的都会独自做好，她的眼泪一半给疼痛，一半给自己。
　　“哭出来会不会好些？”纪云妄很不确定地问，他能感觉到，明明靠得这么近，陈郁想却在自己的世界里哭泣。
　　他拿出的纸巾一直都是同样的样式，陈郁想接过来看着不拆。
　　“纪云妄，谢谢你，我很好。”
　　自我保护是很多事物都有的常态，枯叶蝶的色彩，刺猬的刺，陈郁想的一句我很好。
　　纪云妄看着陈郁想仍旧带泪的双眼，伸出手来，“我不信。”他轻轻抹掉泪珠，试图探开云雾。
　　那双眼睛在触及他目光的下一秒就避开了，“我想先回去了，纪云妄你去找他们吧，不用管我。”
　　“必然，不可能。”纪云妄拉住陈郁想的手臂，“我带你来，也送你走。”
　　“……好，谢谢你。”
　　也不知是校园独有的魔力还是天刚被洗过，天空湖蓝，远处的山上还能看见孤独的大树，鸟雀朝着树归去。
　　陈郁想的身边突然有个叫纪云妄的老同学陪她慢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