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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出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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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太久没有见到熟人的缘故,梅映月一听到她俩的声音就激动得要命,不管三七二十一,头一个冲上前,大喊“师父“。
秋华依旧是一副矜贵模样,只是臂弯里多抱了头狸猫,脸色也比以往憔悴。
而站在她身旁的杜英澜却好似完全变了个样。
她穿着绿色官袍,还规规矩矩地束了发,手里提着秋华的吟风剑,相比起上次军营初见,整个人都柔和了不少。
应该不仅仅是洗了脸这么简单吧。梅映月心里不住犯嘀咕。
实际上,杜英澜现在心里烦的很。
皇帝口谕,让她立即回襄阳,吕文德抗旨不从,留在金陵,为着军饷的事与户部的老狐狸来回周旋。
好不容易她能抽点空子偷偷闲,又有消息说李溶月擅闯禁宫,激得秋华咳了半天血。
可真是妙啊,还有什么倒霉事没发生吗?干脆一起来好了!
这边,秋华看梅映月满脸激动,只当是小猫儿找到了妈的狂喜,不以为意,点了点头,直接略过她,朝她身后两人行了个礼,道:“素漪,晚照,别来无恙。”杜英澜也向两人展颜一笑。
“桐雨,这物是人非的,‘别来无恙’就多余了吧。”荆沐清笑着回了礼,惹得众人均是忍俊不禁。
连带着沈南琴都笑了一下,道:“桐雨嘛,整日繁文缛礼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说话间,李溶月也悄悄摸了出来,站在梅映月身侧,小心翼翼地叫了声“师父”。
秋华看了她一眼,平平淡淡地道:“回去领罚。”说着不动声色地将目光在碎玉剑上打了个转。
李溶月应了声“是”,低下头去,不敢反驳,也不敢抬头看她。
“哎呀,这孩子好好的,全须全尾的,罚她做什么?”荆沐清并不以为闯个皇宫就要被罚,何况还没有性命之忧,连忙劝道。
“无故离山,擅自做主,难道不该罚么?”秋华极少用这样冰冷的语气说话,这下开口直刺得在场诸位都不舒服。
“哎哟,”荆沐清一听“私自离山”四字,立即倒换阵营,附和着道:“那属实该罚。”
“罚,狠狠罚。”沈南琴看热闹不嫌事大,雪上加霜地道:“不罚不长记性!”
“行了,说过一两句就得了。”杜英澜道,“快走吧,趁着还有机会脱身。”说着拉过秋华,转身往来路走去。
四人都觉她说得在理,也跟着一齐走出林子。
梅映月拉着李溶月走在最后,将玉刀还给沈南琴,又跑过去把拴马的缰绳打了个结重新接起,牵马跟上。
“该封城了,你确定能走吗?”沈南琴满脸怀疑地道。
“没事,”杜英澜摆了摆手道,“余在和柳莹我已经着人处理掉了。”
“昨夜里动静不小,”荆沐清道,“宫中侍卫可也是跟着动了的。“
“来的时候就安排好了。”杜英澜道,“简护法连夜抓了几个飞贼递了上去,算是勉强堵住了皇帝的嘴。”
沈南琴默默点头,道:“那就好,不过——我们是随时可以走了,可你这身打扮……不太像是要走的样子啊。”
“这身打扮?”杜英澜看了眼自己的行头,道:“昨天匆匆忙忙套上就没来得及换,没事,反正我也得回襄阳去,有这层皮包着,也能少些麻烦。”
“不成。”秋华没来由地突然开口,道:“这颜色晃得我难受。”
杜英澜像是没听明白,歪头看了她一眼,只看见她一脸的嫌恶,好像跟这套官服有什么深仇大恨。
“那也得等方便的时候再换啊。”杜英澜哭笑不得,“这次是皇帝亲自让我先回襄阳的,我这么带着你们也不会有人怀疑。“
“随你,反正出了金陵就换回来。”秋华说着不着行迹地白了她一眼。
这分明就是命令,哪是“随你”?
“行行行。”杜英澜无可奈何地道,“随你随你。”
荆沐清两人是看惯了她俩吵闹,不以为意。
可梅映月和李溶月就不一样了,她们是头一次见自家师父这么无理取闹,两双眼睛四颗眼珠子瞬间瞪大,好似秋华是闯了什么脏东西,被附身了。
梅映月扯了一下李溶月的衣角,道:“这是什么情况?”
“不知道。”李溶月沉吟道,“许是……关系好?”
“……嗯”梅映月点头道,“有道理。”
毕竟她还小,没起过什么妄念,自然没有什么感觉,李溶月却是被她问得一愣一愣地,差点没能把舌头捋直。
她总觉得怪怪的,好像这种溢于言表的情感有点儿……似曾相识?
不管不管,先出城要紧。
李溶月把脑袋里装的奇怪想法甩开了,专心致志地跟着走路。
果然如杜英澜所说,这身官服十分好使,那些小吏连文书都不用看就知道是杜楼主来了,连忙开门放行,连跟着她的人都不去查。
毕竟,能穿官服的女子,全天下就只有一个杜英澜。
出了城,天却蓦地黑沉下来,乌云层层叠叠,仿佛要触到房屋一般的厚,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荆沐清辨明方向,眯着眼,道:“先去我庄子里歇一会罢,我看着这天就要下雨了。”
她再怎么说也是荆氏前家主,即使是归隐了,即使家族已经退出了江南,她也能有一份自己的产业。所以,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也并没有人觉得奇怪,何况这天色确实不好,就跟着她走了。
那庄子不如何大,却很雅致,草木点缀得当,亭台错落有致,梅映月甚至都奇怪她干嘛要舍弃这么好的庄子跑去蜀中隐居。
荆沐清引着一行人进了门,打发了牵马的小厮,又着人拾掇出几间厢房。
厨房的妈妈们见主人回来了,高兴的不得了,立即着手制备晚饭去了,整个庄子随着她们的到来,立即活跃了起来。
荆沐清招人领着两个丫头下去歇息,自己引着沈南琴三人入了茶室,慢腾腾地煮了茶,道:“二十年前还不见得伤这么重呢,桐雨啊,你这是干了什么?”
秋华把怀中的狸猫放下,道:“我怎么知道,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我也没法子。”说着露出手腕给沈南琴诊脉。
“没法子?”沈南琴道,“那我也没法子。”说着把手收了回来,笼在袖中。
“看吧,“秋华看了眼杜英澜,笑道:“我就说这是病入膏肓了。”
“真没法治?你确定么?”杜英澜还不死心,撵着问道。
“二十年前就跟你明明白白地说过了,治不了。”沈南琴脸上迅速地闪过一丝无奈,接着道:“我不是什么神医,不能生死肉骨。”
曾经以医术傲然不可一世的鬼医沈南琴有朝一日竟然也会认命。
“可你的药方……”
“那只能压制,不能根治。”沈南琴叹了口气,道,“所谓‘堵为下策,疏为上策’,我也知道,但我实在是做不到,当年我连沈致远身上的五步散都解不了,更遑论这个。”
此言一出,杜英澜心都凉了半截,动了动嘴唇,却始终没有说什么。
而趴在窗外偷听的李溶月两个却是一头雾水。
师父有旧疾?为什么连鬼医都治不了?二十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姐妹两个大眼瞪小眼,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瞧你,多大点事。“秋华笑道,“左右不过少活几载,难过些什么?”
这话像是在哄杜英澜,也像是在哄窗外的李溶月和梅映月。
“万事且顾眼下,”荆沐清给三人添了茶,道,“瑾怡,你怎么还酙不破。”
“战场上见的生死多了,自己也就怕了。”杜英澜说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好啦,”荆沐清笑道,“咱们好容易聚到一处,别老拉着张脸。我出去瞧瞧那俩娃娃。”说着拂衣而去,踩着木阶出了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