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78、周瑶

　　只见那女子向他们伸出一手，道：“彻……疏儿，过来我看看你。”
　　叶长生：“……”

　　萧疏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不必紧张，然后走向那女子，握住她的手，女子脸上露出温柔怜惜的神情，用另一只手轻轻摩挲萧疏的鬓角，声音中带着关切：“瘦了，精气神却好了些。”
　　萧疏乖巧点头，说：“娘。”

　　叶长生坐在萧疏身边，周瑶对面，紧张的几乎呼吸不畅。

　　他本来应该叫周瑶师父，但是因为游锋的关系，他又有些拿不准。
　　而内心深处直到此时更加担忧的，则是不知道周瑶是否能看出自己与萧疏的关系，若是看出来，又会对他们两人彼此情投意合有什么感想。

　　萧疏察觉到他的紧张，在桌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然而一触即分，也分明是有些害怕被母亲看出不对。

　　叶长生心中稍稍安定了些，心想他们是正正经经的彼此喜欢，敢作敢当，总有一天要告知双方父母知道的，不过是迟早而已，一想到这里，心中稍宽。

　　幸而周瑶一时间倒是未及注意这些，几乎是有些目不转睛地看了萧疏一会，命他有什么事情也都等到吃完饭再说。

　　趁萧疏吃饭的功夫，周瑶瞧了瞧叶长生，神情温和，说：“师父说你这孩子不错，今日一见，果然是挺好的。我门下没有男孩子，都是些小姑娘，你以后见了这些师姊妹们，和大家好好相处。”

　　叶长生听说，不知道此时是不是该以拜师之礼拜见周瑶，想了想，正准备起身，萧疏在一旁按住他的肩膀，又对周瑶道：“娘，其实他知道我叫谢昀彻了。”

　　周瑶微微一惊，又点头：“告诉给他也是应该的。”
　　萧疏又说：“娘，长生他，还不能叫你师父，他……他本来就是你的师侄。”
　　周瑶睁大了眼睛：“什么？”

　　叶长生立刻道：“师……师叔，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会我们便将与师祖别后之事尽数相告。”
　　萧疏点了点头，说：“娘，我吃好了，咱们走吧。”

　　周瑶皱紧了眉头：“难道，难道你是游锋师伯的后人，还是方师叔？”
　　叶长生点了点头：“游锋师祖是我爹的授业恩师。”

　　周瑶点了点头，情不自禁露出些许欣慰之色，声音之中却带着悲意：“那很好……好孩子，等去了离欢楼与我详细说说。”

　　萧疏见到母亲神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周瑶笑了笑，轻轻拍了拍萧疏，随后起身道：“走吧，彻儿，怪不得你和这孩子这样亲厚，原来竟有这样的缘分。”

　　萧疏和叶长生同时一怔。
　　萧疏期期艾艾地开口：“娘？”
　　周瑶疑惑道：“什么？”

　　萧疏深吸了口气，说：“呃，我……我是说咱们得亲自去与楚大哥说明，他身上肩负着爹的嘱托，不敢让我有一丝一毫的损伤，非得是亲自确认了我和你在一块，他才能放心去办事。”
　　周瑶点点头：“楚大侠这份心，我们都明白，我也该亲自去向他道谢。”

　　冯青青坐在船舷上，静静望着水中灯火的倒影，微微的有些出神，她自小生在北方，从未坐过这样的大货船，此时站在船上，感觉船身随水波晃晃悠悠的，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

　　早就听说江南的美景，却一直没什么感觉，直到此刻真正要去亲眼去看，心底才生出无穷无尽的期待与欢喜之意。
　　而在这满心欢喜中，她的心情也如同坐上这货船一般晕乎乎的了。

　　楚况走到冯青青身边，问道：“怎么在这吹风，不嫌凉？”
　　冯青青笑靥如花：“不冷，很舒服的。怎么样，楚大哥，你累么？”

　　楚况笑笑：“大哥不累。”
　　像是猜出她心中所想一样，楚况接着说：“等到这次下江南，有许许多多吃的玩的，等办完了事情，我带着你四处走走看看去。”
　　冯青青少年心性，立刻心生欢喜，拍手叫好。

　　楚况眼底亦是满满的笑意，他想了想，又说：“青儿，这次玩够了就回家吧，不要同父母置气，想来你娘这次也该担心你担心得够了。”
　　冯青青的脸色立刻就垮了下来，楚况看得心中不忍，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局促地挠了挠头。

　　冯青青却粲然一笑，仰头冲楚况道：“楚大哥，你能坐在这陪我一会么？我想和你说会话。”
　　楚况立刻坐到她身边，道：“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事情说给我听，大哥一定尽力给你想办法。”

　　冯青青认真说：“是，我知道要是我有什么事情请你帮忙，你多半会答应的。所以楚大哥，我想你听我说会话，只这么一会，你能不要把我当小孩吗？”
　　楚况笑道：“青儿，你……你本来就是小孩，说的话也孩子气。”

　　冯青青摇头，目光却一瞬不瞬地望着楚况，纤长睫毛在白皙秀美的脸上盖下一层好看的阴影，她用微微感叹的声音说：“我何尝不知道你劝我回家是好意呢？可是这一次我跑出来，却是半点都不后悔的，否则我怎么知道天高水长，山川辽阔呢？我回到家中去，就感觉世上留给我的只有小小的一隅，悲欢喜怒，全要按照别人的意思活着，那样过日子没意思，可是回去，也就只能这样过一辈子了。”

　　楚况听她说得哀戚，忍不住劝慰道：“怎么会？你尽管按你自己的意思活着，这与回不回家去又有什么关系？”

　　冯青青无奈一笑：“照我娘的意思，她一定要我和一个素昧平生的贵族公子成亲，学着做温柔贤淑的好妻子，她从来也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楚况想要轻轻拍拍她的肩膀，但是又忍住了，说：“你娘也是为你以后考虑，你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啊。”

　　冯青青脸红道：“谁说我一定要嫁人了？我瞧像秦前辈那样无牵无挂，也挺好。再说就算我要嫁人，我也绝不要和一个一点都不熟的人在一起。”

　　楚况却笑了笑，指了指远处相依相傍的两只白鹅，感慨一般地说：“你看，它们都知道要找个伴呢，不然人生漫漫长路，没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你一起，孤单来去，该多寂寞啊。”
　　那声音真是极尽温柔，冯青青看着他的侧脸，一时间仿佛痴了。

　　楚况察觉到她的注视，回头看她，然而冯青青马上就噗嗤一笑，楚况疑惑地问：“怎么了，青儿？”
　　冯青青：“大哥，你人真好。”

　　楚况看着冯青青带着笑意的清透目光，脸色蓦然一红：“怎么忽然这么说？”
　　冯青青认真答道：“你不像其他的人那样，听到我不嫁人会对我说，胡闹，女孩子怎么能不嫁人？而是对我说，要找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不要孤单。”
　　楚况看着冯青青笑，也情不自禁地就也跟着笑了。

　　冯青青又说：“你怎么不问问我想要与什么样的人成亲？”
　　说完这句话，她的脸上竟是慢慢染上了灯火映照的暖色。

　　楚况心中一跳，呼吸一滞，鬼使神差般的跟着问：“青儿，你……你想和什么样的人成亲？”
　　冯青青瞧着他，露出淡淡的笑容，而后转开目光，小声说：“我……我想和一个盖世英雄……在一起。”

　　楚况深吸了一口气，情不自禁的苦笑了下：“你说的还是孩子话罢了，这世上哪来那么多盖世英雄？”
　　冯青青见他神色，立刻就要开口说什么，结果被夜风一吹，当下打了个喷嚏。

　　楚况立刻着急道：“青儿，你生病了么，来，起来，别吹风了，回去好好休息。”
　　冯青青脸上红晕未消，正待说什么，然而一着急就咳了两声。

　　楚况伸手到她额前测了测温，紧张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快去躺着，我给你找船家拿点药先预备着，早喝药早好。”

　　冯青青只好长叹了一口气：“……”

　　正当此时，萧疏叶长生上得船来，冯青青眼尖，看到他们身后还站着一个头戴面纱的女子，顿时问道：“萧疏，长生，这位是？”
　　楚况已经认出来了，当下上前一步，抱拳道：“夫人安好。”

　　周瑶摘下斗笠，道：“有劳楚大侠了。”
　　转而又冲着冯青青，笑意盈盈地说：“彻儿，你怎么没和娘说，跟你们在一处的还有个这么齐整的小姑娘？多大了？看着和我们珊菊差不多大。”

　　冯青青一看那和萧疏像足了七八分的绝世容貌，马上就明白了，连忙抱拳行礼：“夫人安好，在下冯青青，是晋州清酒冯辉冯当家的女儿冯青青，家住红梅山庄，今年十七，此次与萧公子他们结伴而行，多亏大家照应了。只是没有料想到，今日竟能有机会一睹夫人风采，原来萧公子是长得像您，只是您看起来可太年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姐姐呢。”

　　周瑶素来喜欢轻灵活泼、口齿伶俐的女孩子，闻言立刻就笑了：“好孩子，可真会说话。”
　　当下拉着冯青青的手细瞧，又问萧疏：“你怎么不带人家一起去吃东西？”

　　冯青青见状立刻解释道：“夫人，我刚才吃饱了，不想出去，楚大哥在这边陪着我来着。”
　　萧疏连忙对周瑶点了点头，叶长生看着就觉得他可爱，忍不住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