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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渊源 ...

  •   萧疏在这边等着叶长生,但是他一向怕黑怕鬼怕虫子,此时没有叶长生握着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就害怕起来,靠近了洛凝。

      洛凝神思恍惚,垂眸思索,乍然意识到萧疏挪到自己这边,才发现萧疏脸色不太好,正要出声询问,却见到萧疏忽然一惊,低声轻呼,一把拉住她,把她拉到了另一边。

      洛凝惊疑不定地回头去看,忽然发现原来自己所站之处的头顶上,有一只硕大的蜘蛛,顿时也惊了一跳,后脊发麻。

      只听叶长生的声音同时隔着水声追了过来,声音中十分关怀,却又听到老人发疯一般的笑声,登时悚然而惊,这边萧疏立刻喊道:“我没事,长生,你怎么了?”
      紧接着砰砰两声,却是打斗的声音。

      两人凝目向囚室中望去,看见叶长生和那老人的身形滚做一团,叶长生回答道:“我没事,这老人已经疯了。”

      却见他猛地起身,那老人伸手在他脚上一扣,动作却是颇有章法,叶长生几次想要站直身体,却被牢牢制住,总是功败垂成,未能躲开。

      洛凝遥遥望去,只觉那老人的身手大有蹊跷,一招一式,须臾方寸之间,都是抓向叶长生腿上的要穴,而她惊讶地发觉,叶长生的身段灵活之极,似乎是远在自己之上,洛凝看得惊心动魄,心想若是换了自己,恐怕早就已经被那老人拿住穴道了。

      她心中觉得是自己一时恻隐之心害叶长生陷入险境,自责不已,愧疚地看向萧疏,却发现萧疏的神色之中更是满满的震惊之色,似乎是极度难以置信,不由得跟着慌乱起来,颤声问道:“萧公子,这……这是怎么回事?”

      萧疏喃喃低语道:“长生也看出来了,这是……这是错综拂穴手。”

      而囚室之内,两人越打越快,那老人手法虽然精妙,却已经力有不逮,叶长生抓住机会,纵身向后一跃。

      那老人已经累得气喘吁吁,哈哈大笑道:“你也会错综拂穴手?那孙子教你的?可惜他当年学得就稀松平常,教得你更是错漏百出。哈哈,你这小兔崽子拜贼子为师,助纣为虐,日后有你后悔的地方!哼,老子已经要熬不住了,你告诉那贼子,天心功法第四卷,他是永远也别想拿到手!”

      叶长生乍一听到天心功法,心念电转,一个极为不详的念头滚过心头,耳听那老人大有自我了断之意,脱口道:“家父李寒衣,不知何处得罪了前辈?”

      这一声在石壁中撞出回音,老人的笑声陡然停止,囚室中难言的寂静弥漫开来,片刻后,老人怔怔地看着他:“你说你爹是谁?”

      叶长生惊疑不定,道:“晚辈叶长生,我随母亲姓叶,天心功法为家父李寒衣所授,晚辈拜剑阁周成钧为师祖,见过这错综拂穴手。”
      他也忍不住艰难地喘了一口气,问:“前辈,你是谁?”

      老人忽然哇得一声,吐出了一口血,叶长生心乱如麻,匆忙上前扶住他,焦急问道:“前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老人毫不在意,向他脸上仔仔细细地看了一会,喃喃低语道:“李寒衣,寒衣……好孩子……”

      这时只听萧疏在河对岸问道:“晚辈是周成钧弟子周瑶之子,前辈,您和剑阁究竟有什么渊源?”

      老人浑身一震,道:“你……你是周瑶的孩子?你姓谢?你……你过来……”
      叶长生将老人扶起,靠在墙上,道:“晚辈这就接小师哥过来,前辈稍等。”

      说着匆忙离开囚室,跃过河岸,萧疏双手冰凉,两人对视,目光中都是惊异神色,洛凝则完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怔怔地看着两人。

      叶长生问道:“洛凝,你自己能过去吗?”
      洛凝点了点头,施展轻功,从水面上掠了过去,叶长生横抱起萧疏,仍旧轻轻松松地跳了过去。
      洛凝见此情形,什么都没说。

      萧疏从他怀中下来,匆忙进入囚室,走到老人面前,那老者在灯影下向他一望,忽然露出慈和的笑容来:“你和你娘,倒是长得很像。”

      萧疏心中再无怀疑,认真道:“晚辈谢昀彻,在江湖中行走,惯用萧疏这个名字,前辈,您究竟是什么人?是谁把您关在这里的?”

      还未等回答,他伸衣袖拭去老人脸上的血迹,搭在他的脉上切了切,又慌忙从身上寻找有没有随身携带的伤药,洛凝见状,已明其意,忙从自己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药瓶,取出一粒丹药递给萧疏,说:“这是九转还魂丹。”

      萧疏听说过青衣剑派这伤药,凑到鼻端闻了闻,就喂老人服下,说:“您用力过剧,损伤了身体,前辈,您……您的武功是不是被废过?”

      老人深吸一口气,怔怔看了萧疏一会,又向旁边的叶长生伸手:“孩子,你过来,我看看你。”
      叶长生凑到他面前,老人又瞧了他一会,笑了:“你这个鼻子和寒衣一模一样。”
      叶长生声音颤抖:“您……您……”

      老人心情已经平复,笑了起来,那是满心欢悦、从心底溢出来的微笑,他说:“孩子,你爹可曾向你提起过他的师父山丰?那是我曾经的化名。”

      萧疏怔了怔,低声问道:“您是游锋师伯祖吗?”
      叶长生左右瞧了瞧,仍然无法理解。

      萧疏已经明白过来了,他轻声说:“原来天心神功,也是出自剑阁一脉,长生,咱们本来就应该是师兄弟的,你师祖游锋,也是我师祖的师兄。原来您还活着……我师祖以为,以为您和曾师祖已经不在了……”

      叶长生闻言一惊,却也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原来……原来爹一直不肯提及的师承,竟然是源自剑阁!
      叶长生怔怔道:“师祖……”
      忍不住就跪在了老人身畔。

      游锋连忙虚扶一把,又左右瞧了瞧叶长生和萧疏:“你刚才叫他师哥,我还以为,成鹤和寒衣,已经认回剑阁一脉了,是你另有机缘?果然,是我当年自酿苦果,以至于隔了这许多年……成钧,成钧呢?听起来成钧还好吧?”

      萧疏与叶长生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叶长生见到游锋如此模样,不由得悲从中来,道:“师祖……师叔祖身体康健。师祖,究竟是谁把你关到这里的?谁把你害成这样的?”说到最后,声音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悲愤。
      萧疏在一旁眼眶泛红,已经说不出话来,默默握住了游锋的枯瘦的手。

      游锋长叹一口气:“此事说来话长了,看来老天终究不忍绝我,到这个地步,竟然是你们,竟然来的人是你们……”

      他出神地怔了一会,囚室中无人敢扰,片刻后,游锋向萧疏道:“孩子,你怎么没学武功?你那皇帝爹不让你学吗?”

      萧疏听他在如此境遇之下仍在关怀自己,终于忍耐不住,眼中一酸,已经有泪水落了下来,他勉强一笑:“我爹让学的,可惜生了场病,武功没了。”

      游锋皱了皱眉,也去切他的脉,低声道:“怎么会生一场病就没了,你这脉象沉闷滞涩,像是内伤,刚才你为什么脱口说我的武功被废过?孩子,谁这样大胆,胆敢对皇子动手?”

      萧疏见他已经猜到,温声道:“师伯祖,弟子不妨事,弟子已经好了,我们带您出去吧?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说。”

      叶长生已经要上前去扶起游锋,游锋却忽然摇了摇手,道:“孩子们,不妨,我要先问你们几件事情。”
      萧疏正要劝阻,游锋已经问道:“这女孩子是谁?你们谁的小媳妇吗?”

      洛凝慌忙道:“晚辈是青衣剑派甘棠弟子洛凝。因为报仇才跟踪仇人寻到这里,萧……谢公子曾与晚辈有一面之缘,巧合之下才追来看看。”
      游锋点了点头,道:“哦,我知道了,你也是个好孩子,你刚才说的话,我听见了。”

      洛凝有些手足无措,游锋继续道:“你就在这里吧,算是做个见证,只是今夜听到的事情,未经允许,决不能告诉给任何人。等会我叫我这小徒孙帮你报仇,外面那个人是个小喽啰,没什么本事。”

      洛凝立刻道:“是,晚辈发誓,贵派的事情,未经允许,晚辈一字都不会向任何人提及,有违此誓,叫我天打雷劈。”

      萧疏说:“洛姑娘不必行此重誓,有你一句承诺即可。”
      游锋轻轻握了握萧疏的手,道:“好孩子。”

      游锋命叶长生和萧疏坐在身边,想了一会,整理思绪,片刻后才道:“我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这可真是说来话长了。我进这暗无天日的地牢的时候,是长平三年,现在是什么年号,开明?哦,对了,刚才那女娃娃提起过的,现在是什么年份,开明十一年?皇帝身体不错?嗯,你娘还好吧,现在是三月初一?那么这么算起来,我在这地牢之中,已经过了整整十九个冬天了。”

      叶长生听得一阵心酸,眼眶也红了。

      游锋笑了笑:“你们两个都是性格规规矩矩的孩子,闻人受罪,尤甚于己,路见不平也要伸张,是侠义道,挺好,挺好。小长生武功很了不起,师祖有你这么一个徒孙,也很不枉了,不知道成鹤家的小女娃娃怎么样了?”

      这说的是江彤,叶长生立刻反应过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只听萧疏道:“彤姐武功更高,她……她厉害得很。”

      游锋听了便面露微笑,道:“那想必是随了成鹤的资质,你和江彤,还有没有别的兄弟姐妹?”
      叶长生摇了摇头,心酸道:“没有了,我爹娘和江伯父他们,都只生了一个孩子。”
      游锋点了点头:“成鹤的媳妇身体不好,他不忍心再生的。”

      叶长生和萧疏耳听得游锋句句关切之词,想到江成鹤一家的现状,不由得更是心酸,洛凝默默站在一旁,什么话也没说。

      在这一刻,叶长生和萧疏心中都有了隐约的猜想,也许将游锋关在这里的人,正是一切问题的答案。他们对视一眼,均不知如果游锋问及江成鹤,他们该如何作答。

      然而最担心的事情说来就来,只听游锋又问道:“成鹤和寒衣这些年来怎么样?”

      萧疏马上抢着答道:“江师伯和李师叔都很好,江师伯是江湖闻名的高手前辈,李师叔避世隐居,基本不涉足江湖。”

      叶长生也明白过来,游锋现在的状态,实在不宜听闻江成鹤的消息,否则大喜大悲之下,恐怕身体将受到极大损伤。
      他立刻补充道:“我爹和我娘避居忘忧山庄,他们都很好。”

      然而话一出口,却想到父亲从未向自己提及他的授业恩师与同门师兄,连江成鹤身死……是这样,他忽然想起江成鹤出事的那年,父亲频繁出谷,第二年更是走了大半年有余,想来应该是调查青城一事的原委,寻找江彤,可是难道以父亲之能,对这桩事情都毫无头绪吗?还是说,其实父亲曾经已和江彤有过联系,却什么都没有告诉自己?

      叶长生心念电转,又想到以父亲为人,倘若知道授业恩师遭人废去武功,囚禁地牢,又怎能坐视不管,即便游锋是忽然失踪,父亲也该全力寻找才是,可是为什么这些年来,父亲对他只字不提自己的师承渊源,而且周成钧似乎完全不知道天心神功的存在,这……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心如乱麻,还没有想清楚,就听到游锋叹息道:“避世隐居,嗯,应该避世隐居的,成鹤也应该如此才好,我当年忽然失踪,成鹤和寒衣应该也没少费力气寻找吧?然而我却从来没有向成鹤和寒衣提起过剑阁,他们不知道,又该从何处找起?即使万幸找到了成钧,成钧被蒙蔽,只是以为我和师父已经葬身火海了。刚被关进这地牢的一两年间,我仔细推演过无数种可能,却发现造化弄人,我获救的机会,竟是机缘巧合地被我自己断得干干净净……”

      游锋又长叹了一口气,道:“孩子们,你们记住,将来为我和你们太师父报仇,要找的人,叫做方铭钟,他是你们的太师父徐广的关门弟子,师父对他仁至义尽,却不料最后是养虎遗患,然而这其中,却不能不说也有我的许多错处,唉。”

      游锋望着虚空,露出愁容,道:“我在这地牢中无数次回想当年往事,总会问自己一个问题,倘若我知道后来的事情,那么当时在意外发现前人所留的天心功法时,我会不会还是鬼迷心窍一样地那样仔细研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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