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57、城郊

　　叶长生听萧疏提起过他与甘棠先生相识的事情，但是萧疏并没有告诉他甘棠与洛凝因为何事离开青衣剑派。
　　此时叶长生拉着萧疏的手，小心跟着洛凝，此举并非是为了刺探隐私，而是两人都觉得洛凝一个孤身少女，跟踪两个不知底细的人，恐怕会有危险。

　　叶长生轻功卓绝，目力了得，虽然带着萧疏，但是小心跟随洛凝也并非难事，洛凝几乎完全没有感到身后有人，他们一路上分花拂柳，七拐八转，跟到了人烟稀少的城郊一处宅邸前。

　　这处宅邸地处城郊，左右并无人家，灰墙高阔，朱漆陈旧，周围有不少高大树木，显然这宅子在这里已经有不少年头了。

　　萧疏和叶长生隐藏在一棵大树之后，遥见五丈地外的洛凝也是小心隐藏，他们在路上已经看清楚，洛凝跟踪的果然是方才那一对男女，等他们进了宅邸之中，洛凝略等了一会，撕下一片衣服，围在脸上，如同乘风而上一般，轻轻松松地跃上了足有一丈多高的灰墙，她纤瘦的身影矮身在墙头上略一观望，就跳进去消失不见了。

　　叶长生与萧疏对视一眼，就知晓彼此心意，萧疏轻声道：“她的轻身功夫不错，你带我进去瞧瞧，若有情况，咱们伺机帮忙。”

　　长生点了点头，两人携手走到灰墙下，叶长生搂住萧疏的腰，也是轻松一跃，上去后略作观望，却忽然发现这座宅邸很有些蹊跷，应该是三进院落的布局，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死气沉沉并不像是常有人居住的样子。

　　叶长生游目四望，看见洛凝的一袭裙角飘进了里面二进院的耳房中。

　　两人穿的衣服颜色都有些显眼，不敢从房顶上纵跃过去，就下来小心绕过回廊，闪身进入第二进院中方才洛凝进入的房间，在上面时看的宽阔，觉得地方不大，下来时便觉得这宅邸也有些内容。

　　走到二进院才看到旁边主间里有灯火，奇怪的是，洛凝进去的这间耳房只有窗户，并没有门，两人正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时，只听正房传来一阵碗筷翻倒的声音，别无他法，只得迅速推窗跃进了耳房，洛凝却不在房间中。

　　叶长生凝目一瞧房中布置，却见到这边房间与正房是打通的，一门之隔，耳听得正房传来两人拖拖沓沓地向这边走来的声音，赶忙向房间中张望躲避之所，目之所及，只看到了一张大床和正对着窗户的一架大书柜。

　　萧疏已经瞧出那书柜似乎有不妥之处，已经迈步准备去瞧，叶长生深感来不及，将他拦腰一抱，两人一起滚进了床下，还好那床下的空间不小，能够容纳下他们。
　　叶长生赶在来人开门的一瞬间躲了进去，发出来的一点声音被开门声掩盖，来人似乎并无所觉。

　　只听饮酒后滞重的脚步声，女人柔腻的笑语声一齐闯了进来。
　　那声音自开门后陡然变大了许多，似乎是这房间中有什么专门的隔挡声音的材料。
　　那女子轻笑道：“大人酒醒了不曾？可叫奴悬着这一颗心。”

　　那声音甜腻腻的听得人难受，接下来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女子娇嗔一声，猫似的叫了一声。
　　那男人粗声粗气地骂了一句“浪货”。

　　萧疏和叶长生在黑暗中对视，随后又默契地转开了目光。
　　接下来的事情不言自明，只感觉木床重重一震，叶长生忍不住偷偷去看萧疏时，发现他已经牢牢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床上那一对男女大概都是久经风月的，翻云覆雨之际还要别出心裁地说些淫词艳语，一时之间，种种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之事一股脑灌进这个几乎是密不透风的小小空间中，叶长生惊疑不定，面红耳赤，萧疏已经侧过身去，简直恨不得将他自己嵌入墙壁中去。

　　叶长生毕竟年轻，对自己内力的运用不足以封闭五感，而他的所有感官又十分敏锐，此时耳中连些微细节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简直难堪至极。

　　他情不自禁地看着萧疏，偏偏值此世上最尴尬的时刻，他身边的人是萧疏，他控制不住地回想起午睡时的情景，脸腾的就红了。

　　然而那对男女渐渐匪夷所思起来，女的只是一味哀恳，男的却越发粗暴不堪。

　　叶长生心里一咯噔，心想万一萧疏以后对此心中抗拒怎么办，他原先连挨都不敢挨萧疏，此时却小心翼翼地伸手捂住萧疏的耳朵，萧疏的后背猛地绷直，然而又渐渐放松下来，并没有拒绝，于是叶长生便慢慢靠着他，以一个保护的姿态将他完全笼罩在自己怀中，两个人一起紧紧地贴着墙角，尽量使那动静不在自己头顶上。

　　这时候就算有什么异常也顾不得了，一边尴尬，一边忍耐，一会内心焦灼、心猿意马，一会又烦躁得想打人，真是不知道到底熬了多久，也是老天相助，那男人冷漠心肠，最后拖着那女人离开了这房间，女人有所不满，男人只是不允许她在这间房中留宿。

　　趁此时机，叶长生和萧疏狼狈地爬了出来，几乎就想从窗户赶紧跳走，然而毕竟不甘心，他们赶紧走到那书柜前，萧疏试着推了推柜子，叶长生连忙帮忙，果然一推开就是一扇门，两人开了一个小门，赶紧进去，同时将柜子挪回去。

　　本来按照院落的格局，这里应该是三进院和后罩房，但是推开书柜后却是一个黑漆漆空荡荡的大房间，无门无窗，卷起一股潮湿的气息。

　　萧疏一向畏惧黑暗，立刻就不顾方才的尴尬，抓住了叶长生的手臂，叶长生连忙安抚地抱住他，轻声道：“不怕不怕，出去还是继续找找看？这里太蹊跷了，我担心会有什么机关。”

　　好在他衣服里还有备有火刀火石和火折子，晃亮火折子后依稀能看清一点周围的情景。

　　萧疏叹了口气，道：“那位洛姑娘也实在是太胆大了，我们看看吧，我猜这格局不是为了设置机关，而是为了掩藏秘密。”
　　叶长生点点头：“是，有道理，洛凝看起来对这里很熟悉，我实在猜不出她想做什么。来，不怕，我在呢。”

　　两人在这空荡荡的房间中摸索了几步，终于看见脚下的一块地砖明显凸起，显得既诡异又神秘。
　　叶长生弯腰小心将这砖块启开，看到下面黑黢黢的，陡峭的斜梯一路向下，延伸到地面时转弯，因此直接看下去仅能看到一堵墙壁，空间极其逼仄压抑。

　　见此情景，一向自恃武功，从容镇定如叶长生都有些头皮发麻，更不要提已经吓得脸色惨白、大气不敢出的萧疏了。

　　叶长生勉强镇定心神，撕开一小节火折子的纸，点燃了往下一扔，纸片落到最底层仍然在燃烧，显然下面是通气的。

　　此时两人都有些松了口气，却又听到下面呜呜的风声，仿佛夜鬼嚎哭一般，接着纸片燃尽，火苗逐渐微小，直至消失。
　　零星的火星溅上石壁，隐没不见。

　　叶长生精神集中，耳力敏锐，忽然听到了微弱而缓慢的脚步声向他们缓慢靠近，他立刻牢牢握住萧疏的手，额头也见了汗，但是不敢声张，因为萧疏已经够害怕了。

　　而下一刻，伴随着那脚步声的，是自拐角处忽然出现的一丛柔顺的黑发。

　　叶长生反应极快地完全挡在了萧疏身前，全身十成的内力凝聚于右掌。

　　紧接着阶梯尽头之处露出一张惨白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周围除了阴风阵阵，四周便是寂然无声，叶长生的一身热汗变得冰冷黏腻，有种侵入骨髓的冰凉。

　　谁料对方似乎也被骤然吓得不清，手里的火折子一下落了地，同时依靠着墙软软滑了下去，还捡起了火折子，却没有发出一声惊叫。
　　叶长生这才意识到这是个人，只是方才的灯光太暗，看不清脸。

　　萧疏已经哆嗦着凑到洞口去看，楼下那人忽然颤抖着轻声问：“萧公子？”
　　那声音颤抖，轻飘飘的，显然已经吓得不清。

　　萧疏问：“洛凝姑娘？”
　　洛凝点了点头，这才整顿形容，缓缓提裙走上斜梯。
　　叶长生搭了把手，将洛凝拉了上来。

　　洛凝额头上有一点污黑，在火折子微弱光芒之下显得脸色惨白，显然刚才也受了惊吓，但是此刻气息已经平复，仍旧气质端方，仪态从容，举止动作之间皆是少女的轻盈感。

　　萧疏介绍道：“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叶长生。长生，这位是甘棠先生的高足洛凝姑娘。”
　　叶长生抱拳道：“久闻甘棠先生令名。”

　　洛凝垂首回礼，乌黑的眼珠一转，疑惑地望向萧疏：“萧公子，叶少侠，两位怎么会在这里？”
　　萧疏苦笑道：“其实这要问你了，洛姑娘，我和长生来蓉城玩，却见到你追着这宅子的主人到了这里，我们都有些不放心，因此追来了，还请姑娘不要见怪。”

　　洛凝闻言，露出十分动容的神色，温声道：“怎敢？萧公子虽与洛凝仅有一面之缘，却有武林同道之义，相助关怀之心，洛凝实在是感激不尽。多谢两位啦。”

　　随即她目光向书柜所在的方向一望，目光复杂，其中恨意与无力交织，又掺杂着冷漠与克制，她轻声说：“我追踪至此，只因外面那面那罪大恶极之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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