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51、煎熬

　　这一天下午，叶长生照例出来练剑，萧疏把飞雪也带来了，今天周成钧的兴致非常好，亲自和叶长生拆解招数，叶长生进境堪称神速，周成钧与他对招过后，赞叹道：“以你的悟性，扎实练习上几年，足可在江湖上一流高手中都拔个头筹，好孩子，尽管多历练历练吧。”

　　叶长生这几日来聆听师祖教导，对他的武功人品无不敬服，骤然得到这样高的评价，也不自觉地喜上眉梢。

　　周成钧捋起胡须笑了笑。
　　他平生为人温和，处处与人为善，也乐于指点小辈，尤其喜欢沉得住气不骄不矜的人，因此叶长生本身的性格就很合他的脾气，再加上萧疏的缘故，他对待叶长生也是十分的慈和。

　　叶长生家中的老人过世得早，在周成钧身边就有些回忆起幼时外祖喂他吃饭的情景，短短十数日相处下来，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对这位师祖感到十分亲切。

　　周成钧又向萧疏、飞雪和叶长生一并嘱咐道：“出门在外记得时时当心，常年混迹江湖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道行，你们几个还是年纪小一些，有什么想做的想查的，还是等到楚况回来。”

　　叶长生听到周成钧话中有离别之意，忽然想起之前萧疏同他说得师祖要走的事情，问道：“师祖这是要走了吗？”

　　周成钧点了点头，飞雪在一旁解释道：“每年的三月十七，师祖都要去宛州云锦山祭拜曾师祖，今天已经是二月二十八了，算算日子，近两日也该动身了。”

　　周成钧似乎忆及往事，眉目之间颇有黯然之意，他长叹了一口气，道：“唉，已经十九年了。”
　　萧疏挽着他的胳膊劝慰道：“生死之事皆有天命，师祖，孩儿盼您能放宽心情……不然这一次我和长生一起随您去剑阁吧？”

　　周成钧想了想，摸摸萧疏的头，道：“你还是留在这里办你的事情吧，你不是等着那个八宝什么阁的朋友给你传递讯息吗？”

　　周成钧做好安排，第二日早上就动身走了。
　　李湘兰这里的一众小辈们送走师祖之后，又彼此诉说了一遍离情，飞雪言语间一会说到梅姐，一会又问起君竹妹妹和珊菊妹妹，李湘兰一一作答，萧疏也时不时提起这些他们都十分熟悉的人，南化易在一旁微笑，并不怎么搭话。

　　叶长生也一样插不进嘴，等到飞雪这边问候完，南化易又拉着萧疏说话去了。
　　叶长生心中郁闷，实在是一言难尽。
　　他等着找萧疏聊一回，结果下午的时候去找萧疏，被小红告知萧疏和飞雪一同出门去了。

　　萧疏住在这里的二十多天，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叶长生闻言心中咯噔一响，胸中酸涩，再不敢想萧疏是否对他有什么心意。

　　他失魂落魄地经过庭院，看到南化易在逗一只野猫，叶长生知道近些天这只野猫倒是常常来光顾这个庭院，因为萧疏会把吃剩的饭菜倒在一个小盘子里放在院子里，这野猫来惯了，早就吃得油光水滑，并且常常对笼子里关着的翠羽虎视眈眈，白天萧疏就在院子里一边看他练剑一边照顾着翠羽，晚上拿回房间中，并不给这只野猫可乘之机。

　　只是这它实在是野性难驯，既护食又不亲近人，还很怕水，动辄就要伸爪子挠人，萧疏实在招架不住它，平常给口吃的放着不管也就罢了。

　　萧疏还笑过这笨猫不懂得审时度势，倘若聪明一点，就该讨小红姑娘的喜欢，毕竟日后这里是小红做主管着的，小红很喜欢翠羽，到时候他们一走，肯定不耐烦给这傻猫留吃的。

　　不过如今这傻猫好歹有点机灵，虽然还是趾高气扬的不理人，见了萧疏总算不再炸毛亮爪子了。

　　南化易手里拿着一小碟子肉，蹲在地上哄猫，小野猫在他面前踱来踱去，一副想吃又不敢靠近的样子。
　　叶长生见了便好心提醒道：“南师哥，这野猫脾气大得很，当心它抓你。”

　　南化易看到他来，笑道：“叶兄弟过来坐坐？”
　　叶长生就走到他身边蹲着看猫，南化易有些兴奋，笑道：“唉，兄弟别的没什么，总是见到猫就走不动道，它有名字吗？”

　　叶长生摇了摇头：“这倒是没给它起过，它天天想着挠翠羽，萧疏都懒得理它了。”
　　南化易仍在耐心地逗着野猫，笑道：“是，这位一看就是个有脾气的，毛色也就罢了，这眼睛生得实在漂亮，你看，眼角尖尖的，看人带着点媚态，挺难得。”

　　叶长生之前并没有注意过，此时跟着细看了两眼，果然发现这只猫这脾气来得还挺有底气。

　　就在这时，野猫忽然极快地向着南化易的手心一扑，伸爪子就要狠狠抓他一下。
　　叶长生刚想喊小心，南化易已经躲开了，不止躲开，还狠狠地打了猫爪子一下。
　　叶长生忍不住赞叹道：“南师哥好快的身手。”

　　野猫出师不利，又狠狠地伸爪子来抓，南化易手一绕，就绕到野猫后颈上将它提了起来。
　　这只野猫平时在这里嚣张跋扈惯了，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抓住过，登时就愣了。

　　南化易摸摸野猫尖尖的下巴颏，野猫又胡乱蹬起四肢，又扭着脑袋张嘴要咬，南化易却不为所动，摸了一会，把它轻轻扔到了地上。
　　野猫又上来抓他，被照着肚子打了一下，终于难以置信地鸣金收兵，恹恹地跑走了。

　　南化易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小畜生果然脾气不小。”
　　叶长生看得有趣，问道：“能让它听话吗？”
　　南化易得意道：“这有何难？给我几天时间，一准就驯好了。”

　　叶长生好奇道：“怎么弄？”
　　“这小东西就不能惯着，你对它一味的好，它反而瞧不起你了，就是得好两天，歹两天，等着它对你有好奇心，要是听话呢，就给点好吃的做奖赏，不听话就别光顾着心疼，该打就轻点打打，不必害怕它记仇，它心里一旦认你做了主人，你做什么都是对的。”

　　叶长生听到“好两天，歹两天”，不由得一怔，面色顿时就有点不太好看。

　　南化易却没有注意到，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嘲道：“唉，对人不也是这样么？一时好一时坏，两天好了三天恼了，前日还不辞辛苦地来找你，转天就不理人了。”
　　叶长生怔了怔，问道：“什么？”

　　南化易跟着回过神，唇角却带着笑意：“我说笑呢。叶兄弟，你这怎么脸色有点不太好？”
　　叶长生不想多做解释，捂住肚子道：“我……去解个手。”

　　叶长生回到房间，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里的郁闷烦恼简直要冲破胸口，只想大喊大叫一通，最后终于回过神来，心道：“我不能这么看轻他……无论如何，我得先问清楚。”

　　谁料第二天还是没有找准机会，萧疏早上同他一起吃了饭，他正想说话的时候，飞雪又来找萧疏，两人凑到一块神神秘秘的说了一会话，然后又一块出门去了。

　　叶长生这一回真正有点生气了，他本来想暗中跟上萧疏看看他要干什么，但是一步踏出去以后又激起了气性，心想他要是果然不想理我，那我追着去干什么？索性回房间生闷气去了，而且越想越气，越气越想，心想干脆今晚去萧疏房中把话挑明，如果他喜欢的人是飞雪，那自己就走好了。

　　然而刚想到“走”，又忍不住担心萧疏无人保护，又生气地想那就等到楚况来好了。当然也不可能真走，只能在这里生闷气。

　　到了晚上，吃过晚饭，大约是萧疏感觉出他已经心里烦闷至极，主动走来同他说话，叶长生等了一天反复焦灼的心，到此时又奇异地被安抚了一些。
　　两个人坐在廊下，也无旁人打扰。

　　叶长生沉闷不言，等着萧疏先开口。
　　萧疏踌躇半晌，终于道：“你因为什么又生气了？是因为我先前答应了你说师祖走后便与你详谈，如今我晚了一天的功夫，你生气了？”

　　叶长生看了他一眼，看到萧疏此刻的神情有点委屈，实在可怜可爱，就很想碰碰他动动他，但是这又不成。

　　萧疏长叹了一口气，道：“我真是怕了你了，我本来以为晚上一两天也不打紧，反正总归是要和你说明白的。”
　　叶长生轻声道：“谁知道？你为什么非要拖过去这一两天？”

　　声音虽轻，这话问得咄咄逼人，萧疏瞪了他一眼：“你说呢？你一点也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了？”
　　“明天是三月初一，三月初……”叶长生想起来了，一时有点难以置信：“是……和我生辰有关吗？”

　　萧疏抬手敲了敲他的脑壳，埋怨道：“我本来想着明日给你一个惊喜，可是看你现在这脸色，我要再不来找你，你是不是要气得今晚都睡不着了？”
　　叶长生听他这么说，登时心脏狂跳，说不出话来，只是定定地看着萧疏。

　　萧疏左右望了望，轻声说：“有什么话，去你屋子里说，好么？”
　　叶长生脚步仿佛踩在云端上一样，直到进了房间，仍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两人在床上坐下，萧疏的脸慢慢就红了：“你有什么话要和我说？你说吧。”
　　叶长生握掌成拳，控制不住地搓动手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开口问的就是：“你和飞雪今天去做什么了？”

　　萧疏一直紧张得有点呼吸不畅，闻言无可奈何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不告诉你。”
　　叶长生却灵光一闪：“给我准备生辰礼物吗？”

　　萧疏不答，叶长生看他神情便知道自己猜中了，于是这一天的烦闷瞬间就消散地干干净净，他又问：“你许我说的，我说了，你会生气吗？”
　　说到后来，声音都在发抖。

　　萧疏抬起头直视叶长生的眼睛，回答道：“那要看你说的是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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