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了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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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懵懵懂懂地从小红那里接过热水，坐回床上，才清醒了一些，忍不住想道：“刚才我为什么要躲呢？”
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涌现出今天晚上萧疏同自己说话的情景，想起刚才在那样近的距离之下他欲说还休的神情，想起他红了的眼角，以及出神时说的“我这次才和你分开几天，就觉得够煎熬的了”，更早一些时候他握住萧疏的手，但是萧疏并没有挣扎，那种细腻温润的触感似乎尚在指间，他的手指沁出了细细的汗。
至于那一个没有落到实处的亲吻，他连想都不敢想了。
叶长生的心脏怦怦直跳，心潮起伏，忍不住站起身来在房间中踱步。
他想起今天中午自己坐在萧疏的床边，目不转睛地看着萧疏的睡颜。不过数日未见，他就好像比先前更瘦了一点，一只手臂放在被子外面，露出来修长的手，好像玉石做的一样。
他把萧疏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放进被子里，看见萧疏在梦中不安地蹙着眉，他回忆起来，觉得萧疏略微皱着眉的模样也真是好看极了，又美，又有点脆弱可怜，不过当时他只觉得跟着心里有些着急，担心他是不是在做什么噩梦。
再往前想想，他简直难以形容自己看到萧疏平安无事地躺在那里时心里终于巨石落地的安心，数日来的忧愁畏惧消散，顷刻间令他轻松地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说他心里煎熬……其实我也是五内如焚，心焦如沸，饭吃不下去，觉也睡不着……他担心我，我也担心他……可是，是从什么时候起，我连他一点不安心都看不得的？我……我是……”
叶长生胸口如同中了一锤，耳边一阵一阵的嗡鸣，有什么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几乎抓不住，然而也幸好是几乎，那个想法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他一时间更加懵懂。
烛台上灯花一爆，将他惊了一跳。
这念头起得如同春日的第一声惊雷一般猝不及防，却自然而然，他的心跳得发慌，脸上一阵灼热，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今天下午见到萧疏以后渐渐的心绪又焦躁不宁起来，他想和萧疏说话，问点什么，说点什么，以缓解心头的焦躁，然而萧疏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像是在一蓬火上一把一把地递薪加柴。
他实在是想碰碰他的手，摸摸他的脸，甚至于是……亲亲他。
原来他并不是将他当做朋友来对待。
“我喜欢他，”叶长生愣住了，怔怔地想：“我喜欢他。”
他停住了脚步，对着窗外呆呆地出了一会神，然后忽然扑到窗前，狠狠推开窗户，霎时间窗外的夜风灌了进来，吹得他头脑一阵清明。
淡淡的月光照进来，叶长生忽然想起了先前那个未落下的吻。
“妈的我喜欢萧疏，这么明显的事情我怎么现在才反应过来？”
“萧疏，萧疏，萧疏……”叶长生反反复复地念着这名字，心里在想，口中也在念着，念得他自己一时间都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名字于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叶长生的手指微微的发着抖，然而他一咬牙，面容再次变得平静，仿佛是不知道从哪下了一股狠心，冷静地回想先前。
萧疏管江陵客叫做“陵哥”，说起“陵哥”一路对他周全保护，他满腔酸涩，心里发堵；在前往洛水的途中接到离欢楼的讯息，他激动地发抖；一路冲向平阳郡府的时候，他的心快要飞出来；邱晁带着猥琐的笑容说起萧疏，他恨得咬牙切齿，气海翻腾，目眦欲裂；在永安县外追逐的路上，他心急火燎，仿佛只要一个不小心，就会与今生最重要的东西失之交臂；而上元节的夜里，萧疏笑着将面具罩在他脸上，手指碰到他的耳朵，那一刻他感觉心口几乎麻痹，满眼中只剩下那双在灯火中如璀璨星光一般的眼睛；业城小院、红梅山庄……
往事不必细想，全部历历在目。
他感觉自己的眼眶干涩发烫，脑袋嗡嗡作响，又忍不住来回踱步，心中涌上热切的渴望，不由得想象着如果自己今晚真的亲了萧疏，那会怎么样？萧疏并没有抗拒他，甚至目光迷离，乖乖的任凭自己攥住他的手腕。
萧疏说“‘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说“我这次才和你分开几天，就觉得够煎熬得了……”那时候的语气中包含着异样的感情，那声音犹在耳畔，叶长生又一次感到心弦一颤。
叶长生想：“是了，我喜欢萧疏，萧疏呢？他喜不喜欢我？”
他在难以遏制的欢喜雀跃中思来想去了半晌，反复以彼此的行为佐证，一点一点细微地回想萧疏待他的温柔周到与关心之处，越想越觉得如同一口气饮了十坛美酒一样的醉人。
然而他又忍不住地想：“萧疏本来就是那样一个温柔的人，他对谁都那么好……”
一时又想：“我不一样，他对我更好，他什么话都肯对我说……”
如此反复思量了许久，实在难以平静。
直到最后他才忽然如梦初醒般地察觉不妥之处——因为想起来他们都是男人。
叶长生苦笑着皱起了眉，他自己其实是不在意的，在关外游历的几个月里，他曾经看到过一对这样的恋人，初时微觉惊讶，但他从小就是那种不会对别人不相干的事情多做评价的人，也从无轻视之心，而戎人民风开放，对此也不以为意。
时间久了，他看到那对恋人彼此眼中温暖的情意与互相关切之心，似乎和别的情深义重的情侣之间，也没什么不同。
因此他并无纠结，在发现萧疏一举一动皆能牵动自己心弦的时候，发现了这种感情原来就是喜欢。
在他心里，只觉得从小到大，自己所见过的人里，从没有哪一个人像萧疏这样可以在相处的时候时时让他觉得如沐春风，让他情不自禁，只想陪伴在他身边。
但是萧疏呢？萧疏会不会介意？如果他对自己只是朋友之谊呢？那么今天自己这样唐突……
想到这里，叶长生又一次心烦意乱起来，他躺在枕上，翻来覆去地想了许久，思考萧疏究竟有没有可能也会喜欢自己，一时甜蜜，一时忧心，最后终于困倦地睁不开眼，索性破罐子破摔，咬牙道：“我总归是得试一试的，先慢慢探一探他的意思，如果他也喜欢我呢？”
想到这里，便酣然入梦。
梦中依稀看到萧疏在对他微笑，俊美的容貌明朗之极，而他背后映着一树灿烂的桃花，叶长生便恍然想起萧疏给他讲过的诗，桃花总是浪漫。
叶长生感到自己在梦中向他招手，萧疏便温柔地走到他身前，依赖地靠在他怀里。
他心里骤然感觉到形容不出的欢畅甜美，朦胧中只觉得发生了天大的好事，快乐的忍不住要从心底笑出来。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从梦中醒来，他睁开眼睛，只觉心头欢喜，好像今天是有什么好事即将发生似的，等想明白是什么情况，他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微微发烫的脸，心中期待不已。
等到早饭的时候见到萧疏，他顿时又一次确认了自己的心意，甚至忍不住想要扳住萧疏的肩头，问问他是怎么想的。可是萧疏目光刚刚与他相接，就立刻不自然地转向一边去了。
他暗暗关注萧疏的神情，发现他有些昏昏欲睡。
“是不是昨天没有睡好？他是不是……也在想我？”
叶长生想到这里，又觉得心中一动。
耳边只听周老阁主道：“吃完了？吃完了这边随我来吧。”说完已经起身踱出院门。
这意思是要教叶长生剑阁剑法了。
叶长生这才从魂不守舍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幸好就算他早已神游天外，面容上也是一副淡淡的模样，所以并没有引起谁的奇怪之心。
他看了萧疏一眼，发觉萧疏也在看他，萧疏动了动嘴唇，像是被他惹的无可奈何的一笑，轻声道：“还不快跟着去？”
叶长生立刻笑了起来，又看了萧疏一眼，才快步跟了出去。
李湘兰早已经备了两柄木剑，要呈给周成钧，周成钧一挥手，道：“且住，我先试试长生的拳脚功夫再用剑。”李湘兰便携了两柄木剑走到廊下站着的萧疏身边，笑道：“我也跟着开开眼界。”
叶长生站在场中，不敢怠慢，等待周成钧指示。
周成钧道：“长生，你先出手吧。”
叶长生拱手施礼，知道这等武学泰斗，自然是要让他一步，也不忸怩，道声“晚辈得罪”，脚下一动，已经身形暴起。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了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