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上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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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快要到上元佳节，萧疏的腿伤比预想中好得更快，从他感觉自己不拄手杖也能自如行走之后就再也坐不住了，同家丁们打听附近何处最宜观灯。
叶长生、楚况都知道劝不住萧疏，于是准备了车马，索性提前回宸都。
于是三人于正月十三早上动身，向西南方向赶了两天路，到了西河郡永安县。
永安县是附近县中最大的城镇，每年上元时节，周围居住的百姓纷纷前往观灯，其时县中点起明灯万盏，能工巧匠绘制出的各式花灯辉煌奇巧，映照得整个县中五光十色，与天上一轮明月相映成趣，一派安居乐业、灿烂似锦的盛世气象。
三人于十五当天到达县中，萧疏先在客栈中从未时睡到了酉时将尽，醒来之后收拾穿戴了一番，等到天已擦黑，便去找叶长生和楚况看灯。
三人前些日子在萧疏的坚持下都赶制了两身新衣，叶长生和楚况都是一身江湖游侠的武服打扮，一黑一青，楚况依旧外罩一披风，叶长生则是中衣外着右侧半臂外袍，上面以各色与衣饰相近的线绘着细腻纹样，两人手腕处都有皮革制成的腕甲，腰间紧束缀银腰带，脚踏兽皮云纹胡靴，萧疏还是一身公子打扮，白衣着墨，衣领、袖口处都绘着墨竹，外搭着保暖的披风，除腰带下坠着一块美玉之外，再无其余装饰，别有一种素淡清贵之气。
三人上了街，径直赶往闹市，只见街上往来行人，大多穿着簇新的衣裳，手提一盏灯，满面喜气洋洋，路边商贩卖力吆喝，有卖灯的、卖首饰的、做糖人的、猜灯谜的，都纷纷对着客人笑逐颜开的说着“上元安康”。
其中也有不少青年男女，相约同游，彼此之间眉目含情，更有形容不尽的旖旎风光。
叶长生、萧疏、楚况三人走在街上，立刻便有不少人向他们投去目光，更有胆大的追着去瞧，却装作是在路边买东西的样子。他们倒是也不介意。
萧疏走到一处卖灯的摊主旁边，上面还摆着十二生肖灯，今年是兔年，兔子灯格外多一些，萧疏挑了一个兔子灯拿起来瞧，见那灯做得栩栩如生，十分可爱，笑着对叶长生道：“做得比宸都的还精致。”
摊主笑容满面，操着一口地方话一口气道：“公子抬举了，不过咱们永安县的灯会素来有名，这是县里有名的制灯巧匠周老做的，周老扎了四十年灯了，用的彩纸颜料、铁丝竹篾、纱线布帛，都是挑拣的最合用的材料，剪、剔、绘、染、扎、缠、绷，哪一项都是顶尖的功夫，公子来一盏？讨个吉祥。”
萧疏本来不想买，听着摊主说得热闹，便问：“楚大哥，你要吗？”
楚况笑着摇了摇头，于是萧疏问：“多少钱？”
摊主：“比别处的略贵些，一个三钱。 ”
楚况闻言就将腰间的钱袋递给萧疏，萧疏从里面拿了一两银子，笑道：“拿两盏，余下的您收着当个彩头，上元安康。”
摊主忙双手接了，唱了个大喏，道：“得嘞，两盏灯，多谢公子，公子上元安康，万事如意。”
萧疏接过来递给叶长生一盏。又随手把钱袋往长生手里一放。
叶长生顺手接了，拿着灯瞧了瞧，随口问道：“你怎么也不问问我就给我买了？”
萧疏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非常郑重：“不能只有我一个人提着。楚大哥刚才是笑我这是小孩玩意。”
楚况哈哈大笑。
叶长生：“哦。”
那摊主喜气洋洋的，又道：“几位公子赶得巧，往前面有龙灯会，听说今年扎得龙灯又大又漂亮，大家都赶着猜灯谜看龙灯，公子去瞧瞧？”
于是三人又赶着去看灯，萧疏在路上买了两个青面獠牙的面具，给了叶长生一个，仍旧是楚况不要，萧疏不愿自己一个人戴面具。接下来虽然仍有人看他们，但是好歹没有追着来看的了。
走了一盏茶时分，三人挤到一群人中间，果然见到前面搭了一个临时的木台子，台上盘着两盏游龙灯，一个盘着柱子，一个蹲在地上昂起头颈，身体一直蜿蜒到台下来，双龙对视，中间放着一盏圆球状的灯。
一人站在台上，正玩着杂耍，摆了两个姿势，忽然仰天吐出一口火，底下众人轰然喝彩，拍手叫好。
叶长生回头，见到面具下萧疏露出来的一双眼睛被灯火照得亮若星辰，霎时间一怔。
周围人声鼎沸，萧疏拉了叶长生一把，叶长生就侧身低头凑近他，听见萧疏冲他大声道：“宸都的龙灯比这个还大得多，明年带上你爹娘来宸都看看吧！”
正在此时，台上出来一个精干利索的伙计，道：“静一静，诸位静一静！杂耍瞧完了，各位父老乡亲，咱们来猜几个灯谜吧，猜着的有彩头，给家里小孩子赢盏灯玩去吧！”
萧疏的注意已经被灯谜引过去，叶长生看着他，心想：“好。”
下面有个青年起哄高喊道：“没小孩的呢？”
伙计笑着道：“那就送给心仪的姑娘，看人家愿不愿意给你生小孩了！”
底下于是又是一阵轰然叫好声，不少人借机去瞧身边伴着的精心装扮过的女孩子，女孩们年轻的脸在灯火映照之下，不知道是自己红了还是灯光照红的。
于是台下便有人咚咚咚地敲起鼓来，有人把一个挂满了灯的杆子抬到台上，台上那伙计开始稳稳地转起了杆子，绘着各式各样图画的灯飞旋着，令人目不暇接，底下众人又叫一声好。
等到鼓声一停，伙计稳住了杆，从对着龙珠的那一列最上面的灯开始，取了谜面，向众人道：“诸位乡亲，听好了！第一个谜语来了，弟兄七八个，围住柱子坐，一个要走开，衣裳全扯破。打一物。”
萧疏奇道：“这什么？”
叶长生、楚况都摇了摇头。
先前那起哄的年轻人高喊道：“我知道，我知道！今天给我娘收拾这个，到现在还有一手味道！”
旁边一人道：“蒜！”
年轻人怒道：“我先说的！你抢什么？”
周围人一见都笑了，那伙计拿着灯，笑道：“这位兄台，对不住，您才思敏捷，下次直接说出来，今晚保准有您的灯。”
那年轻人这才罢了。
接下来那伙计又接连说了几个，都是民间一些常用的物件，用词不甚讲究，只图个新奇有趣，还有个带了点调笑的话，底下许多年轻男人们便心照不宣的地笑起来，一起起哄。
叶长生和萧疏开始时猜不出，后来习惯了之后也能说出来一两个，不过他们只是在人群中静静看着，也不打算赢灯了。
看了一会，三人正打算走的时候，忽然听到那伙计道：“这个难猜，却不知道台下有哪位能猜出来了。”
只听他清了清嗓子，念道：“人间逍遥客，田墅养家鹿。”
众人皆奇道：“这谜面怎么和之前的都不一样？这谁能猜得到？”
当下却有一书生越众而出，道：“这个谜面很雅，不过倒也不难，只是普通的拆字法，家鹿，那自然不是野的，把鹿放在土上 ，应当是个‘尘’字。”
伙计将手中的灯送予他，道：“先生说得是。”
萧疏神色一动：“难道是他？”
叶长生注意到萧疏脸上露出奇异神色，问：“怎么了？”
萧疏摇了摇头：“我们再瞧瞧。”
接下来伙计又转了一次杆，随后又依次将灯盏取下来，是一首诗，打一地名。这下题目虽难，却有几个人都反应过来了，最先喊出来的是个女孩，道：“这说的就是咱们永安吧。”余人纷纷附和，于是那姑娘也得了一盏灯。
再往后，又有几个类似的谜语，有一个还颇有些难度，谜面是“万物逆转，光阴回溯，非道非无”，萧疏小声道：“是一。”这个谜语却没有其他人猜出来，于是楚况便喊道：“一！”
伙计将灯给了楚况，许多女孩见他高大英俊，不由得纷纷侧目。
那灯做工精良，绘着灼灼桃花，旋转起来花瓣仿佛要从灯上飞出来一般，还写着“天地逆旅，光阴过客”八个字，萧疏一看就摇了摇头，问道：“最开始那两个灯谜分别是那一列的第几个来着？”
叶长生道：“第一个和第三个。”
萧疏问了问旁边的一个女孩：“请问姑娘，咱们这永安县有什么来了就非去不可的名胜、或者名字前缀了永安两字的地方吗？”
女孩见对方衣饰光鲜，温文有礼，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长相，但是声音十分好听，便很乐于答他，女孩仔细想了想，道：“城西戴冠山有个三清观，请愿最灵，人们来了是必去的。至于名字带永安的，最有名的应该是永安客栈了吧。”
“多谢姑娘。”萧疏转身对叶长生和楚况道：“我们去永安客栈瞧瞧吧。”
楚况奇道：“因为这谜语吗？”
叶长生将刚才的谜底连在一起，说：“尘，永安，延，谢，一。”
正当此时，又来一个谜语，谜面是“禅钟曙响鸟惊飞”，打一句诗，底下众人都犯了难。
萧疏：“……会当凌绝顶。”
叶长生一想，颇觉有趣：“啊，确实。”
楚况也反应过来了：“原来是他，这……”
萧疏笑着接过话来：“他可真是够无聊的。”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上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