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21、不速之客

　　叶长生回想起自己少年时候的情景，他总觉得除了练武之外，其他都没什么意思，身边并没有什么特别亲近的朋友，但是自从见到萧疏，他就觉得总有很多话想和他说。
　　倘若他们能一起长大……

　　叶长生正在心中设想时，萧疏已经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上，说：“就我们所知的信息来看，好像已经没办法做出更多的推演了。对于幕后之人和黑衣人，我们所知太少，他们的来历目的成谜，同时对朝堂和江湖都很了解，有太多太多种可能和推测了，刚才我们所想的，甚至可能只是众多可能中最不可怕的一种，总之他们让我有一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叶长生“嗯”了一声，这时冯庄主亲自来问萧疏情况，又命家仆送上清淡饮食，叶长生听完萧疏所说的事情，心中已经充满了对冯辉的怀疑，好在他天性镇静冷淡，许多事情都不会由表情泄露出去，而萧疏仍旧与先前一样，丝毫看不出他待冯庄主有什么异常。

　　冯辉礼数周全，害怕扰萧疏休息，坐了坐就走了，萧疏腿脚不便，坐在床上吃饭，叶长生陪着他，萧疏又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了碗。

　　“对了，”萧疏道：“我忽然想起来，红梅山庄这几日或许不会再这么平静了。”
　　叶长生被他一提醒就想到了，道：“武林中追杀江彤的很多人，也许跟江成鹤之间并没有什么血海深仇，只是想知道天心神功的下落，从中分一杯羹罢了。神秘人既然在这个时间点上放出了这消息，也就意味着会有很多人来找冯庄主的麻烦了。”

　　叶长生忽然想起那天秦伊雪与冯辉对战前说的话，道：“那这么说来，秦伊雪不会是来保护冯庄主一家的吧？”

　　“那天她说，她早就已经不把这件事情挂怀在心上，她来到这里，却没想到冯庄主夫妇如此防备，只觉得寒心。”萧疏回想道：“我那天听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她应当也是听说了江湖流传的消息，前来帮忙，如此说来，还真是令人感慨。”

　　叶长生心里对秦伊雪没什么好感，只是淡淡道：“那也不应该把你牵扯进来。”

　　萧疏笑了笑：“还好有你救我一命。”

　　叶长生微笑，又忽然想起了一个人，问道：“那冯远卓呢，他安全吗？”
　　萧疏道：“那孩子不妨事，我之前和那位人精似的阁主在关外见面，分别时请他派人去宸都照拂那孩子。没有人敢在天子脚下撒野。接下来我们就可以静观其变，我现在确实很好奇，天心功法究竟可以牵涉出多少江湖豪杰。”
　　“你这江湖豪杰说的可太像讽刺了，我还在这呢。”叶长生两手一摊，脸上满是笑意。

　　萧疏目光在他手上包扎的白布条上停留片刻，温声问道：“手还疼吗？”
　　“早不疼了，你的腿呢？”
　　“不动的话还好。”
　　叶长生皱眉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情势得在这里长住，但是如果危险的话，我们是不是还是离开比较好？”

　　萧疏笑道：“无妨，我们先看看来者何人。楚大哥最迟明天也就回来了。有你，秦伊雪，冯庄主，可以放心。待我们试探试探冯庄主，再将情况挑拣着告诉他，好让他有防备之心。”
　　叶长生已经发现萧疏行事周全，考虑的面面俱到，于是点头，道：“好，我听你的安排。”

　　叶长生说这句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都是不加掩饰的温柔，少年剑眉星目，棱角初成，毫无疑问是英俊的。
　　萧疏目光中有感慨神色闪过，温声道：“你对我太好了。”

　　晚间，两人在房中用完晚饭，就有家仆送来了热水。
　　叶长生自然而然地留在萧疏房中，并没有离开的打算，过了半晌，萧疏眼见他还是没有要避开，终于道：“长生，你还不回去吗？”
　　“我要保护你，”叶长生理直气壮，又说：“你的腿不方便，我照顾你吧。”
　　萧疏感觉实在不好意思，道：“我想洗澡。”
　　叶长生没说话，上前一步，将他扶到沐浴的木桶旁，半搂住他的腰，道：“你脱衣服吧，等下我把你抱进去。”

　　萧疏立刻就不好意思了，说：“……那个，我的意思是……要么你回避一下？”
　　叶长生这才意识自己的冒犯，也有点不好意思：“你自己可以吗？”
　　萧疏受伤的那一条腿微微点着地，反手轻轻把叶长生推开，道：“没事的，你回去吧。”
　　叶长生转身将屏风拉过来挡在二人中间，道：“那我就在这吧，我怕你万一摔倒。”

　　萧疏握着腰带迟疑了一会，小心地除了衣物，盯着那高到腰际的木桶，迟疑半晌，发现自己真的进不去。
　　屏风外叶长生安静坐着，半天听不到动静。
　　分明室内也不是那么暖和，但一想到叶长生就在外面，而自己一筹莫展，萧疏就忍不住出了一头的汗。

　　叶长生的声音忽然传来：“萧疏，你等一下！”
　　萧疏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险些慌得伤腿用力。
　　“什么？”
　　“我忘记问郎中你的腿能不能沾水了，不过既然是伤，最好还是别沾水吧，要不，等两三天再洗？”
　　萧疏赶忙顺着台阶下，道：“你说的是，不过没事，我随便擦擦就行，不进去泡着了，长生，你在这里我不太好意思，不然你还是等会再来？”

　　叶长生“嗯”了一声，开门出去了。
　　萧疏这才松了口气，也有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自己都觉得实在是别扭。
　　因为素来习惯干净，所以即使腿上有伤，萧疏还是认真擦拭了一遍，冬天热水凉的快，洗到后来，慢慢有些冷得受不了，他刚才整理的时候有些不大方便，头发有些不小心沾湿了许多，此刻就觉得很难受。他身上风寒未愈，自己也唯恐加重病情。
　　萧疏匆匆忙忙换好衣物，单腿跳回床边，裹着被子回暖。

　　刚到床边，便听到叶长生的敲门声，他还没来得及回答，长生便推门进来了，也是刚沐浴过的模样，到屏风后将水端出去倒了，随手收好他的衣物等着第二天去洗。
　　萧疏自出门之后，这些事情都是亲力亲为，此时看到叶长生帮他收拾，登时脸就红了。

　　叶长生走过来，递给他一根手杖，道：“方才冯庄主差人送来的，你的腿骨虽然没有断，但是最近几个月右腿还是不要用力，这几天也别动，养伤最关键。”

　　萧疏接过来放在床边，叶长生又瞧了他一眼，走到他面前，伸手挽起他的头发，自然而然地拿一条干布巾给他擦头发，萧疏感到他的手指捋过自己的头发时，动作轻柔和缓，偶尔触碰到头皮，似乎有一阵酥麻感受直窜向心口。等到擦干净头发，叶长生又拿起旁边的梳子给他梳了梳，萧疏开始时还有些紧绷，后来就舒服地闭着眼睛，恍惚间感觉仿佛自己是在家一样。

　　“好了。来先把药喝了吧，你先前还有点风寒。”
　　萧疏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境了，长生看起来是个七情不上脸的淡漠少年，但是周到体贴之处，常常让萧疏感觉到心中暖洋洋的。
　　萧疏接过碗，一口气灌完，叶长生又顺手给他递了杯水漱口。
　　萧疏嘴里苦得厉害，这杯水也来得正是时候。

　　“等头发快干了再睡。我不放心，今晚我睡这里守着，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明天我把我的床搬来，中间用屏风隔着？”
　　萧疏忙道：“那倒不必，我知道你是待我好，倒是要麻烦你了。咱俩现在算生死之交也不为过，你怎么忽然客气起来了？”
　　叶长生迟疑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上次我在你这里睡，楚大哥好像很惊讶。”
　　萧疏故作轻松：“可能是觉得我和你熟得太快了吧，我之前还经常和他一起睡呢。”
　　叶长生面无表情：“哦。”
　　萧疏一下子笑出了声。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时，萧疏感觉到叶长生的身体很暖和，慢慢便凑到他身边。
　　未几，长生悠长绵远的呼吸自耳畔传来，萧疏因为下午睡足了，一时不怎么困，慢慢开始盘算思考先前发生的事情来，情不自禁地做起假设，若是今天叶长生没有出现，他就是必死无疑了。想起身体骤然下坠的失重感，萧疏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倘若换一个人，这世上还有谁愿意毫不犹豫地为自己跳下那高崖呢？
　　萧疏想得心浮气躁，在夜色中凝视叶长生的脸，半晌，轻轻地叹了口气。

　　夜色中，一名腰悬利剑，身着黑衣的江湖豪客骑马而来，等到望见不远处山庄在白雪反光下显露出的轮廓时，那男人“吁”的一声，控住了马匹。
　　斗笠下那男人一张宽方阔脸，鹰钩鼻梁，眼窝深陷，眼角边生着许多皱纹，蓄着须，约莫五十岁上下。
　　“师侄，出来吧。“
　　这中年男人说话的声音低沉，中气十足，如他的长相一般，带着点凶狠的戾气。

　　树梢上一个男人的修长身形显露出来，身形一晃，只见那树枝晃动了几下，这年轻男人已经落在了马前，那马儿似乎被惊动，不安地踏了踏四蹄。
　　那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人，宽肩窄腰，猿臂长腿，向中年男人望过来，目光如电。这年轻人高鼻深目，脸颊瘦削，嘴角带着点戏谑笑意，越显得眼睛也含情一般，当真是英俊得摄人心魄。

　　中年人哼了一声，道：“师侄这是什么意思？”
　　“小侄不敢，只是碰巧看到师叔动身，心中担忧，所以就冒昧跟来了。”
　　那中年人闻言冷冷一笑：“乖侄儿，你有什么可担忧的？”
　　年轻人嘴角露出了一点意味不明的笑容，悠然道：“自然是担心师叔单骑独行，万一遇到危险呢？”

作者有话说

　　登登，重要人物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