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少年游》兰雀蓝

126、轶闻

　　来人正是江彤。

　　叶长生和萧疏都有点尴尬，连忙飞快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叶长生轻声道：“你进来吧，彤姐。”

　　旋即窗户被向外打开，江彤轻轻跳了进来，她已经换了一身黑衣，头戴斗笠，神情仍旧没有多少波动，但是目光中藏着一点温柔。

　　这是他们第一次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相对，却已经熟悉得像是认识了多年的朋友。

　　江彤目光闪烁，温声道：“多谢。”
　　长生温和一笑，道：“分内之事，彤姐，不客气。”
　　江彤深吸一口气，压抑住感激之情，三人对视，都明白其中之意。

　　随后江彤并未再多感谢之词，而是直接问：“我来还想问问你们，还有什么线索吗？”
　　叶长生和萧疏对视一眼，都露出了凝重而严肃的神色。
　　江彤神思已定，泰然自若，点头道：“请告诉我吧。”

　　三人走到桌前，坐下，萧疏给江彤倒了一杯茶，江彤微微一笑，接了过来，萧疏就说：“彤姐，其实若论起师门的渊源，你也是我的师姐。”

　　江彤正垂头喝茶，闻言抬起头来，先是有些疑惑，继而很快明白了过来，坦然问道：“我的师祖，是出身于剑阁么？”

　　萧疏点了点头，叶长生接过话来，道：“彤姐，这就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了，等我把唐筠叫来，说给他也知道？”

　　翌日。

　　“萧疏今天还在补觉呢？”黄珊菊坐在桌旁，一边挑挑拣拣地夹菜吃，一边心不在焉地随口问。飞雪和南化易吃完了饭便出去转着看了，郑信和温灵儿则在隔壁房间服侍伤重的骆逸，现在房间中只余黄珊菊、杨君竹和楚况、冯青青四人。

　　冯青青打了个哈欠，并不意外：“之前在红梅山庄的时候，我就发现他的作息规律的不像是个少年人，前日缺了一整晚的觉，恐怕是得多补上几天，反正大家也不急，不是商量好了等骆逸的伤不那么重了再走么？”

　　黄珊菊闻言叹了口气，没说什么，杨君竹却知道她是想起了萧疏十八岁之前，也是贪玩爱闹的性格，大家聚在一处，不秉烛夜谈，舞剑饮酒到深夜，是绝不肯罢休的。

　　楚况在一旁擦刀，这时候问：“长生和唐筠呢？怎么也不见他俩来吃饭？”

　　黄珊菊笑了笑，却不多说，笑道：“这就不知道了。”
　　她又岔开了话题，问道：“楚大哥，那天你分开伏龙帮曹重峰和那个叫哈什么的西域人的招数叫做什么？我瞧着竟然和你先前的招式不大相同，你的武功是又有了什么进境么？真是了不起。”

　　楚况笑了笑：“那其实是受了长生的启发。我之前和长生动手过招……诶，正说他呢，他就来了。”

　　叶长生走过来，看了一眼有什么饭菜，又笑着向楚况道：“楚大哥说我什么呢？”
　　他整个人是神采奕奕，不见丝毫倦怠之色，问完楚况说他什么，也并不是很在意，接着问：“有什么好吃的么？”

　　黄珊菊就打趣他：“楚大哥说你懒呢，怎么不起来吃饭？来的晚了，没你的饭吃了。”

　　叶长生不以为意，早就看到了一边的食盒，这是家小客栈，厨子中午给做了饭就不在了，因而大家这两天一处吃饭，只是给没来的人留着。

　　叶长生取了食盒，说：“我去看看萧疏。”

　　楚况起身道：“我也去看看他，最近恐怕是累着了，不过总算是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
　　楚况走了几步，又转头对冯青青说：“青青，你下午有空么？若没事的话，咱们出去看看你有什么想带回京城的玩意？”

　　冯青青立刻笑道：“没什么事，楚大哥，等会你来叫我一声就好。”
　　楚况点了点头，跟着叶长生上楼去了。

　　黄珊菊一脸笑意，冯青青回头正对上她那笑容，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岔开话题问道：“说起来，我是有些好奇，前日那位公孙大哥所在的参合门是个什么门派，我先前怎么竟然没有听说过呢？”

　　珊菊笑了笑，说：“不是什么正经门派，门内弟子修习内功的功法比较不入流，至于是怎么个不入流法呢？青儿，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知道。”
　　杨君竹无奈摇头，笑了笑，却不说话。

　　冯青青好奇地凑近了珊菊，听着珊菊在她耳边随口说了几句话，顿时露出吃惊的神色，奇怪道：“这样也行啊？”

　　珊菊满不在乎，说：“这谁能知道？反正别搭理他们就是了，不管是和他们做朋友还是做敌人，光从名头上都落不到一个好去。其实我之前看过一些关于这个门派的野史轶闻，就在皇……收录的一些杂书之中，据说还是我太师祖收录好的，看完之后，我倒觉得他们这个门派好像还挺有意思的。”

　　冯青青其实知道萧疏的真实身份，却也并不拆穿，只是笑问道：“那你说，是个什么故事？”
　　“故事嘛，”珊菊神秘一笑：“那可是很吓人的哦，看你敢不敢听。”
　　冯青青欣然笑意：“我不怕，你说就是。”
　　杨君竹此刻却也开口了：“珊菊，你总是带坏妹妹。”

　　黄珊菊顽皮一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嘛，说给青儿听听又何妨呢？君竹，你也不要端着这么一副姐姐做派了，当时是谁把那本书拿给我看的？”
　　杨君竹面不改色，答道：“是萧疏。”
　　黄珊菊抚掌而笑：“哈，转头我就把这话告诉他去。”

　　继而又向冯青青道：“本朝之前那一段争战四起、天下逐鹿、民不聊生、暗无天日的历史之中，有许多江湖武人做过大争之世的刺客，我看到的轶闻之中，就是说参合门中有一人，自荐为刺杀当时北方枭主高崇的刺客，定下这个目标，可以说是有死无生了，参合门当时的大师哥大师姐就以门派之中的至高礼仪来待他，准备百日，并为他践行。”

　　说到这里，冯青青不由得有些好奇：“什么是他们门派的最高礼仪呢？”
　　“这个嘛，问得好。”黄珊菊狡黠一笑：“你却是问到了关键，传说他们门派至高的礼仪，就是以身侍奉。”
　　冯青青：“啊？”

　　“那一日此人自荐为刺客的时候，彼时门派中的大师哥与大师姐分坐席上，由他挑选，他选择了大师姐灵音，灵音便从其请，曰：‘愿以吾身奉卿，增益功力以戮高贼。’然后亲自服侍百日。”杨君竹接过话来，不徐不疾，语调平平地说完了这番话。
　　冯青青：“啊。”

　　“临到去时，参合门上下白衣素服，为他践行，当时悲壮的氛围，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之状，”黄珊菊笑道：“后来结果如何，你猜？”

　　冯青青想了想，说：“刺杀未成功？我记得高崇好像是战败之后被自己手下亲信背叛，趁他重伤之际杀了他，还割下了他的人头，他不是被刺杀的吧，还是说，这手下亲信便是参合门的这个人？”

　　黄珊菊打了个响指，笑道：“猜错了！”
　　冯青青无奈一笑：“我就是猜错了，你也犯不着这么高兴啊。”
　　黄珊菊答道：“我就赌你想不到接下来的事情。”
　　“我想不到，那你快说。”冯青青的兴趣也被勾起来，追着黄珊菊问。

　　“他不是刺杀未成功，他是根本就没刺杀，这人去北方潜伏，不过月余，就感到高崇着实可怖，于是生出怯懦之心，偷偷跑了。”
　　冯青青：“啊？！”

　　黄珊菊说：“然后灵音无法忍受，发动门中所有弟子找到此人，斩手断足，剜眼割鼻，亲手将他做成了人/彘，示于众弟子面前，说：‘此人欺我，使我为人笑柄，合该得此结局，前车之鉴在此，废止本门侍奉之仪。’”
　　冯青青：“天哪！”

　　黄珊菊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随口道：“乱世之中，故事都是这般残酷，吓着你了吗？”
　　冯青青边摇头边说：“我只是觉得这门派可真够邪的。”
　　杨君竹道：“就是这么说。”

　　三人正说着，楚况又匆匆忙忙出来了一趟，站在楼梯上一脸歉意地说：“青儿，今日有些事情，明天再带你逛去？”
　　冯青青见到楚况神色，立刻说：“好，楚大哥，我什么时候都可以，你忙你的。”

　　黄珊菊招手笑道：“楚大哥，有我和君竹呢，我俩带着青儿玩去，你忙你的，无需担忧。”
　　楚况拱手抱拳，露出感激的笑容，旋即转身，匆匆上楼，进了萧疏房间。

　　冯青青有些疑惑，却不多问，黄珊菊向杨君竹一眨眼，笑着说：“这必定是江彤找来了。”
　　冯青青立刻惊道：“什么？彤姐来了么？”

　　杨君竹脸上虽然露出无奈之意，声音却十分温柔：“他们既然不叫咱们，就别猜了。”
　　黄珊菊不以为意：“我当然知道萧疏不和咱们说有不和咱们说的道理，不过你看着吧，左不过这两日，咱们大家总得有一聚，我若猜的不错，到时候我们说不准也需喊江姑娘一声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