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权途》彼拾林夕

29、争执

　　太子妃这一昏迷就是好几个时辰，等她再次醒来，看到床边守着得太子，眼泪当即就流了出来：“太子殿下，我哥哥他真的已经不在了吗？”

　　“你放心，母后说了，她一定会给悯生报仇的，”太子轻声安慰，目光落到女人的小腹，格外地温柔，“绛德，我们的第二个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你要好好保重身体。”
　　淳于绛德一愣，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我，我是怀孕了？”
　　太子肉眼可见地高兴：“是的，你昏迷后太医来诊断过，你肚子里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
　　按理说太子妃是生过孩子的人，这次怀孕应该有所察觉这是。然而妹妹淳于章逸的事情让她心力交瘁，便也忽略了身体的一些列异样。
　　“太好了，承稷他有弟弟了。”

　　一日又一日过去，王后的书信也八百里加急，终于传到了苍梧。信中她的意愿非常强烈，一定要黎王派兵剿灭浮玉楼为她的侄儿报仇。

　　黎王却显得有些为难，毕竟浮玉楼的救驾之功是实打实的，奖赏都还没定下来呢。虽说浮玉楼有涉嫌杀害淳于悯生的罪名，但两者也很难完全分开来看，最起码在世人的眼里，这件事就足以值得品头论足。

　　不过，浮玉楼的负隅抵抗也让他君威震怒，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黎王发兵围剿浮玉楼，根本原因并不在于他们杀了淳于悯生，而是他们蔑视君权的抵抗行为。

　　在这个节骨眼上，唯有叶知书前去求情，言道他愿意一人前往浮玉楼，劝说君寰宇接受朝廷诏安。

　　黎王却是审视了他一番，转头对叶琛道:“少年慕艾乃是常事，但若因私废公，孤王如何安心扶持他来辅佐这黎国的江山社稷。”

　　叶琛闻言羞愧万分，不顾尚未痊愈的身体，狠狠斥责了一番叶知书。

　　“奉京城里有那么多的好女儿，你怎么偏偏就被一个海贼给勾了魂，知书，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叶知书抿着唇一言不发，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叶琛摇摇头，又语重心长地说:“我们叶家世代忠于黎国，从你的曾祖父起，再到我和你的两位叔伯，我们的婚事也都是由黎王和先黎王做主赐下的。知书，你是为父的骄傲，也是叶家的骄傲。黎王对你委以重任，士为知己者死，别说区区儿女情长了，就是生命，我们也都当遵从王上的意志，你明白吗？”

　　诚然叶琛并不觉得自己这是愚忠的行为，毕竟他们叶家从发家以来，所侍奉的君主就没有一个是昏君。

　　叶知书看了一眼如从前一般循循教导他要忠君的父亲，脑海中闪过上一世奉天殿的那一幕惨状。

　　他忽然说道:“父亲，如果是李营呢？”

　　“什么？”叶琛一怔，没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叶知书言道:“我是说李营，如果坐在君王之位的人是李营，您是否也会如效忠他的父亲一样效忠他。”

　　“放肆！”叶琛变了脸色，“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当今的太子是公子李晟，他李营何德何能，况且王上春秋鼎盛，你岂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面对父亲的震怒，叶知书不慌不忙。

　　“父亲，世事无常，我只是觉得，李营野心勃勃，太子李晟未必是他的对手——”

　　话音未落，一记重重的耳光就落在了脸上。

　　叶知书头一偏，皎白的侧脸很快浮上红肿。

　　叶琛着实被气到了，几乎是用了全力甩出这一巴掌，不过他身体虚弱，不然这一掌的力道只会更加严重。

　　打完之后父子二人之间的氛围僵硬了一会。叶琛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手，微微颤抖着，这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他最骄傲信重的孩子，从小到大，他的儿子都优秀懂事地不像话，十岁以前可能还有点孩子气，十岁后成熟地简直不像样。他一直都引以为豪，这是他第一次动手打自己的孩子。

　　但叶知书的反应却很平淡，他没有意外，也没有伤心愤怒。

　　他的反应也让叶琛的愧疚一下子烟消云散，很明显叶知书依旧不觉得他自己说这番话有什么错误，这让叶琛更加生气了。

　　“我看你出门历练几个月是翅膀硬了，鬼迷心窍了，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都敢说，滚回去闭门反省，想不明白就不要出来。”

　　叶知书没说什么，转身朝门外走去。

　　身后父亲的声音再度传来:“知书，你记住了，我们叶家，忠的是黎国的君王。无论那个位置上的人是谁，但只要他代表着黎国的江山社稷，那便是我叶家男儿当誓死效忠的对象。”

　　叶知书的脚步微微顿住，他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道弧度:“知书明白了。”

　　只要代表着黎国，无论是谁，都要效忠，是吗？

　　叶知书的眼前浮现出一张从未模糊过的面孔，那他倒是很好奇，假以时日，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如果是他的公主，那么父亲和叶家，是否真能如今日所言。

　　诏安不成，浮玉楼甚至又杀了好几个前去谈判的官员。终于，黎王彻底怒了，圣旨一下，孙元景立即发兵水军，攻上金云岛。

　　激战数日，双方胜负难分。

　　寻已经准备好逃亡海上的一切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浮玉楼没了，主君还有经营的“曦君”身份在，将来依然可以在苍梧发展势力。

　　昭带领金云岛外围的手下，以绝妙的战略手段，愣是让素有“水上战神”的孙元景带领那么多训练有素的水军都无可奈何，他也深深震撼，这浮玉楼的用兵手段神鬼莫测，也不知究竟是何高人。等拿下浮玉楼后，他一定要奏请黎王，不仅不追究此人，还要好好重用。他敢确信，若是善用此人，假以时日必将成为一代名将。

　　慢慢地孙元景惊觉，对面那让他甚为惊叹的领兵者，竟然是个清秀寡言的女子。这浮玉楼莫不是上古时代母系社会嫡传的一支吗？怎么从楼主女阎王再到用兵如神的领兵者，都是个女人？

　　一次孙元景与其正面对上，想要说服其归降，并且从为将者的角度真心实意地盛赞了一番对方的用兵天赋，没想到那惜字如金的女子却认真地说:“我的兵法天赋不及主君的十分之一，而你，同样也远远不及主君，我为何要投诚与你，资格是？”

　　孙元景大惊:“你说女阎王的军事天赋，比你还要强得多。”看这女子的样子，并不像是在夸大其词，那该是多么厉害！

　　“当然，”昭难得笑了笑，想起主君给她说过的无数兵法攻略，以及仿佛发生在另外一个世界的各种军事战役，都让她受益匪浅。在她看来主君绝对就是武神下凡，否则又怎能以故事的形式说出那么多惊艳绝伦的军事战役。

　　这些话很早之前昭就在君寰宇面前说过，可惜她没看懂她家主君脸上的尴尬。君寰宇心想，若论谋略她或许还能有自信和魏衍之流较上一番，可要论起军事，说实话，她觉得哪怕自己阅遍后世兵书，都不及昭十之一，甚至孙元景叶琛等人，她也远远弗如。在那座孤岛上的漫长时光，她看过后世留存的需无数书籍，但有关军事兵法的，她看得并不多，原因很简单，她看不太明白。

　　或者说也不是看不明白，只是以她并不敏感的军事天赋，很难透过表象的故事看透里面的本质。这点昭就是天生的才能了，只要君寰宇凭着记忆说一遍的故事，她都能在脑海中完完整整地推演出一幅立体版的沙场图，然后从中分析出要点。

　　孙元景想要亲自会一会那女阎王的心更加强烈了。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随着两方交战的白热化，最惨烈的莫过于双方死去的人，鲜血染红了碧蓝的海水。

　　而最先坐不住的，竟是叶知书。

　　这个雨夜，他悄悄离开了行宫。

　　寻对他的出现非常反感，可主君说了，只要叶知书来见她，就一定要带他过去。

　　寻的不耐烦溢于脸上，上上下下搜索一番，将叶知书身上所有的武器暗器全部拿走了，连簪子都给拔掉了，亏得叶知书还没到弱冠之年，尚未束发，否则怕是要将发冠一起收走只能披头散发了，现在也就差光着进去了。

　　叶知书本就心情郁闷，被寻这么这么一对待，更是愤怒难忍，可是为了见一面君寰宇，难忍也只能忍了下来。

　　君寰宇看到仪态略有狼狈的叶知书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看向寻，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她没说什么，只让寻先退下。

　　两人已经好一阵子没有见面，叶知书不发一语地看着她，丝毫没有从前的热情激动。

　　君寰宇开口解释:“抱歉知书，这么对你并非是我的本意，寻他也只是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

　　“公主何必解释，”叶知书开口，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

　　“能见公主这一面，还真不容易。”

　　“知书，你别生气，我知道这件事是寻做得不对，但。”

　　“但他是你的心腹，是凡事都为你着想的忠心耿耿的属下，”叶知书再次打断了她的话，“那我呢？”他的嗓音变得有些激动:“我又算得上什么？我想见你一面，比你的那些手下还要艰难。就算是王宫里的妃嫔想要见王上一面，也没有这么难吧。还是说，你根本就不信任我，就是因为我现在是黎国的臣，而你是浮玉楼的楼主吗？”

　　他的情绪已经不可抑制地激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