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权途》彼拾林夕

28、庶女的不甘

　　三天后，淳于悯生的尸体被渔民发现。
　　此时的浮玉楼，已经被近万水兵团团包围。

　　那日，淳于悯生登上金云岛的事并不算秘密，可之后他却再也没从岛上出来，就连黎王也知道了这件事。

　　李营直觉事情不妙，在淳于悯生失踪的第二天，他就征得了黎王的同意，带领水军包围金云岛，让君寰宇交出淳于悯生。

　　谁曾想，金云岛防守重重，任凭他派去的人如何传话，里面都没有任何回应。

　　直到淳于悯生的尸体被发现。

　　李营惊怒之余还有些高兴。自他听说父王果真有意让那女阎王取代太子妃之位后，就一直辗转反侧。他知道空有富贵的淳于世家出身的太子妃，于太子不过是锦上添花，可若太子妃的背后当真是如浮玉楼这样有真实能耐的势力，那么太子之位便是真的稳如泰山了。

　　如今好了，浮玉楼极有可能是杀了淳于悯生的元凶。那便等同于与淳于世家乃至淳于王后结下了血海深仇，待他好好谋划一番，说不定还能借势收渔翁之利。

　　*

　　淳于王后与太子共同监国，和黎王在朝时并无二样。甚至早在多年前，淳于王后就已经从幕后走向了台前，文武百官再如何不舒服，也不得不承认，相较于优柔寡断的太子，杀伐果断的淳于王后更能让他们安心。

　　黎王遇刺的消息传来时，甚至有人在心里暗忖:还好他们黎国有淳于王后这么一位人物，即便黎王当真不幸在南巡中出了什么意外，也不至于江山动荡。

　　当然黎王无碍，自是最好的了。

　　今日朝堂之上，太子的一番见地让淳于王后颇为满意，罕见地在下朝后同太子一起用了晚餐，还让人将太子妃一道喊来。

　　太子妃的容貌小意温柔，仔细看来和淳于王后还有几分相似。淳于王后待她也总是格外亲近些。

　　“听说绛德这几日精神不济，胃口也不太好，宫里的御医都看了吗？”淳于王后关切地问道。

　　太子妃垂着眼眸，得体地笑了笑:“回母后的话，儿臣身体并无不适，可能是前几日睡得晚了些，才失了胃口，这两天已经大好，便没有召御医，让您担心了。”

　　“是为了章逸退亲的事情吧，”淳于王后轻轻叹了口气，“此事我也听说了，章逸那丫头从小就心高气傲，又不知听了谁的蛊惑，整天嫡嫡道道的挂在嘴上，宛如疯魔。”

　　太子在一旁微微思索:“母后，章逸表妹怎么了？”

　　“你不知道吗？”淳于王后没想到太子会有此一问，她更诧异的是身为妻子，淳于绛德难道就没和太子提过这些事？

　　太子妃见王后看过来，连忙低声解释:“母后，太子他忙于国家大事，儿臣觉得这些家长里短的琐事，并不值得与太子说道，免得让他操心。”

　　淳于王后却并不赞同，看着太子妃的目光也有些失望。她这个侄女本性是好的，可惜只能做个贤妻却不能做个能妻:“绛德，你的夫君虽然是太子，可他首先是你的夫君。夫妻之间，最应该的就是互诉心声。遇到困扰，没有值不值得的说道。身为夫君，他是有责任为你排忧解难的。再者，章逸是你的妹妹，我淳于家的女儿，她的事情，又岂止是不足挂齿的家长里短。难道你就没想过，她坚持与王家退婚一事，最终也会影响到朝堂。”

　　长长的一段话说下来，太子妃顿觉羞愧:“儿臣明白了，多谢母后教诲。”

　　随后，在淳于王后鼓励的目光中，太子妃也将前些日子困扰她百转千回的事情说了出来。

　　太子不可置信:“所以说，章逸表妹因为王潜是庶子之故，坚持要退婚？”

　　点了点头，太子妃也觉得难以启齿:“是啊，章逸说她已经是庶女了，如果再嫁给王潜，那他们的孩子就是庶庶子，永无出头之日了。我真不明白，她这番谬论究竟是怎么得出来的。”

　　“许是被这些年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影响的吧。”淳于王后得出这个推论不是没有根据的，淳于章逸是她兄长的庶女，但淳于家的女儿，嫡庶之分并不明显，因为说白了女子本就是一种资源，最大的价值就是为家族联姻。可是不知为何，那些文人墨客笔下的话本故事里，特别喜欢强调嫡庶之分。淳于章逸从小就喜欢看那些话本，无形中也深深地被影响到了。

　　“可那只是虚构的故事而已，我们虽然同父异母，但从小到大，我们二人的吃穿用度几无区别。我比她好的，也都是我娘从嫁妆里拿来贴补的。她应当明白，即便柳姨娘是父亲的妾室。她和我姐妹二人，实则并无区别。”太子妃小声地说道。

　　有一句话她甚至都憋在心里还没说。她能为太子妃，根本原因是她是淳于家的女儿、淳于王后的亲侄女。可同样身为王后侄女的淳于章逸没能成为太子妃，不是因为她是庶女，她能成为太子妃也不会因为嫡出的缘故。仅仅是，她是姐姐，与太子李晟的年龄相仿罢了。

　　可惜偏执的淳于章逸却根本不相信这一点。在她看来同为淳于家的女儿，姐姐能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将来甚至还能母仪天下。而她却只能嫁给王家的庶子王潜，偌大的王家将来必然是嫡子王爻继承的，她跟着王潜能有什么出头之日。一切的一切必然是因为嫡庶之区别。

　　“章逸性子倨傲，占有欲强，眼里融不进沙子。必然要嫁给一个可以足够包容她的男子，才能安稳度过婚姻生活。王潜虽比不得他兄长王爻建功立业，但性子温良敦厚，生母嫡母皆已逝，是最好不过的人选。”当初为章逸择婿时，所有人，哪怕是章逸的生母柳姨娘，都觉得王潜是最好的人选。再者，与王家联姻，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半年前王家向淳于家提亲，所有人都很满意，唯独当事人淳于章逸，十分不满意这桩婚事。

　　起初在父母亲友的分析利弊下，淳于章逸也逐渐接受了，可不知为何，最近她又开始闹腾，非要退了这桩婚事。

　　“母后，既然章逸表妹想要嫁得好一些，为何不让她嫁到王室呢。禹兮还有几位亲近的堂弟不是都还没有成婚吗。”本来太子还想提一嘴李营的，话到嘴边才想起来李营的妻子已经定好了，也是一位名门贵女，他差点就给忘了。不过他兄弟多，堂兄弟更多。

　　淳于王后耐心地说了为什么不能让淳于章逸嫁到王室的理由。无非是王室的公子们。可没一个能容忍淳于章逸的霸道蛮横的，到时候绝对会闹得鸡飞狗跳。

　　这么一说，太子也就明白了，为什么他们一开始会选择王潜，的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然而淳于章逸并不满意，可不让人头疼。

　　太子想了想，忽然福至心灵:“我觉得，章逸表妹忽然闹着退婚，可能不仅仅是介意王潜庶子身份。她，是不是已经有其他的想法了。”

　　淳于王后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章逸有喜欢的人了？”

　　两人都看向了淳于绛德，后者眸光微闪，咬了咬牙决定说出实话:“其实，章逸没有和我明说过。但我大概猜出一些，她应该，是喜欢上了一个人。”

　　当被问及那人是谁时，淳于绛德说出了一个名字:“叶琛之子，叶知书。”

　　“是知书啊，”太子虽然意外但并不诧异，毕竟在叶知书被派遣至苍梧前，就已经是奉京鲜衣怒马风头正盛的少年。

　　从出身至外形再到才能，他都是奉京城首屈一指的存在，自然也早就赢得了无数少女的青睐芳心。

　　“知书的确很优秀，奉京城应该没几个女孩不想嫁给他的。”太子笑道。

　　淳于王后却没说话。

　　仔细看去，她的神色似乎还有些沉重。

　　淳于绛德眼观鼻鼻观心，“不过儿臣已经和章逸仔细讨论过了，章逸也知道，她与叶知书并非良配，想必很快就能放下了。”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常年伴在淳于王后身边，淳于绛德有一点却心知肚明。

　　那位年少成名的叶家少年，其实早已被淳于王后看中。
　　那是她，留给她至今仍在坚持寻找的亲生女儿的人。

　　就在这时迎雪忽然来报:“王后，有急报传来。”

　　当打开书信看到里面的内容时，淳于王后的瞳孔赫然一缩，再不复原先慵散精明。

　　太子一边扶住王后一边迅速瞥了一眼信中内容，他的脸色也变了。

　　“母后，夫君，究竟发生了何事？”看到二人惊慌失措的样子，太子妃也感到了一阵害怕。

　　“绛德，你哥哥他，他，”太子看着淳于绛德，始终说不出那几个字。原本太子妃还秉承着后宫不得干政的原则，避开书信，此时意识到这封书信或许与自己的兄长相关，她着急之下，也顾不得规矩，将书信抓起来看了一眼。

　　随即，她两眼一翻，竟是直接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