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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小算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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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谌!你不带我走吗?”
少女的怀里还抱着干粮,她昂着头,望着骑在马上的薛谌,满眼焦急,眼眶中已然含泪。
可薛谌不说话,黑瞳垂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怀玉。
“你把我留在这里,那些官兵找到我怎么办?要说你想报复我也不能这样!”
瞧着他不语,怀玉一只手已经拉住了缰绳,她很想像薛谌那样潇洒地跨上马,但过去的自己嫌这些都太粗鲁,连马场都没去过,更别提学了。
“没事,你要是不小心真被他们捉到官府去,如果不能宁死不屈,就跟他们说都是我做的就行了。”薛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慢条斯理地说。
“你放屁!”怀玉发现自己被薛谌气出脏话来,蹙了一下眉头,不情不愿道:“这些本来就是你做的,我什么都没干!”
他没什么表情的脸终于多了一丝假意的委屈与无奈,“把自己择的真干净啊,虞怀玉。”
“难道你气我刚刚没有像你一样再给那掌柜的两脚?”如果放在以前,怀玉都不想跟他多说话,但怀玉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有吗?不过我可没忘,你踹人的力道还真挺大的。”
她必须要让薛谌带她走。她一个弱女子,在乱世下如浮萍一样,谁都可以来欺负,薛谌再怎么跟她不对付,好歹也是跟她有同样的故土,况且他还会些功夫,她不至于再会被泼皮欺负。
“你是不是故意的!难道你现在在跟我秋后算账吗?”她想到他们的初遇,又想到自己当初是怎么想方设法让父皇收回成命的,又羞又恼,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我再怎么说,也与你有婚约……”
怀玉的话音未落,她的腰间一紧,整个人直接凌空而起,下一瞬,就侧坐在薛谌怀中,一直到他们逃出镇外好几里地,她还维持着欲言又止的模样,但怀里还是死死地护住为数不多的干粮。
薛谌下了马,将老马牵引到溪水处,歪头对上怀玉的视线。
“怎么,怕我把你丢下吓到了?”
怀玉看着忽然凑近的男人,他们的距离不过一指,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长睫,深色的瞳孔,上下颌动的薄唇,与那颗漂亮的小痣。
她的心一滞,这才反应过来,双手去推他的脸,怒道:“你又唬我,你个无赖!”
而且跑得好快!风好大!
她头好痛!
等到她找到她的皇兄,她绝对会把他直接丢了!
“啊?到底是谁在那里亮出自己的底牌在那里哭着求我啊。”薛谌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表情。
“谁说婚约是我最后的底牌了?而且我也没有哭!”
他这人怎么这样呀!
“我可没说底牌是什么,你怎么就对号入座了?虞怀玉,你不会真的心悦于我吧?原来之前都是装的——打住啊,我可不喜欢母老虎。”
“你……”
又着了他的道了。
怀玉,你贵为公主,不能跟他一般见识。
自我安慰一番后,怀玉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脸不与他争吵了。
她必须要打听到她皇兄的下落,怀玉低下头,边想着自己怎么才能从马上下来,边看似十分随意地将话头转移,“接下来打算怎么做?难道我们要这样没头没尾地躲躲藏藏吗?”
玩味在瞳中百转千回,他冲怀玉勾勾手指,怀玉不解,低下头,他却伸手将自己亲手插进去的桃枝拔了出来,随意往地上一扔。
“那让它给我们选个方向逃走。”
“我没心思跟你打趣,你薛氏可还有旁的沾亲带故的士族,普天之下,定会有我们的栖身之处。”
虞怀玉的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周朝不可能这么快稳定疆土,定还有士族愿复旧朝,先找个贵姓倚靠着,顺道打听皇兄的消息,时机一成熟就打包细软逃走。
“你好凶啊。”薛谌睨了她一眼,思忖片刻,缓缓道出:“我的母族,扬州张氏……”
“那我们就南下吧,你也不愿意一直风餐露宿吧?”怀玉不等他说完,从怀里挑了个馒头递给薛谌,“你伤口没什么问题吧?”
“哦能有什么事,以前我爹打我都比这痛。”薛谌嘴里叼着馒头,顺手将怀玉抬了下来,含糊地回应,好似不太想提起这些事。
“那你真厉害。”怀玉这次是发自内心的赞叹,当初她可是看到了好多血,以为他要不行了。她还记得她以前被先生打手心的时候,痛了最起码五天。
虽然她还无病呻吟了三天用来逃学。
有了新的目标,决定南下的怀玉在夕阳落下之前心情还是雀跃的,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能重新住进高阁楼台,被皇兄护在左右了。
但很不幸,当晚就出现了新的状况。
之前她好歹还有个破庙够她容身,而如今荒山野岭,天为枕地为席,虽已入春,却还乍暖还寒,清晨的露水都会在叶子上结一层薄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薛谌还有些本领,知道如何钻木取火,否则她就一身布裙,非不得冻出病来。
“喂,虞怀玉,你的分我点。”火光前,薛谌指着她手中的包子。
“我不是给你馒头了吗?”怀玉不舍极了。
“你不会觉得够吃吧?”薛谌催促道:“快点,饿死我了。”
好吧,男子的食量是大些,但从药铺拿来的干粮也不是很多,他们马上就要弹尽绝粮了。
怀玉准备将手里的包子掰成大小不一的两半,大的自己吃,小的那半就给薛谌。
不,她要吃多一点。
“我堂堂夏国公主,居然在这种地方给别人分包子。”
她嘴上嘀咕着,手一撇,大的更大,小的更小。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够吃,要不先偷偷咬一口吧。
刚准备做小动作,她的手上一轻,大的那块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易主了。
包子已经进了薛谌的肚子里,“你就别说那些没影的事了,包子公主——唉,还是有点饿,什么时候能吃顿饱饭啊。”
怀玉恶狠狠地瞪着他,那目光就跟有血海深仇似的。
故意的吧故意的吧故意的吧!
但是她也是真的好想吃顿饱饭啊!
从当铺掌柜那里拿来的银子都没有地方花,衣裳也洗不了,更别提沐浴了……
她必须要在到达扬州之前活下去,而且是干干净净的活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她晚上祈祷的原因,翌日黄昏时分,他们就找到了一间客栈。
他们没走官道,专门挑了一条崎岖的偏道,客栈偏僻又破旧,有一架大旗子,旗子破了几个洞,迎着风咆哮着,风也将残损的大门吹开,里面的光线很暗,阴森森的,好像是专门为他们这路人开设的。
但他们还是在睡地上和这间客栈中选择了后者。
踏进来的一瞬间,怀玉就有些悔意。
这间客栈果然如同所有路边客栈那般,油脂将桌面衬的锃亮,一股子腐朽的木头和厨火的味道扑面而来。
但莫名其妙地让人窒息。
“哟,二位是打尖还是住店?”
柜台前的店小二一看人来了,立马拿着茶壶过来斟茶,十分热络。
薛谌微笑:“住店,还有双份招牌菜。”
怀玉缩在他背后,扯了下他的衣袖,悄声说:“你不怕这是黑店吗?”
薛谌回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都饿成这样了就别这么多事了行吗?”
怀玉摇了摇头,她饿,但是她可不想半路出什么岔子,她要比薛谌更懂得小心,她做到在警惕这里的一切的前提下好好休息一晚上。
怀玉用茶水烫过一边椅子,叫小二拿来汗巾仔细擦拭,又将竹筒里的筷子烫了三遍,木碗烫过五遍后,又叫小二去续上一壶茶。
“这么麻烦要不以后就别为了多吃一口包子馅耍心眼了。”
怀玉白了他一眼,分出一双烫好的筷子啪的一声甩到他身前。
薛谌啧了一声,端起陶土做的粗制茶杯,就要一饮而尽。
怀玉眼疾手快,双手扯住他的小臂拦下了他。
“诶,你等等。”怀玉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看到小二没有再注意他们,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道:“话本里,这种客栈都会往水里下蒙汗药。”
“如果有,我能闻出来。”薛谌手腕一转,杯口对着怀玉:“喝吗?”
怀玉摇了摇头,“我不喝你喝过的,我自己倒。”
“客官,在说什么呢?这是我们的招牌菜,您尝尝。”店小二适时的跑来,端着一盘肉菜。
肉和香料的味道扑面而来,怀玉很没骨气地肚子叫了,但心中紧绷的弦依旧让她抬眼看了一眼小二,却没想到小二也正在看着她,怀玉赶紧低下头,紧张万分。
好不对劲。
“薛谌……你怎么就吃起来了!”怀玉凑近他,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你可知在话本中,这种店里用的肉就是……两脚羊!”
薛谌的筷子尖还怼在自己的唇上,眼瞳微睁,显得无辜又遗憾,“完了,我们包子公主发癔症了。”
怀玉瞪着他,“我就不该提醒你。”
“你的求生欲很旺盛啊。”薛谌单手撑着腮,看着怀玉又想吃又担心的表情,笑着夹起一片肉片,放在鼻下嗅了嗅,面色一沉,“啊这个是——”
怀玉端着碗,紧张兮兮地等着薛谌的宣判。
“我就知道这里不是什么……”
薛谌将肉片放入口中,“这个是这世上最普通的猪肉了。”
“那你干嘛大呼小叫?”看着薛谌大快朵颐的样子,虞怀玉心中左右摇晃的秤也实在受不了地向“我真的很想吃”那边倒塌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热乎的菜了,不过接下来上的特色菜她依旧会保持警惕,端着碗,只等试毒大师薛谌点头,她才肯下筷子。
她太饿了,吃的又快又急,吃完之后竟然记不起下肚的饭菜是什么味道,她非常遗憾地想着下一顿好点的能不能快点吃上时,她的目光游离,正巧好看了后厨探出来个刀疤脸的汉子,他撩起布帘骚了一圈大堂,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怀玉,直叫她心下发毛。
“我还是觉得这里不对劲。”怀玉亦步亦趋地跟在薛谌身后上楼,“检查下房间里有没有可疑的东西,夜里定要好好听着周围的动响,莫要大意。”
薛谌许是被她叨念烦了,停下脚步,后面的人直接撞到他的背上。
怀玉一手抓住扶手,踉跄两步才稳住身形,破旧的楼梯也发出嘎吱嘎吱的阴叫。
她揉着额头,警惕地说:“怎么,你发现有什么不对了吗?现在逃还来得及吗?”
薛谌转过身,低头,用最一本正经的脸开始胡说八道:“你这么怕,别半夜钻我屋子哦。”
怀玉炸毛了:“你有病!我虞怀玉是怕,但是我有骨气,有尊严,我死也不会进你的房的!”
说罢,她才发觉自己的话多少能让人引起误会,她羞愤地锤了一下薛谌的胳膊,提着裙子登登登地跑进了有着天字号挂牌的雅间。
“什么娇气公主啊,吃饱了劲能这么大。”
雅间中探出一个小脑袋,娇嗔道:“要你管!”
薛谌面不改色地揉了揉自己的手臂,他深邃的黑眸从她忿忿不平的脸庞转走,掠过大堂,最后定在通往柴房的帘布上,眸色一沉,嘴角突然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