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卿心》肆清酒

6、择主

　　宋引章登上云梦泽的顶，举目四望，看“百海”和影影绰绰的望君山长舒一口气，小手一挥，气干云天道：“走，下山！”

　　翠竹搞不明白宋引章要干什么，抚着胸口将还没喘匀的气，狼狈道：“小姐，这就下山了，好不容易上来，不多看看吗？”

　　宋引章葡萄眼里盛满笑意，明眼人一看就是取笑：“翠竹，你身体不行怎么为我鞍前马后？”

　　说到这里她眼珠一转，道：“唔，这样，以后你就跟着平安去学两招，就当是强身健体了。”

　　翠竹不大聪明，她觉得她家小姐是在嫌弃她，但是她忠诚啊，虽然觉得平安冷面不好接近，但是小姐让学就一定要学好。

　　平安还待拒绝，他根本没有时间教一个小丫头学武，且看那小胳膊小腿，一看就是被她家主子惯坏了，吃不得半点苦的样子。

　　但是拒绝的话平安到底没有说出口，小姑娘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他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宋引章见状笑了笑，道：“你们且后面跟着，我先下去了。”

　　几人到了岳阳，等宋缙云会友，又停留了两日，宋引章带着翠竹与平安，将岳阳东西南北四大街四小街逛了个遍。

　　终于在翠竹疲懒逛不动之时，启程返回安阳，到了家宋引章拜见了冯氏与几个小娘，将给每个人带的礼物都送出去之后，伸个懒腰往自己的小院子里面走。

　　翠竹跟在后面，看着自家的小姐，道:“她们今日收到了你的礼物，脸色真好看！”

　　宋引章回想刚刚二小娘与三小娘尴尬接礼物的模样，确实很好看，其实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几个小娘最多不过是呈呈口舌之快，要说下死手害人还从未发生过，一份礼物不过是举手之劳，要是能堵住她们在冯氏面前的嘴很划得来。

　　但是转念一想，几份小东西，最多能让她们半月不多言，长久定然还是会多嘴多舌，多年来养成的习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

　　宋引章笑笑，没有答话，继续懒懒的往小院儿里面走，道：“回去睡觉吧。”

　　翠竹压制住内心的喜悦，这几日在外面，累的不得了，就想压着她家小姐躺下来好好睡一觉，她也好躲个懒。

　　不过月余翠竹便态度大变，她看着自家小姐，整日里日晒三杆才起，起后草草洗漱也不梳妆打扮吃点东西，然后在小院里溜达几圈，然后又躺在床上睡午觉，一觉睡到日头西斜才爬起来吃点东西看看书。

　　初时，翠竹劝慰自己，虽小姐不如以前勤奋，但是好歹看书这一项还没落下，只是某日下午，宋引章将书往桌子上一扔，看着翠竹道:“我话本子看完了，你再去给我寻摸几本来！”

　　翠竹才晓得，自家小姐这是彻底不务正业了，学问不看，女红不学，早日里买的琴棋墨宝更是堆在角落里吃灰，就连门也不大出，除了初一十五去看看冯氏，再去几位小娘哪里转一圈，其余整日都窝在院子里。

　　宋引章万闲不照后，顿时觉得难怪那么多人喜欢隐居，一方面不得志看不惯时局是一方面，无官一身轻，光是每日睡到自然醒这一项便叫人无法抗拒，更何况还有话本、点心、与一些简单的人打交道等诸多数不尽的惬意之事。

　　起初，顾心枚还当是宋引章病了，来看了她几次，又见着每月初一十五从不缺席，便放下心，后鲜少来。

　　中间宋朝文借着魏束布置下来的任务，回来安阳过一次，与父母长辈说了近况后就来找宋引章，见她懒懒的躺在榻上捧着个话本子。

　　宋朝文恨铁不成钢道：“宋文鸢，你怎么颓废至此了？”

　　宋引章没有起身的意思，懒懒道：“我这不好么，你看，睡到自然醒，醒了自己个儿寻点乐子，快活似神仙。”

　　宋朝文一脸复杂，看不惯在前十二年被她视为最大的对手之人，如今这般毫无追求，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宋引章，然后甩袖而去。

　　宋引章在宋朝文走后，将话本子盖在脸上，挡住白日里的强光，打着拍子入睡。

　　宋朝文虽然看不惯宋引章，但是在第二日走的时候，仍旧来了她院子一趟，站在门口，见着里面喝茶的宋引章道：“先生此次让我去上京是为了让我摸清上京时局，挑一位皇子，筹谋怎样让他脱颖而出，两年后出山投入门下。”

　　这一年，上京的四位皇子全部都及冠，都能出宫立府，上朝听政，可谓是夺嫡之争明面上的帷幕正式拉开。

　　宋引章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道：“那七妹妹选了谁？”

　　宋朝文道：“三皇子。”

　　宋朝文心绪不稳，她怕自己选错了，选对了青史留名，但一旦选错将万劫不复，在整个宋府，她也只有找昔日的对手宋引章能说说这些。

　　宋引章察觉到宋朝文的情绪，没有安抚，而是问道：“为什么选三皇子？”

　　朝中，大皇子即是嫡子又是长子，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在潜邸出生，为了稳固朝政，崇仁帝一登基便被立为太子，如今看当是最有可能问鼎九五之人。

　　其外，朝中四皇子生母为贵妃，其叔父为尚书令，若论权势，唯有他能与太子一搏。

　　剩下的三皇子，也就比存在感极弱的二皇子好一点，所以问，为何选三皇子。

　　选三皇子是最稳妥的，除了心胸狭隘一点三皇子够狠也够能忍，某种层面上来说也够重感情，是几位可能问鼎九五的皇子中最适合当一位帝王的，至少不会比如今的崇仁帝差，这也是上一世宋引章选他的原因。

　　宋朝文道：“太子势大，不屑于与谋臣为伍，四皇子有门下有一谋士，且颇受重视，二皇子因故旧之事，与皇位无缘，所能选的只剩下三皇子。”

　　只有选三皇子，才有可能发挥才能，才有可能青史留名。

　　宋引章淡淡道：“七妹妹对局势分析的透彻。”

　　见宋引章不冷不热，宋朝文原本也不是找她询问意见，只是想有个人听自己的决定以及为何要做这个决定，如今说出来后心里的不安与彷徨已经去了大半，然后道：“我要走了，再过两年父亲会为你挑亲事了，你好自为之。”

　　宋朝文走后，宋引章将书放下，宋朝文有一点说的不错，如今她十六岁了，随时有可能被宋缙云嫁出去，虽然她是准备随波逐流的过一辈子，但是和什么人随波逐流的过一辈子还是很重要。

　　若是嫁错了人同谋士投错了门一般可怕，而如今，宋缙云大半可能要将她嫁入上京某家权贵，而她要做的就是，在这些权贵之中，挑一个家风好的，不会被卷入夺嫡之争或者说是不会站错队的人。

　　宋引章眯眼，这件事情她还得好好绸缪一下。

　　想明白了，宋引章今日的脑子也用够了，将茶杯中的水一饮而尽，拿着话本子躺回床上。

　　话本子里的故事讲的是，一个侯门千金，看上了一个屡试不第的落魄书生，不顾家中劝阻，为爱夜奔的故事。

　　宋引章觉得好笑，且不说屡试不第其人能力如何，就说据她了解的侯门千金，没有一个愚蠢至此的，虽大崇民风开化，女子地位就前朝有所提高，但是为爱夜奔没路引根本出不了城门，更别说安宅立户，实在说来为反抗婚事，终生不嫁的女子还能列举一二，只是也是处处艰难。

　　话本子里的故事索然无味，宋引章以书盖脸，沉入混沌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