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卿心》肆清酒

12、交易

　　等了半响，吴岳推门而入，他面色有些不好，但是还算镇定，宋引章猜测他是因为什么事情挨了骂，而今日别无他事，只有裴玄青一事，宋引章心里有了大概猜测，等着吴岳说话。

　　果然吴岳躬身道：“在下做了求证，裴玄青姑娘确实是我摘星楼要找的人，多谢姑娘帮忙送来。”

　　他说到这里又顿了一下，道：“我知姑娘应当不为银钱，在下代摘星楼许下一诺，若是姑娘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可拿这一诺来摘星楼，鄙楼定当全力以赴。”

　　宋引章知道摘星楼之能，虽然她没有参与进党争夺嫡的念头，但是这一诺以后不定会用到，于是她起身拱手诚心道：“多谢吴掌柜。”

　　裴玄青因生病，一直靠在翠竹身上，此时听到两方更像是交易一般将她交出去，有些愤怒，挣扎着想起来，翠竹将人按住，几年来习武，普通女子轻易挣不开她的桎梏。

　　宋引章发现裴玄青的动作，她笑意浅浅冲吴岳拱手道：“我有几句话要与她说，还请吴掌柜出去一下。”

　　吴岳表示理解，他出去贴心的带上门，宋引章面向裴玄青脸上的笑意淡下来，裴玄青此时心中晃晃她知道，一个人若是心中有仇恨不会那么轻易死去，但是也不会轻易的将自己命交付到其他人手上。

　　宋引章心里知道，面上却不和蔼，认真道：“你是觉得我拿你做了交易，心中的感激此时都化为了愤怒，可是人若是无用，别人凭什么会帮你呢？”

　　她说完，裴玄青停止了挣扎，只是冷冷的看着她，宋引章心下感叹，这姑娘应当是又把她记恨上了。

　　她吸了口气继续道：“我知道你心中很多疑惑，我如何知道你叫裴玄青，如何知道你在望风亭，如何知道摘星楼在找你，你亦可能有未尽之事，未报之仇，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先活下来不是吗？我得摘星楼一诺，你因此活了下来，这有什么不好？”

　　宋引章此番话说的丝毫没有感情，将她的救人之举全部归结为一桩交易，虽没有错处，却显得冰冷。

　　裴玄青沙哑道：“是我心错报了期望。”

　　宋引章转过视线对着翠竹道：“松开她吧。”

　　翠竹听命，将人松开，裴玄青生病虚弱，一下子跌坐在椅子上，宋引章没再看一眼，道：“平安、翠竹，我们走吧。”

　　出门看见守在堂口的吴岳，她顿了一下道：“既然人已经送到了，我就先告辞了。”

　　吴岳应声道好，又道：“今日想请贵人从这后门出去。”

　　宋引章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是一道极为隐蔽的暗门，既然是摘星楼，有一处暗门不稀奇，但是为何要将这可能是保命的暗门告知她却是稀奇。

　　吴岳看出了她的疑惑，道：“摘星楼在上京这一处据点还没有其他人知晓，姑娘今日来，又入了内堂许久，出去再少一人，堂中有心之人定会留意到，还请贵人行个方便。”

　　这个理由看似合理，实则牵强，她入了内堂，出去少了一人会惹人怀疑不假，但是她入了内堂却不见出去岂不是更惹人怀疑？

　　她今日把人送到了，无心再关心这些，宋引章挑眉，道：“好。”

　　宋引章原本以为暗门出去就是大街，不料猜错了，出去之外是个院子，她不动声色打量，跟在吴岳身后穿过院子推开门出去才是大街。

　　临出去之时，宋引章感觉有人盯着她，猛然转过头去查看没有发现任何无异常，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己多疑了一些。

　　吴岳道：“怎么了？”

　　宋引章摇摇头，道：“没什么。”

　　吴岳确定人走远后，急匆匆回去，推开门，对着里面的人道：“公子，她们走了。”

　　里面的人“嗯”了一声，没有再说话，旁人摸不准他的意思，吴岳等了片刻又出去，趁着人少时，让几个肖似宋引章她们的人低调出了烟波居。

　　从烟波居回永兴伯府要经过一处闹市，而宋引章今日只想静静，她带着平安与翠竹走鲜少有人走的河堤。

　　河堤旁种着垂柳，此时还未入深秋，垂柳还是墨绿色的未变黄，与河里的水相得益彰，亦与宋引章相得益彰，不留神将人拉入烟波江南。

　　但这终究不是江南，是波诡云谲，风云涌动的上京。

　　天色渐暗，宋引章走在最前面，平安与翠竹跟在她后面，宋引章突然出声道：“平安，你信我吗？”

　　她刚刚才用一个姑娘换了摘星楼的一个承诺，此时她又问平安相信她吗？

　　上京的街道上已经挂上了灯笼，热闹喧哗声远远传来，灯影照在宋引章的脸上，美丽而平静。

　　平安不知道怎么的，脱口而出道：“我信。”

　　接着回神又重复道：“我信。”

　　闻听此言，宋引章脸上漾开一抹笑，道：“好。”

　　接着又认真道：“平安，你今日说了信我，我便将你划作可信之人，若是有朝一日你背叛了我，我也不顾念旧情。”

　　翠竹与平安都没有想到她这般严肃，当下翠竹准备打圆场，平安准备立誓。

　　宋引章却突然转移话头，她没头没尾道：“翠竹，我三姐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我想听听。”

　　在宋家几个姐妹中，宋朝文算是嫁的还不错的，从三品官员夫人，丈夫上进，府中无小妾，虽为填房，却没有继子继女，按理说这样的夫家就算不是万一挑一，也算是百里挑一，宋朝文却为何仍旧不开心。

　　翠没料到宋引章突然问这个，想了一下才道：“其实三小姐在出嫁之前也不算抗拒，刚嫁过去也还算好，只是随着三姑爷升官，又成为伯府爵位继承人后，府里上上下下都有些瞧不起三小姐，加上上京的夫人们，明里同三小姐交好，背地里也觉得三小姐配不上三姑爷，可能是这些让三小姐过的不快活。”

　　宋引章盯着水面出神，被看不起吗？她脑子里回想起上一世最后见到宋朝文那一次，在大街上，衣服不算华丽，人却言笑晏晏，又浮现今日所见宋朝文冷着的脸。

　　宋引章想或许她原本将事情想的简单了，她想随波逐流安安稳稳过这一世，但是她原本选的那些人都不适合，苏秦如此有主意的一个人，尚且不能让宋朝言过的安稳，她选的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比不上苏秦。

　　若是她汲汲营营苦心筹谋最后争斗之地不过是从朝堂换到后院，那还有什么意思！

　　宋引章蹙眉，要不斗，就要彻底的不斗，她得想想，想想这上京还有谁能让她不斗！

　　突然宋引章耳边传来惊呼，她刚想转头看就一个趔趄被拽住，此处的拽真的拽，她的衣服都被拉变形。

　　宋引章恍然回神，有些许迷茫的看着翠竹与平安。

　　翠竹惊魂未定，责怪的话脱口而出：“小姐，你走路不要想事情，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差点掉进河里了！”

　　“唔”宋引章看着脚下，才知道她刚刚差点踏空，自知理亏讨好一笑道：“哎呀，吓死我了，多亏了平安与翠竹，今日救我一命。”

　　说着从腰间摸着荷包，当场就想聊表心意，谢了这救命之恩，实则是为了堵住翠竹可能的长达半个时辰的说教，奈何摸了一圈，才记起，她今日做善事，将钱花光了，颇有些尴尬。

　　翠竹看着她的模样就知道她是在口头上敷衍，气闷的转身往前走，不欲搭理她。

　　宋引章见状跟在后面追道：“翠竹别跑呀，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肯定不会了，你别生气了。”
　　平安落在最后面，看着主仆二人露出笑意。

　　回了冯府，几个人安静的回到西厢房，宋引章脑海里想着上京这些可嫁之人。

　　凡公、候、伯府的人通通不能考虑，因为这些府上的人将门第看的及重，且府上的娘子都极其厉害，要是嫁过去争斗在所难免。

　　而寒门入仕子弟没有加入党争的大多出不了头，而加入党争的又只有考虑三皇子门下的。

　　三皇子门下的人宋引章都及了解，上一世她是谋士，所要用的人只需要看才能，这一次却是挑夫婿，除才能之外更需要看中人品。

　　她心中有几人是合适的，但都已经婚配，忽然想起一个人，宋引章想，若是要嫁给三皇子门下的一人，没有人比这个人更合适了。

　　心中大事落定，宋引章偏头看向翠竹，见她仍旧气鼓鼓，心中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嘴上乖乖讨扰：“翠竹呀，你看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我罚我明儿个早上不吃早饭可好？”

　　翠竹见了她一眼嘻笑模样，原本消了大半的气彻底没了，她拆穿道：“小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根本就起不来吃早饭！”

　　宋引章觉得，翠竹哪里都好，就是爱把话说破这一点太无趣了，靠在塌上装模作样：“翠竹，这可就是你不了解你家小姐了，吃饭和睡觉在你家小姐面前重要性不分伯仲，我可是为了惩罚自己，硬生生舍掉了一半。”

　　论争论，翠竹从来不是宋引章的对手，她叹口气苦口婆心对着宋引章道：“小姐，你这般以后嫁入了婆家，肯定会被婆母搓磨的。”

　　宋引章神秘一笑，道：“不会的。”

　　翠竹的好奇心被勾起，凑近疑问道：“小姐你怎知的？”

　　宋引章懒懒道：“找一个双亲皆离世的人嫁过去不就好了？”

　　翠竹看着她家小姐起身换衣，觉得她家的小姐又在痴人说梦了，纵观整个上京，哪有双亲离世的好人家。

　　想着她家不太上进的小姐可怎么办，又想若是真的能找到这样的人家也是不错的，至少这样小姐就能只管吃和睡了，越想翠竹越觉得好，隔天就找冯府的丫鬟打听上京有没有这样的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