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l中岛敦》晴空星色

4、人虎共舞③

　　操场。
　　障碍竞走的第一关是不用手取下悬挂在架子上的袋装面包。
　　芥川龙之介灵活得简直不像是一个穿着得体西装的人，只见他将手背在身后，轻巧一跳，别人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他就已经把面包叼在嘴里冲出去了。
　　事态严峻。
　　芥川叼着东西都能跑这么快，如果被芥川发现他的真实身份……
　　话说这家伙身体不是很差劲吗，明明跑个一千米都能躺一天。
　　中岛敦心中一紧，但随即又安下心来，目前为止还没人发现他是男的，芥川肯定也不会发现的——只要撑到今天闭幕就可以把衣服还给太宰学长，在这之前都要掩藏好身份才行。
　　障碍竞走第二关是连续跨栏。
　　芥川龙之介轻轻松松地跨过三道栏杆后继续向前。
　　这个比赛只有三关，第三关是借物，把自己跑道对应的桌子上的白纸所写东西带给裁判就算胜利。
　　翻开背面朝上的白纸，上面写了两个字。
　　围观的中岛敦只看到芥川的瞳孔微缩，随后露出狰狞的笑容，并不停念叨什么。
　　中岛敦：“……”
　　你参加个比赛用得着这么恐怖吗！
　　如果离得近的话他还能听到芥川激动地低语：“不愧是太宰先生，连这一步也算到了。”
　　稍微平静下心情后，芥川将一直拿在手里的袋装面包和桌上的纸一起交给裁判。
　　“恭喜这位选手夺得第一，奖品请拿好。”
　　裁判把一个简单包装过的盒子递给芥川。
　　走出跑道，芥川再次打开笔记本。
　　【第一名的奖品是一对面具？你们一人戴一个看看，还挺有意思的~戴上面具就去二年级的占卜屋占卜一下吧。】

　　中岛敦抿紧嘴，低头盯着自己黑色的裙摆，裙摆随着风的吹动而不停飘着。
　　好想回家。
　　猝不及防地，一双黑皮鞋进入他的视线，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拍到了他的头顶。
　　糟了，假发会掉下来的！
　　中岛敦迅速抬起双手，一只手按住头发，另一只手按住那个东西。
　　“走吧。”
　　果然是芥川，只是他还戴着一个白色的狐狸脸面具。
　　该不会——
　　中岛敦把芥川拍到他头上的东西拿下来一看，正是另一个黑色的狐狸脸面具，正好是一对，但敦并没有想那么多，他小心翼翼地把面具戴好，又挪了挪假发的位置，这样应该没问题了，他终于可以抬头挺胸地走路了。
　　芥川龙之介还在几步外的地方等着他，面具遮住他的脸，敦估摸不出芥川的心情，又怕被丢在这里十分尴尬，只好赶紧跟上去。
　　而芥川龙之介看了一眼银发“少女”后，就转过头继续往前走了。
　　虽然这个女生的眼睛和那个家伙的很像，但不可能是他。
　　如果是他的话。
　　芥川思考了一瞬。
　　就把那家伙从教学楼里扔出去。
　　天台处。
　　“他们开始行动了，你准备好了吗？”
　　太宰治靠在栏杆上，正打着电话。
　　“早就准备好了。”
　　那边的与谢野晶子披上黑色的斗篷，把尖角的帽子戴上，再加上神秘莫测的笑容，活脱脱一个传说中的中世纪女巫师。

　　二年级的占卜屋在三楼。
　　这次芥川龙之介没有再牵着敦。
　　中岛敦也完全不想被芥川碰到——一定要降低暴露的可能。
　　占卜屋的位置好找得很，就在走廊正中央靠墙的位置，立了个深紫色，绣满星星的小帐篷，旁边站着的兔子玩偶人举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占卜屋”三个字。
　　兔子玩偶人拦下要一起进入的两人，把牌子转了个方向：一次只能进去一人。
　　中岛敦默默地站住，芥川先走了进去。
　　占卜屋内部也挺小的，唯一的光源是数串悬挂在帐篷顶部的小灯泡，散发着诡异的米色光，披着黑斗篷的人坐在课桌的后面，桌上什么东西也没有。
　　如此劣质的占卜屋，为何太宰先生会……
　　芥川龙之介虽不解，也并未出声发出质疑。
　　“请坐。”
　　黑斗篷可以压低的声音雌雄莫辩，ta示意芥川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
　　“你并不想占卜对吧？”
　　等到芥川坐下后，黑斗篷才从斗篷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水晶球放在课桌上。
　　芥川龙之介点点头。
　　“太宰要我转告你一句话。”
　　黑斗篷低着头凑到芥川眼前。
　　“？”
　　芥川龙之介屏息听着。

　　中岛敦在思考要不要趁着芥川不在，堂而皇之地溜之大吉。
　　这可是大好机会，太宰学长又没说一定要和芥川待一天。
　　兔子玩偶人看到芥川已经进入占卜屋后，便放下手里一直举着的告示牌，摇摇晃晃地走向敦。
　　“？”
　　中岛敦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玩偶人，为什么ta突然靠了过来？
　　兔子玩偶人猛地靠近一看还真是有点诡异。
　　更让中岛敦始料未及的是，兔子玩偶人居然直接把他扛在肩上。
　　“？？？”
　　直到玩偶人走出几步，他才反应过来，胡乱地拍打着玩偶外衣。
　　光天化日之下禁止强抢少男啊！
　　“我是宫泽贤治，是太宰的朋友，你不要怕，是他叫我来的。”
　　兔子玩偶人发出男子高中生般轻快的声音。
　　“？？？”
　　太宰学长的朋友？
　　他不说还好，一说是谁派他来的后，中岛敦更加慌张了。
　　太宰学长到底要干嘛！
　　遵守规则的中岛敦仍旧不开口。
　　“你也挺轻的，比我老家的牛轻多了，要多吃饭啊！”
　　兔子玩偶人豪爽地说道。
　　“……”
　　这个人一点也不靠谱的样子。
　　不愧是太宰学长的朋友。

　　“如果最后那孩子没有在你身边，就算是你的失败。”
　　黑斗篷说完抬起头，露出自己的真颜。
　　“与谢野——”
　　芥川龙之介和与谢野并不熟悉，他只知道与谢野和太宰的关系还不错，但除了那两人有时候会一起翘课去网吧外，好像就没什么交集了。
　　帐篷外突然传来骚乱声。
　　联想到与谢野刚才说的话，芥川瞬间明白这是调虎离山——或者说调人离山？
　　他起身快步往外走，一甩开幕帘就看到太宰先生的学妹被那个兔子玩偶人扛在肩上，已经走出了数米远，眼看就要到楼梯口了。
　　像是感觉到什么视线，兔子玩偶人转头看了一眼，一人一兔视线对上。
　　中岛敦原本把头埋在玩偶服里，这个时候也抬起头看了看。
　　然后他看到芥川以一种非人的速度冲了过来。
　　兔子玩偶人当机立断扛着敦往楼下跑，他噔噔噔地下楼梯，被扛着的敦颠得非常难受，他的五脏六腑都快颠错位了。
　　“……”
　　求放过，他受不了这种颠簸，真心要吐了。
　　芥川龙之介在后面紧追不舍。
　　围观楼梯跑酷的人越来越多，身为风纪委员的谷崎润一郎和他的妹妹谷崎直美被推出来疏散人群，维持秩序。
　　“请大家不要围在这里……”
　　谷崎润一郎硬着头皮喊道。
　　要不是太宰让他先不要管那两个跑酷的，他五步之内就能拿下一个人了。
　　“礼堂有选美大赛，大家快去看吧~”
　　谷崎直美拿出小喇叭，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
　　二楼到一楼的楼梯转角处，芥川离兔子玩偶人仅仅几个台阶的距离。
　　人群全部被驱赶走了。
　　“到这里就行了。”
　　兔子玩偶人对敦说道。
　　中岛敦：“？？？”
　　什么到这里就行了，你要做什么？
　　你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啊宫泽君！？
　　下一秒，中岛敦只觉得全身一轻——他被玩偶人抛了出去。
　　落下的时候，中岛敦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如果这次他死不了，他就去和太宰学长打一架；如果这次他死了，他死也要拖太宰学长下水！
　　呃，但是太宰学长的毕生梦想就是死去，这岂不是遂了他的愿？
　　“哇。”
　　兔子玩偶人取下头套，露出大汗淋漓的雀斑少年脸，他看到芥川直接从楼梯上跳出去，抱住起飞状态的敦，两人一起落下，遂发出感叹。
　　都市人的运动神经都好好哦。

　　芥川？
　　中岛敦被芥川护在怀中，从他的角度向上看只能看到一个尖尖的下巴。
　　不行……
　　芥川的身体那么虚弱，这么撞到地板上的话……
　　来不及多想，中岛敦在半空中将二人转了个方向，自己的身体朝下，反正自己皮糙肉厚，撞疼也不怕。
　　“……”
　　芥川有些讶异。
　　而且他在抱住的那瞬间就已经确认了。
　　这家伙是那个令他厌烦的白虎。
　　不用想也知道是顾虑到他的身体状况。
　　但是，他芥川龙之介可没有弱到要一只傻乎乎的老虎同情。
　　在将落地前，一股巨力揪住中岛敦，二人位置再度调换。

　　没有痛感。
　　只有嘴唇上软软的触感。
　　中岛敦大脑一片空白。
　　他和芥川落地时，由于最后他的挣扎，二人脸对脸地掉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铺在地板上的气垫上。
　　于是悲剧发生了。
　　他们居然亲到了！
　　中岛敦跨坐在芥川肚子上，长裙盖住两人大部分的身体，他下身只穿了一条短裤，芥川的双手正放在他光滑的大腿上。
　　两人四目相对，中岛敦的假发和面具散落在一旁。
　　完了。
　　他美好的高中生活。
　　中岛敦颤抖着腿，抖抖索索地站起身，向后退一步栽倒在软软的气垫上——这个拐角已经不知何时被铺上了一层气垫。
　　芥川龙之介半躺在气垫上，神色阴晴不定。
　　“喂——”
　　芥川龙之介刚一开口，还什么话都没有说，中岛敦就嗷地一下跳起来，往门口跑去，扎进人堆一下子就失去了踪影。
　　被疏散的人群一时半会还不会再围上来。
　　吃着章鱼烧的太宰治正坐在二楼楼梯口向下望，没人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芥川，你要负责任的。”
　　太宰治挥舞着章鱼烧指指点点，丝毫没有一点自我反省的意思，反正就结果来说是safe就完全没问题。
　　“但是我也不会强求，你就遵循自己的想法吧。”
　　太宰·始作俑者·一切源头·治说完，拍拍衣服上的灰尘，走了。
　　芥川龙之介咳嗽了几声，捡起那本笔记。
　　最后一页只写了一句话。
　　【你不想对敦说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