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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离鼎城梅儿珍送别 ...

  •   长盛心知这其间无非权益周旋,争来斗去不过为了那个位置,一时间有些惘然,当时的他前半生征战,后半生治国,只有一子,未曾料想如今后辈如此局面。
      梅儿看他出神,便说道:“我家公子在家里总也不多说话,许是外面说得多了,回了家不愿多做些假笑、多说些虚话,只是在那里想着,梅儿也不知道他在外那些弯弯绕绕。”
      长盛回过神来,再问:“可有地方容我小睡一会儿,车马劳顿,我实在有些乏困。”
      梅儿笑道:“也怪梅儿太过多舌,竟忘了公子路途劳顿需要休息。”便引了长盛去一屋子休息。
      长盛躺下后,便掐了个隐身诀,在床上留下一道虚影,径往皇宫而去。
      彼时皇帝正召集一众大臣议事,公主不顾阻拦冲了进去,无虞随在后边,施施然步入。
      公主直投皇帝怀抱,无虞则是拜道:“草民杜安,拜见圣上。”
      一众大臣从无虞出现的错愕中惊醒,复又各自在脸上摆出各色表情。
      皇帝接住公主,看着无虞,有些惊讶,说道:“平身。”
      “凝柔啊,你这是?”皇上问公主。
      “父皇,女儿以为杜安乃是天下士人之首,又兼有体恤武人之德,才过圣人,智定国邦,一年前父皇准派杜相游走盛国体察民情,一年已过,女儿已年满十八,治国安家,当是士人为好。”公主冲皇上撒娇道。
      下面一众大臣面面相觑,纷纷表示不知缘由。
      “圣上今日齐聚黄冯两位肱股之臣可是要立太子?”
      皇帝看了眼公主,问道:“杜卿可有高见?”
      黄冯相视一眼,心里都明了,不管谁扶持的皇子为帝,决不能再让杜安把控朝堂,当初杜安在官场布置四年,就害的二人两党几乎被他一人一派挤兑出去,这一时间,不由得惺惺相惜起来,这个人,无论什么手段,弄出去!
      无虞道:“三皇子身份正然性格温驯无能,四皇子多智谋而出身不正,若谋十年,当立三皇子,若谋百年,当立四皇子,然而圣上圣体无有不适,十年且短,百年稍长,立储是否为时过早,更何况,圣上若是想立这二位皇子,还得为黄冯两位大人吧!”
      黄大人先开口:“圣上,当初的圣旨可是昭告天下,如今只凭凝柔公主一句话可难堵天下悠悠之口。”
      “臣以为,圣上圣体安康,立储不宜操之过急。”冯大人立马接上道,“臣以为一年前杜安三罪只罚免官已是宽容,皇恩浩荡,您若是再包容下去,天下百姓未必赞您仁慈啊。”
      以二人马首是瞻的众官员也纷纷攘攘慷慨陈词,顿时乱作一团。
      无虞轻笑,在一片嘈杂之中自言自语:“都说后宫不得干政,这群大臣献媚争宠的样子与那些嫔妃何异?”
      “闭嘴!”皇帝被吵得不耐烦,手一挥,道:“你们都给朕滚出去!”众人惶然,纷纷垂首退出,公主也不敢触他眉头,只好出去,看到公主,皇帝又说:“杜安留下。”
      “杜安呐。”
      “草民在。”
      “既然散尽家财离开鼎城,何故归来?”
      “公主说不欲使大盛亡于圣上之手,不欲使祖宗千年宏愿归于笑谈,故而草民归来。”
      皇帝提笔写字,写完一个“盛”字,问:“你能如她所愿?你好大的口气!”
      “草民不能。盛虽朽木,其外仍坚,必不至于亡于圣上之手。故公主所愿本不存在,自然不能实现。”
      皇帝笑了,提笔继续写,看走势,是个“怡”字。
      “然圣上之后三代内盛必亡,今虽内生蚁虫,不至于外,然百年之内,虫蛀木空,必现于外。”
      “怡”字没写好,滴了墨,皇帝换了一张纸。
      “若朕给你机会,你可能全顾氏先祖千年之愿?”
      “草民又两字,圣上若能写好,臣可保千秋宏愿必成。盛再兴三百年有望。”
      皇帝提笔问道:“那两个字?”
      无虞脸上流露出带有讽意的笑容,唇齿轻启,戾气凛然。
      “杀!战!”无虞顿了顿,继续说:“杀黄冯二人以止党争,杀后宫三妃以清干政,杀侍宦近臣以清小佞,杀地方酷吏以正民心,杀尸位硕鼠以充国银;北站阿获,夺疆土、战马;南讨异教流派,明百姓之智。圣上若可在位十年,则可见党争、妃宦之乱皆平,若圣上崩,则三皇子为继,可见国富民正,三皇子若可在位二十年,待杜安甲子年岁,疆土固,民心稳,国库足,朝堂清。”
      无虞话音方落,皇帝跌坐龙椅之上,笔落纸上,一字未成。
      皇帝盯着无虞的眼睛,冷漠无情的眼睛映射出无尽的野心和狠厉,让他不由恐惧。
      “杜安,你可真敢说啊。”过了许久,皇帝才重新起身将毛笔放好,问道:“你可知,你因何能够步步高升?”
      “因祖先三代相辅却蒙冤灭族,皇上需草民安康显示仁慈,杜安出身望族,又饱尝艰辛,幸才华过人不没前人荣光,如今官场垄断,士子入仕无路,只好寄望于草民,义父陆云骁,手握大盛兵马十之七八,小姑陆云瑶为齐妃,兄陆廷为大将军,杜安因而可以平步青云。然而今齐妃无子,义父已死,士子无能掀不起风浪,杜安一朝被弃,天下未有不安。”
      皇帝舒心一笑道:“杜安,你看得清形势,却偏偏要违逆形势,你这桩桩件件都是要将朕置于众叛亲离、孤家寡人之地啊,还要你独揽大权,这是顾氏天下!”皇帝的口吻越发严厉。
      “天下是圣上的,百年之后,权臣诛灭,盛名全在君主,丑事皆在杜安,圣上何患之有?圣上之所以是圣上,岂不是因这位置天下独一吗?”
      皇帝摇摇头,说道:“朕之所以不用你,便是因为你这份目空一切、恃才傲物的做派,你以为天下大事如此简单么?”
      无虞也笑了:“草民以为圣上是个贤主,却未想到圣上不知大事如何化小,小事如何化了,天下大事,若是艰难,圣上和一干大臣空坐朝廷吵嚷一片便能不简单地做完了?”
      皇帝闻言怒目而视,道:“杜安,你最好离开鼎城,永不回来!”
      “谢圣上。”无虞拜谢道,随后转身离去。
      无虞出了门,公主焦急地询问结果。
      无虞只是说:“公主先前承诺,烦请兑现。”
      公主心下焦急万分,却也只能带着无虞去看先祖像。
      看不到原作,却也能见到临摹之作。
      盛国开山祖先顾长濯画像,相传为其独子盛太祖所绘,传世三幅,一青年,一壮年,一老年。
      无虞看了画像,没有拜也没有说话,只是静立许久才离开。
      公主没有再问什么,大概是怕自己伤心失望,只是静静地跟着无虞。
      待走到宫门前四下无人出,无虞突然止步,转身对公主说:“你有两个时辰的时间通知三皇子入宫,在他入宫前,杀了他!”
      “杀了谁?”公主惊讶地问道。
      “皇帝!”
      “什,什么?!为什么要杀父皇?”
      “昏入骨髓,如今盛国内忧外患,但尚有根除之法,后位空悬,储君悬而未决,二皇子随时可能拥兵入鼎城,唯有趁此时机,杀皇帝,拥三皇子为帝,允我大权,以我之力权衡北疆之事,以你之情安抚四皇子,你想要的尚可有一搏之机。若是等皇帝殡天,七皇子操纵三皇子干政,二皇子拥兵清君侧,盛国大乱,不过百年盛国必亡!”
      “可是,为什么?”
      “只有你,你是女子,无关帝位相争,皇帝绝对想不到他最宠爱的女儿会杀他!”
      公主连退数步,眼中泪水涌出,只说着:“虞姐姐,你太残忍了,让我去杀我的父皇!”
      “家国之中,国重家小!”
      “可是——”
      “你所谓为国的野心不过只能支撑你向我下跪而已么?没有杀人的觉悟,哪里来那么多救人的雄心?我只会在这里等两个时辰,时间一道,若未见到三皇子入宫,或未见你来复,我便自此离京,盛不亡,我不归。”
      无虞说完,公主抬头看他一眼,拭泪返回。
      公主笑着回去,拜见了皇帝,一如往常投在皇帝怀里撒娇:“父皇为何不能留下杜安?”
      “此人心机重而无情,虽有才,然而妄图独揽大权,便是盛国亡于我手,顾家基业也不可假手于人。”
      “父皇,杜安若是做了我的驸马不就不是外人了嘛,便是许他些权力又何妨?”
      “昕儿!”皇帝喝止,说道:“你是同那杜安见得太多了!什么千秋宏愿,古往今来哪有什么王朝能长盛千年,这些子愚民的话你作为皇家儿女为何也这么糊涂!只要盛不亡在我手,随他后人饶舌!”
      公主心中一痛,却依旧笑着道:“昕儿不懂这些,只是觉得如今大盛确实不如从前,昕儿久居深宫,不懂朝堂之事,却常听宫人抱怨,父皇高座庙堂,怎会觉察不到鼠辈出没?”
      “昕儿,你该嫁人了!”皇帝越来越觉得自己身边的人环伺周边,一个个眼冒绿光盯着皇位,如今这个女儿也有别的想法了,“嫁了人,相夫教子,这些朝中之事,女子不得妄议!”
      “父皇,女儿被许给杜安,等了他十年,如今嫁谁?您在我大婚之前,如此驱逐杜安,哪家人敢娶女儿?”公主抱着皇帝的手松了一下,复又握紧。
      “先前你说陆廷便是不错,他在北疆久了,如今正好回京来。”
      “父皇,北疆需要陆将军镇守,阿获虎视眈眈,如何能调他回来?”
      “镇守,镇什么镇,北方蛮子畏惧我盛,怎敢打来?何况阿获才派了使者递交文书来,求我大盛卖马换粮。”
      公主终于松开了皇帝的手,握住了袖里的刀,明明皇帝的喉管那么近,她甚至看得见皮肉的微动,有那么一瞬间仿佛还能听到血液奔涌的声音,夹杂着谁的心激烈的跳动。
      长盛出了房门,寻到梅儿,要了些糕点吃,扯些问题打发时间。
      “我听公主叫无虞虞姐姐?”
      梅儿一听便轻笑出声,回答道:“闻说公主十二岁那年在园子里玩,见一散发美人折梅,只可惜那美人侧着脸,看不清长相,正当公主神迷之时,那美人离开了,后来公主遍寻后宫不见此人,便将那美人画了下来。
      说来有趣,有次公子随陆老将军拜见齐妃娘娘,回来时路过梅园被梅枝扯住了发带,公子便将发带松开,谁知发带没取下来反倒折断了梅枝,后来公主来看公子,同我说起此事,我道她是魔怔了,公子虽瘦削,个子却不矮,那日又穿了玄衣,断不会被错认成女子,可那公主偏偏说画上美人有了名字,还把美人折梅图改成了虞美人折梅图,追着公子叫虞姐姐,公子那人素来没什么表情,也看不出恼乐,公主叫着就习惯了,只是人前才叫安哥哥。”
      “我让你照看他,却没让你乱说话。”无虞的声音横插进来,也不知听了多久。
      “公子。”听见无虞的声音,梅儿立刻起身施礼。
      “不必迎我,此院赠与你,由你住着还是卖了,便是要作尘泥,也得有方干净地。此后盛国不亡,杜安不归鼎城。你不善赌,赌则输。”无虞道。
      梅儿笑道:“梅儿赌的是对公子的一厢敬佩之情,不求富贵,梅儿依旧敬佩公子,何处输来?”
      “巧言令色。”无虞道。
      “这里三个如芥草民,梅儿讨谁的巧去。先前公子走得太过潇洒,梅儿总是担心,如今看到公子为这鼎城之事写个结果,还有这位公子为友,公子安然归又要安然去,梅儿也心安了。公子珍重。”梅儿拜别道。
      “杜安将行,此去山高路远不复相见,梅心姑娘万望珍重。”杜安回礼。
      “姑娘珍重。”长盛和杜安别了梅儿,往南去了。
      一个月后,公主对着镜里朱颜红装,又取出了那把袖刀,脑袋里回想着杜安最后同她说的话:“莫要嫁给陆廷,余生可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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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离鼎城梅儿珍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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