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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往太行公主苦求全 ...

  •   长盛、无虞驱驰不歇,终于到了盛国北疆重镇太行城。
      二人行至城外三百步,便看到城上探出冰冷箭锋。
      “请报陆将军,杜安来访!”无虞扬声喊道。
      城上探出一个脑袋来,说道:“陆将军何等人也,你二人自北而来,如何敢冒充杜公子?”
      “你可以先将我当做奸细射杀我,但凡你敢让陆将军见我尸体,你且看看陆廷会不会活剐了你!我知他在太行城,尔速去上报,如若不然,后果尔当自负!”无虞的声线稍显清冷,却不粗重,唯一种令人难以反驳的威严让人战栗。
      “此人气度不凡,威严骇人,或许没有骗人,而且皇上八个月前诏令天下,不许任何人加害杜公子,若是果为其人——”一个士兵嘀咕道。
      “那这里可有人见过杜公子?”方才探头的那个缩回去后问道。
      “见过杜公子的,那都是陆将军亲近人,只有去过陆将军家的人大概才能有机会见到。”一人说道。
      这些人商量一番,想办法请了一个见过杜公子的来认人,验明身份后急报陆廷。
      二人等了许久,城门打开,陆廷备了马车来迎他。
      无虞下了马,招呼都没打,就上了马车,长盛以为无虞等了太久生了气,便同陆廷简单讲述了一下二人经历,随后说:“无虞脾性大,许是生气了,我去劝他。”
      陆廷笑笑说道:“他这一路大抵是没带多少钱,他不善骑马,一定是累了。”
      长盛掀开帘子,便看到无虞已入深睡。长盛没有上车,恐扰无虞休息。
      一路上走马观花,但见沿途车马熙攘,一派温糯的祥和,长盛看着窗外的风景,一时不知该从何处感慨,这一派情景很难想象百年之内大盛会亡。
      “昔者太主千秋之愿,今百年将崩,其势温于外而寒于内。帝者居于庙堂,竟不知鼎城百步之外忧患已生;臣者安于美室,而不知大盛十里之内匪徒将犯。诸侯骄纵,权而不知止;中民逸奢,富而不知足;小民孤寒,怨而不敢怒。两党相争,妃宦干政,文人不可仕,武人不能举,上不恤下,下自生愤。愚人尚可见蚁穴生焉,然智者不能预百年之盛亡……”
      无虞的《长盛赋》字字诛心,萦还嘴边,长盛看着马车,想起当时自己问陪自己一起南征北战的谋士张诲深:“若我在祭天之时许下千秋之愿,广布于天下,可否?”
      张诲深当时回答:“如此宏图大愿,上天必然感之,万民必然忠之。”如今想来,在祭天之后,张诲深别有深意地说:“此愿一表,千秋未必,今世必安。”
      想来张诲深根本不相信自己的想法,他并不认为大盛能够长盛千年,他只想到的是自己在世时的盛国安宁。
      长盛不知道无虞怎么想的,但是看到无虞所作《长盛赋》,他猛然想起了张诲深,作为谋士有所通处,可是无虞比之张诲深,所谋更甚,若是当时的是无虞在侧,或许会有所不同?
      长盛看着这太行城景象,只叹今日之帝非我,昨日之臣非他。
      马车渐到人少处,一座孤零零的宅院堆在眼前。
      “拓北将军府。”长盛轻喃出声。
      陆廷下马将无虞拍醒,无虞略显慵懒地下了马车,正听见长盛的话。
      “拓北拓北,北方的底盘越拓越少。”无虞说道。
      陆廷有些尴尬,说:“你就别揭我祖上的短了,若是皇上肯下令让我北征,我一定坐实了这拓北将军的名号。”
      “你没机会了。”无虞毫不留情地浇了一盆冷水。
      三人边说边走,入了府中,只见府里下人们忙着布置些什么。
      “你这想必不是为了迎接我吧?”无虞问。
      “镇北王传信今晚要来,我便差人布置,没想到你居然来了。”
      无虞瞥了眼长盛,说:“索性皇帝十九子,我已见十八,只差这位十二岁封王在外的二皇子镇北王了。”
      长盛忽然想起来什么,问道:“你之前语出奇怪,莫不是以为我是镇北王?”
      陆廷看向长盛,笑着说:“这位看起来不过三十而已,而镇北王年近四十,若是小安这样说过,必是在逗你。”
      “没有逗他,他姓顾,长得也像顾家人,问问而已。”
      陆廷看着一脸平静地无虞,笑道:“你看你,又在一本正经逗起我来,不与你说,先去休息吧,我还要去练兵。”
      无虞走了几步,又停下,对陆廷说:“与你说了恁多年,你把兵练得戾气太重,将来刀刃向内,伤口太深,恐难愈合。”
      “小安,我也说了多次,我的兵,只会讨外,绝不向内!”
      无虞没说什么,走了。长盛则是一路跟随。
      这路上没有人引路,而无虞左拐右折却任意自由。不就到了一处屋子前,无虞停下脚步,指着左边一间道:“你就在此休息,屋内柜子里应有被褥,自己铺设。我在右边,若无事,勿扰我休息。”
      “你对这里很是熟悉的样子。”长盛说。
      “陆廷对打仗之外的事全不上心,当时他要来此处时,怕他不适应新房子,我便差了人将鼎城的拓北将军府照模照样全部复制一遍,我曾在将军府住了十二年,自然熟悉。今日夜里顾昀会来,下午养足了精神才好见人。”说罢,无虞进了右边房间。
      入了夜,陆廷差人叫了无虞长盛一起迎接镇北王。
      远远看去,一前一后两个轿子,下来两人,前者是个短须英目的男人,后面是个活泼灵动的姑娘。那姑娘一见无虞便扑了过来,道:“虞,安哥哥。”
      无虞拦住她,不让她扑进怀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公主,杜安已是一介草民,公主这样,失了皇家礼节。”
      公主撇了撇嘴,道:“从未见你守过礼节。”
      无虞不理她,只对顾昀说:“草民杜安,叩见镇北王。”说着便要跪下。
      顾昀连忙扶住,道:“杜贤弟天下名士,本王离京早,以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如今得见,该是我拜一拜呢!”
      无虞闻言,说道:“杜安草莽,不过是浪得虚名,如何得堪镇北王一拜。”说着虚行一礼,长盛见状也学着无虞拱了拱手。
      陆廷只道:“王爷前来视察,公主更是远道而来,在这大门口絮叨也不是事儿,还请两位入府再议。”
      镇北王本想在多打探一下无虞的事,奈何陆廷说了话,便先进屋。
      公主本想抱着无虞胳膊说悄悄话,被镇北王一通责备才歇了心。
      待五人前后入府,席间落座,镇北王开始和陆廷大谈军务,公主在上座频频眼神示意无虞,无虞只当看不见闷声吃饭,长盛则是被所有人都忘记了,他也就独自饮酌。公主几度想要开口打断顾昀与陆廷,奈何不知从何处启,这一晚宴,吃得难受极了。
      等撤了宴席,镇北王才开始问到长盛:“这位先生,不知是哪方名士?方才军务谈得太过尽兴,倒是冷落了两位。”
      长盛道:“我非名士,只是无虞之友人而已。”
      “原来如此,但是我听闻二位是从北边归来,我这镇北王竟是不知两位从何处出了我大盛疆土,去了北原西疆。”长盛听得出这顾昀应当是早早得了信儿知道他二人从北边回来,这话里满是试探和怀疑。
      “出去的方法本来就很多,就像异族进来一样多,所以才要北征,不是吗?镇北王。”无虞反问。
      “是极是极!”镇北王听了无虞的话不怒反笑,说道,“杜贤弟和陆贤弟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都很懂我的情怀啊!”
      “镇北王,这位公子姓顾名安,字长盛,是个商人,小安北去游历多来他帮助。”陆廷虽不似堂上其他四人敏感,却也听得出镇北王想通过长盛做文章,便圆场道。
      “顾?安?长盛?”镇北王摸着下巴考虑起来。
      “顾安?”公主也问起来。
      “怎么,这个名字和奇怪?”无虞问道。
      公主摇摇头,说:“没有,只是恰好与安哥哥同名,与我同姓,与我们有缘。”
      镇北王本以为这是其他的皇子早早地找了杜安谋算什么,但看公主坦然不似认识,心想不是皇子,却也有可能是其他皇子的手下。
      “顾安得幸,能与皇室同姓。”长盛说道。
      “对啊,小安还开玩笑说顾兄像王爷,哪里像来?哈哈。”陆廷笑道。
      但是只有陆廷一人笑起来,气氛顿时格外尴尬。
      “杜贤弟不像是胡乱说话的人,也不知哪里像?”镇北王问。
      “二皇兄,安哥哥喜爱捉弄人,必是取笑他姓顾呢!”公主圆辩道。
      “皇妹你休急,二哥我十二岁离京,对皇宫中各位兄弟不熟悉,对杜贤弟也不太熟悉,皇妹你虽相熟,也不必急着帮他说话。”
      无虞轻嗤一声,笑说:“请镇北王恕我无礼,镇北王也知道太子殿下他不能随意离京,此外各皇子尚不足杜安年岁,长盛年龄与我仿似,说像,也只是那股子顽劲儿像极了王爷与兄长北伐的劲儿罢了,其他的出了姓氏,这人浑一个商人哪里比得上王爷呢?”
      镇北王被吹捧得心欢,又从无虞语气中感觉他似乎有意支持北伐,心想自己从太行城北边安排的探子得到杜安的踪迹时便想着要寻他做帮手,如今看来有戏,更加欢喜。
      无虞将他表情看在眼里,脸上波澜不惊,也许心里不知怎样嘲笑。
      镇北王离了座,边走边说:“说了这么久,本王也有些乏了,北方寒苦,杜贤弟身子弱,不妨早去休息,”走到无虞身边,镇北王笑着拍了拍他,继续说,“皇妹心里喜你,杜贤弟你一个文士,还是同昕儿回鼎城的好,留我与你大哥在此就好,鼎城若能住得安稳,贤弟你可别忘了你大哥和我还在这儿闲着呢!”镇北王叫过陆廷,邀他促膝夜谈。
      陆廷只好随着去了,留下三人在这堂中。
      “镇北王说的对,我得去歇息歇息了。”无虞说着就起了身。长盛见状也随着要走。
      公主焦急起来,却又顾忌长盛,不能说。
      “公主难道不去歇息?”无虞问道。
      “虞,安哥哥,我要同你说些要事!”公主将那个“要”字说得格外重。
      “公主请说。”无虞做了个请的手势,公主离座走到前面,无虞就在后面跟着。
      “他跟着么?”公主问。
      这他指的自然是长盛。
      “尚无不可。”无虞道。
      “那他……不是别的哥哥们的人?”
      无虞笑道;“镇北王多疑,公主也多疑?这是顾家人的特质?”
      “哼!”公主娇憨嗔道,“你戏耍我!”说着,公主一改公主做派,跳过来挽住无虞的手臂,边摇边说:“虞姐姐——你可知你走后霜姐姐就被毒死了,她们都说是屏儿下的毒,不有分说,把屏儿杖死了。姚妃成天催着父皇立她为后,父皇都快松嘴了。你想想办法好不好!”
      “姚妃为后有何不好?姚妃为后,代太子就名正言顺,她又是你养母,她为后,对你也好。”无虞回答。
      “可是,”公主眼里含着泪花说,“霜姐姐就是她的宦官买人杀的,姚妃的父亲姚侍郎家里养了十几个妾,房子比我父皇的行宫还要多了!”
      “谁与你说的这些话?”无虞问。
      “哪里要旁人与我来说,那姚妃日渐得意,自己日日夜夜数娘家财产,平白里做美梦,我时时听见。”
      “扯了这么多,你如何来的这里?皇上如何能让你出宫?”
      “我同父皇说不能嫁你,我就嫁陆廷,我赖上你们兄弟了,可是我不能随便嫁,我没见过陆廷,所以我要来看看,父皇拗不过我,便同意了。我知道你去哪里都会同陆廷说,所以我是来寻你的。”公主说。
      “寻我作甚?”无虞明知故问。
      “虞姐姐在时,后宫那些娘娘不敢乱来,生怕你寻机会照顾她们家人,霜姐姐宠冠后宫,能时时同我说些知心话,姚侍郎之流也不敢买那么多房子。”公主笃定道。
      “你觉得我有法子管他们?”无虞问。
      “因为你比他们聪敏,比他们厉害。他们的聪明使他们只能看见自己,而你却能看到所有人。”公主说。
      无虞笑了,说:“公主,你又何尝不一样,你以为看到了别人,却忘记了看到自己。”
      “我不聪明,我只能求你。”
      “公主,皇命难违,孤军难战,我已离开鼎城一年有余,即便回去恐怕也无人可用。”无虞摇头。
      “你若还要坚持,我回去就说失身与你!”公主开始耍赖,“你一定要回去,我们有办法说服父皇的!难不成虞姐姐你要认命么?”
      “你这么执着有什么用?命无定数,人心却有。只怕到时候认命的是你。”无虞叹道。
      “我自从幼时读了你写的《长盛赋》,便无心于后宫那些勾心斗角的小事,我不想那么疼爱我的父皇成为你口中的后世笑柄,也不希望我顾氏为后人嗤笑!”
      无虞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说:“笑柄倒不至于,那些嘲笑出声的大多是比遭他们嘲笑之人差得太远,只以为一声嘲笑就能将不染尘埃的仙人拉入凡尘。”
      “虞姐姐,我终究只是个女子,所以请你回去,回到鼎城,让我嫁给你。”公主诚恳道。
      “当初四皇子求了我一件相似的事,他付出了黄金千两,公主你呢,你能付出什么代价?”无虞问。
      公主含泪下跪,道:“若你能成全先祖千秋之愿,顾昕死不足惜!”
      无虞越过公主,抬头看了一眼天空,空中无月,他说:“实为我误。从我这里,你没学到好东西。”说罢便走了。
      长盛动容,扶起泣不成声的公主,说:“无虞答应了。”
      公主抹了一把眼泪,问:“他答应了吗?”
      长盛想起了写了《长盛赋》那张麻布背面的一句话,“一身傲骨非惊世。”写尽心中不甘,他望着无虞远去的背影,说,“他会答应的,因为他的心在那里。”
      镇北王在这里停留了五日,返回了歧城,公主、无虞和长盛返回了鼎城。
      到了鼎城,公主先回了宫,无虞则带着长盛回了无虞府邸,这府邸不大不小正合身份,里面四处清减,只有些花草错落,颇有意境,这些花草长得极好,可见无虞这不在的一年中也有人打理。
      长盛正四处看着,一个貌美女子从屋里出来,正看到二人,欣喜万分。!
      “公子回来了!”那女子喜逐颜开,一时间如牡丹放艳,分外惹眼。
      “梅儿,你当真是喜欢这宅子。”无虞说。
      “公子说笑了,梅儿自被公子买下,便该一直跟着您。”
      “你才说笑了,一年前,你就是自由人了。”无虞回答。
      “梅儿不走,是在等公子风云化龙之日。”
      “若是风云之后,只有雨,不见龙,该如何?”无虞问。
      梅儿浅笑道:“若是如此,梅儿一朵弱花,自当飘零去,做一香尘。”
      无虞也不再问她,只是换了身合适衣服,嘱咐梅儿说:“照顾好这位公子,我要去皇宫一趟。”
      梅儿应下,无虞便走了。
      梅儿为长盛端来茶果,顺嘴问道:“敢问公子名姓?”
      “姓顾,名安。”
      “和我家公子一样名字,真是有缘。”梅儿笑着说,“公子神武不凡,不似我等凡人,难怪能得我家公子青睐,此生得见两位,梅儿之幸。”
      长盛心道这梅儿是个会说话的,回答道:“顾安无名,姑娘抬举。你家公子言语间讽多夸少,甚爱踩人,你却一张讨巧的嘴。”
      梅儿笑得开怀,说:“公子他曾说‘我远超他人,若是我多捧他,他自知不如,内心生卑,卑抑多生畸变,少不了背地里阴害我;我若是盛气凌人,斥之愚之,一个个张牙舞爪来恨我,我也少些心思来猜他缘何恨我,省心极了。’所以公子嘴里少有好话。”
      长盛闻言大笑道:“这些个歪理是他了。”
      梅儿也笑,说:“公子的确是个妙人儿,与他相处久了,便知他是个固执的人,执着地追求着自己的目标,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公子这样的人,难以常理揣度,若为草寇奸雄,天下大乱,幸好他选了天下太平的方向。”
      “那你可知他缘何执着官场权利?”长盛问。
      梅儿摇摇头,道:“公子在外锋芒毕露,在家里却极少动作言语,有时候竟日在那里想着,不予旁人一个眼神,梅儿也不知道。”
      “梅儿姑娘什么时候跟着无虞的?”长盛又问。
      “十年前,梅儿是个妓子,若说的好听些,叫花中魁首,当时公子刚被赐婚,被人拉来烟花之地,梅儿方十四,刚被老鸨捧起啦,指着把我初夜卖出去大赚一笔。
      “梅儿犹记得公子当时那种身处闹市、心在云端的恣意与疏离,他就站在众人中,却与所有人都格格不入,仿佛所有人都在他的气度前成了陪衬,他全然不顾旁人,径直走上我跳舞的台子,问我:
      ‘你是谁?’
      我说:‘我叫梅心。’
      “他又问我是谁,眼看下面的人纷纷闹起来,让我说我是谁,我自幼学艺到十四,从未见过如此场面,委屈极了,咬着牙说我是一个低贱的妓女,台下人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哄笑不已,可公子还问我‘你是谁?’
      我被逼无奈,说道:‘同样为人,何必咄咄相逼。’
      “公子笑道:‘还知道自己是个人,尚且有救。’说完,他便对着所有客人说:‘杜安在此,若是有人将这个女子买下,我便许你一诺。’
      后来四皇子一掷千金买下了我。”
      “原来无虞说的那一千两黄金是买了你。那你可知无虞帮了四皇子什么?”
      “四皇子是公主同母的亲哥哥,本来公主母亲娴妃早死,四皇子应该和二皇子一样受了封地去封地的。”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往太行公主苦求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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