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hmst

37、落叶，秋雨

　　赵星一快要下课时才收到罗阅的消息，他来北京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听说他已经到学校附近后，赵星一给他发了定位，就开始一心等着下课。

　　这节课是专业课，教室就在一楼。下了课，她和两个同学一起出来，走到教学楼外就开始四下张望。

　　但因为没戴眼镜，眯着眼睛看了一圈也没找到罗阅。

　　她掏出手机，正想给他打个电话，身旁的姜宜突然很兴奋地拍她。
　　“快看，快看！那边有个帅哥！”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赵星一顿时有些疑惑，为什么自己刚才会找不到。

　　他就站在不远处的银杏树下，手插在风衣口袋里，微仰着头，不知道是在看树叶还是天空。

　　今年冷空气来得比较早，十月底的北京已经有了初冬的意味，银杏叶几乎全黄了。

　　教学楼旁边的路两侧种满了银杏树，远远看去一片灿烂的黄。有风吹过，落叶纷扬，飘飘摇摇落了一地。

　　这风景美好中又带着几分萧瑟，而他站在那里，就像是这个秋日本身。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没有出声叫他，也没有走过去，反倒皱起了眉头。

　　上完课出来的人渐渐多了，从她眼前走过，给这画面添上了模糊的动态，而她仍然只在看着他。

　　仿佛是感应到这目光，他转过头来，看向这边。

　　然后，对视的一瞬间，说不清是偶然还是什么，刚好又来了一阵风。

　　风吹起他的额发，露出明晰的一张脸来，而他就这么看着她，缓缓笑了。

　　秋末的风带着点寒意，可他缓慢绽放的这个笑容，明亮得有些不像话。

　　——连风也格外偏爱他。

　　其实只是很短的时间，可眼前这一切，像是被她无意识放慢了，几乎是一帧一帧在播放，落叶都浮在风中，静止了一样。

　　直到姜宜在旁边一声惊呼，时间才重新开始流动。

　　她视线在罗阅和赵星一之间来来回回，语速很快：“不是吧？来找你的？咱们学校的？没见过啊？话说怎么来找你的都这么帅啊？太过分了吧？”

　　和她比起来，刘思澜关心的问题则更实际：“冯萧知道这事吗？”

　　提起冯萧，赵星一有些无语。
　　“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肮脏？这是我哥哥！”

　　“你哥哥？”

　　她们俩异口同声的，看起来都很惊讶。

　　尤其姜宜，张了张嘴，似乎要说点什么，但没组织好语言。

　　赵星一也不想解释，随便摆了摆手。
　　“我先走了。”

　　****
　　在脑袋后面那两道炙热目光的跟随中，赵星一走了过去。

　　“你应该反思。”她上来就说，“对自己的妹妹是不是也太不关心了？我都大二了，同学竟然还不认识你，这完全是你的责任。”

　　“是吗？”罗阅接过她的书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像是。”

　　说着，他转过身去，朝那边的两人点头致意，脸上是标准的营业式微笑。

　　“我应该过去打个招呼吧？”他问赵星一，“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要！”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立刻拉着他走去旁边的小路。

　　“你根本就不知道她们是什么人！尤其姜宜，她是我们学校记者站的，最大爱好就是问问题。一顿饭的工夫，她绝对能把人逼疯，你这不是送上门去找死吗？”

　　他很顺从地被她拉着，笑了笑：“没关系啊。”

　　“我有关系！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直到走出那两人的视线范围，她才松开手。
　　“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了？”

　　“也不算突然。”他抬手，替她拂去头发上的一片落叶，“这边的事差不多弄好了，之后会经常来了。”

　　赵星一愣了下，半晌才“哦”了一声，记起来是分公司的事。

　　之前罗阅说过，公司分部应该会设在北京，大概年底或明年初的样子。

　　她对公司的事完全不了解，听过就算完，也没怎么当回事。没想到进度比预想中要快，还真的来北京了。

　　而得知这个消息，她的第一反应是：“那你要复学吗？”

　　“现在还不行，刚开始会很忙。”他笑了，“不过可以经常见到你了。”

　　“我看那也未必。”
　　赵星一撇了撇嘴，小声说了句。

　　“嗯？”罗阅没听清，“什么？”

　　她摇头，正好旁边过来一对小情侣，请他们帮忙拍照。

　　每年到了银杏季，学校里都会有不少游客来观光，这边就是很适合拍照的一个地点。

　　后面就是秋日下午的粼粼湖光，银杏叶随风飘落，光影色彩都恰到好处，随便构图就很好看了。

　　虽然罗阅拍照技术比较好，但赵星一自告奋勇的，主动接过相机帮他们拍。

　　她热情洋溢的，还指挥人家换着角度和姿势，连拍了好几张。

　　拍完照，小情侣连连道谢。

　　男生看了眼站在一旁的罗阅，很友好地问了句：“也给你们拍一张吧？”

　　“哈？”赵星一连连摆手，“不用了，我们……”

　　她话都没说完，被罗阅伸手揽了过去。

　　“那就麻烦你了。”
　　他递过自己的手机，对那个男生说。

　　赵星一还想拒绝，可人家已经在招呼他们看镜头了。

　　没办法，不想辜负他的好意，赵星一斜了罗阅一眼，但还是很配合地仰起脸，笑了。

　　妈妈去世后，这好像还是别人给他们拍的第一张合照。

　　背后是北京秋天的落叶，和湛蓝色的晴朗天空。

　　****
　　除去开学那天，这算是罗阅第一次正经来她学校。

　　赵星一很尽职地带着他在校园里遛了一圈，晚饭也没有出去吃，而是去吃的学校食堂。

　　平心而论，食堂是真的没什么好吃的。她想了想，带他去了西区，这边三楼的小炒还算可以，但也没有到很好吃的程度。

　　时间比较早，食堂人还不是很多，两个人坐到了靠窗的位置。

　　赵星一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又起身去买可乐。

　　结果等到她端着两杯冰可乐回来，还没走近就看到座位旁边站了一个女生，正在和罗阅说话。

　　她停下脚步，有些搞不懂这是什么局面。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到罗阅的侧脸，是隔了一段距离也能感受到的不耐烦。

　　他靠在椅背上，头都没抬，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赵星一看到女生收起了手机。

　　这下她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然后慢吞吞地走过去。

　　女生却并没有离开，仍旧站在原地，似乎有些拿不准主意。

　　于是赵星一又停了下来，不知道该不该现在过去。

　　但罗阅转过头来，看到了她。

　　他站起身，过来接她手里的可乐。
　　“我来吧。”

　　女生被晾在一边，也转头看过来。看到赵星一，有些讶然的样子。

　　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赵星一认命地走过去，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你好，那个，这是我哥哥，他不是我们学校的。”

　　——这莫名其妙的话她到底要说多少遍啊！

　　女生的表情好了一点：“啊，那……”

　　她话没说完，旁边传来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罗阅放下可乐，瞟了她一眼。

　　赵星一怎么看，那眼神也绝对算不上友善。

　　女生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没再说什么，冲她点了点头，然后就离开了。

　　赵星一坐回自己的位置，可乐也不喝了，抱着手臂盯着他看。

　　当事人倒是若无其事的：“怎么了？”

　　“也没什么，就觉得……”她想了想，“觉得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哪里？”

　　这她就说不上来了，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也没有答案，于是放弃，重新拿起了筷子。

　　但话题并没有结束。

　　她扒拉着碗里的饭：“还有，你原来就这么受欢迎的吗？”

　　罗阅抬眼看她：“嗯？”

　　“我们学校男生比较少，还勉强可以理解。你在你们学校也这样吗？吃个饭都会有人来要联系方式？”

　　她是想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听起来倒有点像讽刺。

　　罗阅看着她，眼中笑意渐盛。

　　然后他说，语气轻描淡写的。
　　“休学太久，忘了。”

　　“……”

　　****
　　第二天是周六，赵星一跟着他去看房子。

　　说是看房子，其实就是从助理挑好的三套里选出一套而已，作为他之后来北京的住处。

　　赵星一对此表示疑问：“你真能在这边住吗？也没必要租房吧，偶尔来一次，住酒店不就好啦？”

　　“哦，很有必要。”

　　他是这么回答的，但又不说为什么，看起来单纯就是钱多烧的。

　　赵星一也就没再问，跟着去把三套房子看了一遍。看完只有一个感想——罗阅大概真的赚很多。

　　都是位置很好的高档小区，离她的学校也很近，房子倒是没什么太大区别，就是一套比一套大，感觉他助理的选择标准就是尽可能地烧钱。

　　而且她平时住宿舍，也不会经常去。罗阅更不用说，工作重心肯定还是在长宁，能来住几次也有限。

　　那要这么大的房子干吗，放着好看吗？

　　她不清楚家里的经济状况，但罗阅也不是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只能理解为他真的是有什么打算。

　　只是这个有打算的人对看房子却没什么兴趣，最后还是赵星一选的。

　　她是既没打算也没想法，就从中选了风景最好的那一套。都没人去住，也不知道这风景是要给谁看。

　　选完就算完，后续也都有别人来处理。罗阅下午的飞机，回去之前还有点时间，于是两个人出去吃饭。

　　小区周边就是商圈，因为是周末，虽然天气不怎么好，人还是挺多的。

　　吃过饭顺便在外面逛了会儿，赵星一走在罗阅身边，竟然有种恍惚的感觉，像回到过去。

　　其实以前他们经常像这样一起出来玩的。

　　她从小就不喜欢出门，更讨厌逛街，但和罗阅在一起好像不太一样，总是很开心的。

　　而在他上大学后，见到面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像这样闲散的时间就更是难得了。

　　不过出来逛这么一圈，也让赵星一再次见识到了这个人的神奇魔力。

　　途中路过一家零食店，她在里面找到了之前以为已经停产的饼干，各种口味都有，于是开始疯狂选购，恨不得把所有存货都买回去。

　　期间罗阅出去接电话，直到赵星一结完账也没进来。

　　她拎着一大包零食出去，刚好又看到他在和一个女生说话。

　　其实都不需要听到什么，只要看这架势，就知道又是一个来找他要联系方式的。

　　赵星一真的有点搞不懂，是这人在北京比长宁好看还是怎么回事，以前和他一起出去，虽然也遇到过这种情况，但还没有到这么夸张的程度。

　　而从罗阅拒绝她的样子来看，他似乎也是很有经验了。不管是表情还是语气，都十分之熟练，脸上就写着冷淡两个字。

　　附近没什么人经过，眼看着失望的女生就要走过来，为了不让她知道有人旁观了这场失败的搭讪，赵星一果断转身面对墙壁，掏出手机假装在打电话。

　　她自以为装得非常逼真，叽里咕噜对着空气说了一堆废话。

　　直到罗阅走过来，随手接过她手上的袋子：“好了，别装了。”

　　“……”

　　她收起手机，看了眼那个女生走远的背影。
　　“很明显吗？”

　　“嗯。”他点头，“有点。”

　　“……”

　　都走过这条街了，赵星一还在回味刚才的画面。

　　“我服了，你可真是厉害，平均一天被搭讪一次，从校园到街头，各种类型通吃啊？”

　　“而且那个女生很漂亮哎，你这人真不懂怜香惜玉，就算拒绝，说话也应该委婉一点吧？”

　　“人比人气死人，都是一个家里吃同样的饭长大的，我怎么就一个搭讪的也没遇到过？”

　　话正说着，迎面走来一个高个子男生，手里拿着一叠纸，递给了她一张。

　　赵星一展开一看——美容院开业宣传。

　　“……”

　　****
　　傍晚时分终于下起了雨。

　　罗阅就要去机场了，赵星一陪他在路边等车。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伞是刚在便利店买的，透明的伞面，抬头就能看到雨水的痕迹。

　　旁边刚好也有银杏树，因为风雨，已经落了一地的叶子，是浸在雨水中、带点模糊的黄色。

　　同样的落叶，却因为这秋雨，有了和昨天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是一种淡淡的离别感。

　　——虽然也确实是要离别。

　　想到这里，她自己都觉得有点矫情，于是默默笑了。

　　罗阅却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开心，揉了揉她脑袋。
　　“会经常见的。”

　　赵星一抬眼看他：“会吗？”

　　“当然。”
　　他在笑，语气却很笃定。

　　下雨天总会堵车，车子等了好一会儿才来，这时雨势已经变大了，天阴沉沉的，不时有雷声。

　　她站在原地，看着车子驶远，突然想起高一秋天的那一场雨，他来学校给自己送伞。

　　竟然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