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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十九章 ...

  •   一大早,副官章程推开军长办公室的门,差点没被烟熏出来。
      他赶紧将门敞开,又快步走进去推开窗子透气,手脚麻利地将已经泡成白水的茶倒掉换了新茶叶冲好水放到桌上,这才小心翼翼地转身,轻声叫道:
      “钧座……”
      “怎么样了?”白玉堂眼也没抬,将手里的烟摁熄在堆满烟蒂的烟灰缸里。
      “人已经都安顿好了,后勤的人去统计了各户的损失,等登记造册之后再送过来,保密局的人也走了,说尸检的初步结果至少要明天才能出来。”
      “展昭呢?人找到了么?”吐出那两个字让白玉堂越发觉得口干舌燥,看了眼还在冒热气的茶杯,一把抓过烟盒叩了两下,空了。烦躁地将烟盒捏扁随手扔到一边,伸手扒了扒头发。
      “报告,还没有……”章程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回答,“昨晚军部值勤的哨兵都问过了,展副官大概九点半左右离开,之后就没再见到过他,宿舍那边的哨兵也说,十点左右看他从宿舍大门进去,就再没见人出来过,钧座……”
      白玉堂点头示意他出去,章程如蒙大赦,倒干净烟缸里的灰烬,带门出去。

      昨夜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从他被白福叫醒起始直到现在,还在徒劳的希望,一切只是一场梦……

      半夜突发事件,很快就有车将他接到了事发地点。
      赶到的时候,军官宿舍的火已经在夜雨和消防队的忙碌下被扑灭,在探照灯的照射下滚着热浪。
      “怎么回事?!”白玉堂下车,厉声质问赶过来的一名上尉。
      “报告钧座!半夜忽然从一楼烧起来的,原因不明。”上尉一丝不苟地敬礼,回禀,白玉堂莫名的一阵心悸,“有人伤亡么?”
      “后跑出来的几个被烟呛到,有点外伤,消防队正在清理现场。”
      “展昭呢?”四下看了看,往来的人群中没有展昭的身影,晚上他说过要加班,难道还没回来?
      “没见到。”上尉公式化地机械回答,“据当时在场的人反映,火好像就是从展副官的房间里烧起来的……”
      话音未落,有消防队员从楼里抬出来一副担架,用白布蒙着,骇得近处几位军官太太惊叫出声。
      “钧座,”随侍一旁的勤务兵王三勇轻轻在白玉堂面耳边提醒,“保密局的人来了。”白玉堂顺着他的眼光,果然在人群中发现几个神色迥异的人,正在四处和人说话。
      白玉堂哼了一声,一眼看到消防水栓旁边被熏得漆黑的副官章程,招手让人过来交待了几句,就招呼司机回军部等消息。
      这一等,就是一夜。

      上午十点,保密局的火灾调查报告送到了白玉堂的办公桌上。
      现场勘查的结果是:军官宿舍的火系人为纵火,火从一楼左侧的房间烧起来,初步判定是用火源引燃了浇着煤油的沙发巾台布窗帘之类的易燃织物;发现尸体一具,暂不能确认身份。保密局的调查员干巴巴念完报告结果,拿出一个纸袋,从里面倒出几件烧得焦黑的物件,“白军长,这是在现场发现的一些东西,希望您能辨认一下,也许对我们确定死者身份有所帮助。”
      白玉堂看着摊在桌上的物事,几件烧得有点变形的东西几乎分辨不出是什么,他带上手套将最靠前的一个相对完好的拿起来打量,手套蹭去了那物件外壳上的黑灰,白玉堂心里一沉,眼前几乎黑了一瞬。
      原本银亮的外壳虽然烧得焦黑,防风罩构件也部分烧融,却并不能妨碍曾经的主人轻易认出那是一个ZIPPO打火机。
      “这个是我副官展昭的,和你们的调查有关系吗?”白玉堂开口,问出的问题几乎白痴得让他自己笑出来,垂在桌下搭在膝盖上的左手握成了拳。
      “这个应该就是引发此次火灾的火源,”调查员收回物件,仍旧用纸袋装好,“打火机是在客厅地板上发现的,应该就是用这个引燃了易燃物。不过,现在尸体的身份还无法确认,要等法医的检查结果。并且白军长,有住户反映夜里曾经听到一声枪响,所以我们认为,至少在这个房间里的确有人因为某种原因身亡。”
      忍住冲到口边的一句“废话”,白玉堂面沉如水:“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请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勤务兵,送客!”
      楼下传来的汽车引擎声提醒了白玉堂,立刻命令王三勇备车,他要亲自去一趟警察局的法医办公室。

      白玉堂的到访,让留守的小法医有点手足无措。他本想给白玉堂倒杯水,又发现自己刚做完实验就算洗了手也难免让别人觉得别扭。正不知如何是好,白玉堂开门见山的询问方式让他暂时摆脱了窘境。
      “好的,”小法医停下了团团转的动作,“这个鉴定是我和赵老师做的,我只是个助手,他人去保密局了……”
      “你说就可以。”
      “是。”小法医翻着桌上的尸检记录,“死者男性,致死原因是胸口的一枪,正中心脏,因为烧得太严重,所以还不能确定射击距离、自杀还是他杀;火是死者死后才放的,目的大概是为了毁灭证据;还有就是死者的肩部有两处明显的枪伤,其中一处的骨骼有愈合现象,应该是几年前的旧伤,另外一处是新伤,虽然子弹的口径不同,造成的时间应该和致命伤差不多。”一口气把尸检内容说完,小法医一抬头,被白玉堂的脸色吓了一跳,“长官,您、您还好吧?我、我给您倒杯茶!”
      “谢谢,不用了。”白玉堂起身往门外走去,王三勇立刻跟上。
      一路沉默着回到军部,白玉堂蹿进办公室一个电话打到了保密局,得到的答复是还在调查中。
      一把摔下电话,白玉堂恶狠狠地盯着窗外因为昨夜一场大雨而显得格外湛蓝的天空,展昭,老子不信你就这么玩完!

      一周后,保密局来人给白玉堂送验尸报告和案件调查情况。“根据法医的验尸结果,我们很遗憾地告知白钧座,死者应该就是您的副官展昭。”
      “什么人干的?”白玉堂沉声问,尸检的内容和他一周前了解的没有太大差异,不过是更完备而已,他想看的是保密局的说辞。
      “目前还没有凶手的线索,初步估计是刑事案件,不排除入室抢劫行凶杀人,其他的还在调查中。”
      “刑事案件?抢劫还行凶杀人?”白玉堂冷笑,“展昭好歹跟了我出生入死快十年,他有多大本事我心里有数,现在的毛贼的水平还真有长进,都是狙击手级别的了!”
      “这个……”调查员哑口无言,头儿并没有告诉他白玉堂已经了解尸检报告上并没有注明的造成伤口的武器类型,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只好装傻,“白军长怎么会这么认为?”
      “我怎么认为不打紧,重点是你们保密局究竟想隐瞒什么,”白玉堂眼里腾起的光芒让调查员不敢直视,“不要以为就你们保密局能手眼通天,送客!”
      “还有,回去转告你们刘站长,”白玉堂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调查员,“对于这个调查结果我很不满意,如果保密局查不出来个所以然,老子自己派人去查!”

      话是放出去了,接下来送来的结果虽然不再打哈哈说是刑事案件,却也没好到哪里去,说辞更是从抢劫凶杀变成了□□分子报复所为,白玉堂一把将报告书撕得粉碎,直接将调查员赶出了军部大门。
      对于这样的结果白玉堂其实心里有数,这种死因不明处处透着蹊跷的案件不必指望能从保密局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放出这种话去他自有打算,如今的结果,并不出他的意外。
      人死入土为安,作为跟随自己多年的部属,展昭的后事自然由白玉堂部来操办。
      白玉堂派人去展昭的老家请他的父母,但来的只是个白玉堂不熟悉的展家子侄辈,说是展昭的父母得悉儿子的噩耗不胜悲痛,相继卧病在床不能前来,跟白玉堂熟悉的红菱表姐碍着身份,也不便前来。
      如此结果,白玉堂的内疚感更甚。

      九月。
      这天白玉堂视察部队防务回到军部,勤务兵报告白云瑞来访。白玉堂大喜,一迭连声让人赶紧进来。对于这个在国防部供职的本家后辈,打小白玉堂就喜欢得紧。
      会客室里,白云瑞正儿八经地向白玉堂敬礼,“钧座好!”
      勤务兵退下,白云瑞立马现了原型,帽子扔一边,领口也敞了,笑嘻嘻来了句:“老叔身体还好吧?”
      对这个称呼白玉堂显然没心情再去计较,只哼了一声,“只要没人嚼舌根,凑合吧,”等那小子咕嘟咕嘟灌下一杯水,压低了声音问,“南京那边怎么样?”
      “老样子,国防部得到情报,说共军有可能在秋季的反扑之后有更大规模的行动。”白云瑞放下茶杯,伸手把白玉堂面前那杯也端了过来,“眼下老头子正忙着关注那边,其他的事情暂时还排不上号。”
      “我来还有另外一个消息,”又一杯茶见了底,白云瑞抹抹嘴,靠在白玉堂肩上用几乎耳语的音调轻轻问,“陆仁嘉这个人,老叔有印象吧?”
      “他怎么了?”白玉堂心中一动,展昭出事后自己曾经找过他,电话打去警备司令部说人不在,去向不详。当时以为他又出什么秘密任务去了,倒没深思,难道?
      “前些天我在处里看到从保密局递送过来的人事变更内容,其中提到了免去陆仁嘉上海警备司令部巡查室主任的职务,缘由是此人通共,且已叛逃,目前去向不明……”
      “什么?!”
      “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这人得罪了什么人,”白云瑞撇了撇嘴,“真的也就算了,要是冤枉的,安这么个罪名,怕是捅了什么天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月前吧,说是经过了再三核实才呈报上来的。”

      送走白云瑞,白玉堂点上一根烟,靠在会客室的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说谁通共叛变他都可能信,但是陆仁嘉,白玉堂在心里摇头,虽然这人的来头和履历自己知道的可能都是假的,但如果他真有那个心,何必等到现在?而且偏偏是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真出了这种事,保密局能蠢到巴巴的到国防部去通报自己内部出了叛徒?
      欲盖弥彰。
      这四个字出现在白玉堂脑子里,某些事情之间似乎有了某种诡异的联系。
      展昭的莫名死亡……
      陆仁嘉的突然失踪……
      那场大火……
      保密局似是而非的人事变更……
      种种匪夷所思又确乎合理的推论……
      “章副官!”
      “到!”
      “准备车,我要出去。”

      军官墓地,将章程支得远远的,白玉堂独步来到刻着“展昭”的墓碑前。
      墓前还放着果品,想是有人来过,白玉堂弯下腰,一寸寸的抚过墓碑。碑石的冷意随着指尖一点点的沁到心窝里头。白玉堂皱起眉峰,青天白日徽章下,年轻的面孔笑容依旧。
      白玉堂用力摁了摁碑上的照片:“你到这时候,还是没说真话么……” 

      河北省平山县。
      东黄泥村的原野上,两个身影在田埂上漫步。
      “本来想留你去西黄泥村的公安干部培训班当□□,眼下就要打大仗了,我党也在为接管大城市做准备,你一直在负责大城市的工作,在这方面有经验,但是那位一直在催我要个熟悉国民党上海驻军的人过去帮忙,只好再辛苦你跑回去啦!”
      “是,保证完成任务!”
      1948年9月12日,东北,国共双方的决战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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