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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三章 ...

  •   遮放、芒市……
      一个个地名被抛在身后,峰峦莽林中消逝了无数不知名的生命……
      白玉堂部撤到龙陵附近的时候,他手下只剩不到一个营的兵力,其中还有不少伤兵。
      而此时,他后面紧咬不放的日军却是一路高歌猛进,追到自己的战线溃不成军,与远征军各部在滇缅边境纵横穿插呈犬牙交错状。

      日暮黄昏,林子昏暗下来,树木藤蔓,影影绰绰,仿佛随处可以生出无数的鬼魅。
      忽然,枪声大作,枝叶反射来反射去,似乎四周都有人在开枪,一时难以辨别方位。
      “怎么回事?”白玉堂回头问。
      “鬼子!伏击!”特务连邵子达提枪跑过来,“大概一个中队,天太黑其他情况不明,快撤!”
      “严贤,指北针!”展昭喊身边的小参谋,夜晚的丛林非常容易迷失方向,好在怒江所在不会改变。
      严贤边应“是”边从包里掏指北针,有点儿紧张。他手一滑让指北针脱了出去,一边的陆仁嘉立刻伸手接住。“谢谢,陆哥。”他在裤子上蹭去手上的一层潮汗,接过指北针,陆仁嘉拍拍他肩膀,没表情地继续静静侧头,似乎在辨别枪声的方位。
      “那边!”
      “邵子达,带人前面探路!”白玉堂命令。他知道,现在这种晦暗不明的状况,敌我两方都在撞大运,他们在找出路,小鬼子则跟到处游走的饿狼一样,逮到机会就要咬上一口。
      “是!你,你,你,跟我来!”邵子达扬了手里的汤姆逊,点了几个老兵,往严贤指的方向摸过去。
      “陆仁嘉、严贤,你们和团座跟上,行动快!”展昭对团里硕果仅存的两个参谋说,非到必要情况,他是不会放他们去战场厮杀。现在再不走,晚了被鬼子弄明白底细脱身就更难了。
      “展副官你呢?”严贤问,陆仁嘉不做声,用略有点儿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我带人去支援张连长,不能让这帮鬼子跟上来。”展昭回答。
      严贤还想说话,陆仁嘉扯了他一把,拿过一只冲锋枪塞到他手里,自己也要过一支步枪试了试瞄具背上。
      “嗯。”白玉堂哼了一声,倒是没有异议,拔出配枪递到展昭手里换下他的枪——白玉堂不喜欢柯尔特,一直配着的都是那支被展昭戏称为很土匪的驳壳枪,“怒江东岸我等你,别走丢了给老子丢脸!”
      “我可记得地图科考试小白你还差我十六分的哈,”展昭收下枪,说着只有他俩才懂的学生时代笑话,冲他敬了个礼,“东岸见,团座!”
      目送白玉堂的人影消失在密林的黑暗中,展昭带着剩下的人转身向枪声响起的地方迅速转进。
      天完全黑了下来,双方都知道目标不明的夜战是在浪费弹药而且容易引来援军,丛林中的枪声也渐渐停息,各自撤退。

      确定周围安全后,展昭命令士兵停下来休整。
      “暂时把鬼子甩掉了吧?”展昭问张绍,“天亮后肯定还会围上来,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嗯,不能留在这里。”张绍随手捡了根树枝,找了块露地皮的地方画了两下,“也不能让后面的鬼子跟上团座,现在龙陵已经被占领,往西走只可能撞上更多鬼子。我记得,从这里往东有个小镇子叫毕寨,那里比较偏僻,应该还有可以过江的溜索,我们从这里寻机过江。”
      “好,依你。”展昭点头,掏出指北针确定了一下方向,张绍用脚把刚才画的图抹掉,招呼余下的士兵跟上,向东摸索前进。

      另一边。
      拂晓时分,白玉堂一部正在翻越高黎贡山。
      山那边,就是怒江。虽然江水的得名本是由当地所居民族而来,但它的波涛翻滚,却总让人觉得愤怒更是它理所应当的代称。
      前面的邵子达忽然示意停止前进,猫着腰悄声无息地潜回来。
      “有什么情况?”白玉堂问。
      “刚才有人从这里过去,但是到前面脚印就断了。”邵子达低声说,“我怀疑有鬼子埋伏在林子里,不过人数应该没多少——这帮孙子跑得还真快……”
      “斥候么?能摸到这里,大部队估计也不远了,”白玉堂说,“干掉这几个,尽速过江,必须通知东岸守军这个情况。”
      “但是这么一动,敌在暗我在明,不太好办。”邵子达有点儿为难。
      “可以诱使鬼子露头。”陆仁嘉在一旁说,“邵连副,一会儿我摸过去学两句日本话,你让枪法好的弟兄向任何有动静的地方开火。”
      “你小子懂日语?”白玉堂问,他记得这小子就当过英文翻译。
      “懂几句。”陆仁嘉回答。
      白玉堂看了他一眼,应允:“去吧,注意周围。”

      邵子达掩护着陆仁嘉往前爬去,其他人端枪拉栓,严阵以待。陆仁嘉爬到一个隐蔽处,停了一会儿,似乎在观察周围的情况,随后,他喊了几句日本话。这招果然奏效,树上草丛里蹲了趴了一整晚正昏昏沉沉的日本兵听到似乎是自己人的声音不免活动了一下。
      伏在草丛里的士兵们发现,除了他们摸过来的方向,其他三面都有响动。
      不知是谁先开的第一枪,高黎贡山清晨的宁静瞬间被接踵而至的枪声撕裂。

      鬼子扔下了几具尸体开始反击。
      “上刺刀!”白玉堂喊,由于双方的距离很近,在第一轮交火之后,就已经进入了白刃战范围。
      陆仁嘉就地滚了两圈,迅速起身靠在树后从腰间抽出刺刀。
      刺刀还没上好,一个鬼子忽然从树后转过来,大喊着一刀刺向他。他侧身躲开刀锋,直接把手里的刺刀借劲儿送进鬼子怀里,腕子一翻,刀锋斜着划出去,一刀抹了鬼子兵动脉。转头看去,正看到严贤正被一个鬼子死死掐住脖子,他立刻掷出手中的刺刀。
      陆仁嘉刺刀出手的同时,正有一个鬼子端起枪瞄准他,却只听到“碰”的一声,他瞄的人用更迅捷的动作击中了他的眉心。
      “小严!”陆仁嘉冲过去一脚踢开尸体查看严贤情况,小参谋没事,只是瞬间生死之间走一遭被吓愣了。“别傻,回神!”陆仁嘉甩了他一耳光,“团座他们呢?”
      “咳咳——”刚才吓的严贤几乎都忘了呼吸,总算喘过气来,用手指着一个方向。
      “呆着!”陆仁嘉把他扯到一处死角扔下,转身去寻白玉堂。

      此时,白玉堂正端着冲锋枪依着一棵粗点儿的树为掩护,看到嫌命长冲过来就突突两下。
      邵子达一刺刀捅了个鬼子透心凉,回身见自家团长正突突得起劲,忙冲过来把他往安全地方拉。
      “你干嘛?!”忽然被人拉住,白玉堂扭头喝道。
      “危险,团座!”把白玉堂扯到隐蔽处,邵子达喊。
      “放开!老子又不是头一遭打仗!”
      “但是你是团长!”
      陆仁嘉从另一侧插过来,听到这边的争执,冲过来帮邵子达一起把白玉堂拖到临时架起来的机枪掩体旁边。正在这时,对方机枪向这边扫过来,邵子达忙把白玉堂头按低,面前的土被打得一阵冒烟。
      “把那机枪给我敲掉!”白玉堂提高嗓门嚷嚷。

      陆仁嘉猫腰起身滚了出去,几下迅速爬到鬼子机枪所在的斜坡下面,拔开一颗手榴弹扔了上去。一声轰响,机枪手应声倒下,旁边的副手爬起来想要接替,迎来的却是从烟尘中陡然而落的利刃。
      “好的很!”看到那挺歪把子不再叫嚣,白玉堂高兴得直咧嘴,身边的机枪手这时喊,“换弹夹!”
      白玉堂转头一看,身边的副射手不知什么时候被流弹要了命,而打得全神贯注的机枪手却浑然不知。他从副射手身后背的弹药箱中摸出一个弹夹,装到机枪上。

      天色逐渐亮起来,一场夜战也接近了尾声。
      “换枪管!快点儿!”机枪手打得起劲,白玉堂也索性尽职尽责全神贯注地当起他的副射手来,直到把这小股鬼子彻底消灭,机枪手才发现一直被自己呼来喝去的副射手是他们团座大人,立刻惶恐地蹦起来敬礼。
      “不错!”白玉堂嘉许地拍拍他肩膀,“除了消灭敌人什么都不要想。干得好!”

      “不错啊,陆参谋,搁哪儿学的打仗?”邵子达走到正在检视战场的陆仁嘉身边说,“你小子之前都在装相吧?我头一次见平时考个体能都不及格的参谋杀人这么利索。”
      陆仁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蹲下去一会儿在个死鬼军官兜里翻出来大概是证件之类的东西,走过去递给白玉堂:“团座,他们隶属日军第18师团154联队下的一个小队,这是18师团长发布的战斗命令,意思是要求麾下军官抢在56师团之前占领怒江西岸的有利地形,准备突破怒江防线,看来鬼子们也在互相争第一个打过怒江的功劳。”
      白玉堂接过有些脏污的纸,看着他:“陆仁嘉,你知道瞒而不报等同于通敌么?”
      “白老先生交待的,在下一直在尽力而为。”陆仁嘉回答,还是平常事不关己的淡然表情。
      “过了怒江,我要你个解释。”白玉堂把东西收起来,向幸存的官兵下令,“全速翻过山去!”

      翻过山梁,咆哮的怒江出现在众人面前。
      ——惠通桥,怒江两岸唯一的通道。
      此时,成建制的兵团、溃兵和难民们都拥挤着从桥上走过。
      桥对岸,垒砌好了层层沙袋,几挺机枪瞄着桥头,守桥的官兵在逐一检查过桥人的身份,以防日军奸细混过去。
      “团座,连长和展副官他们还没跟上。”邵子达说,“我带几个人回头去找吧?”
      “不准!”白玉堂着实担心展昭的安危,但是以现在的形势,回头势必会撞上正在往这边赶过来的日军,那无异于以卵击石,“你去能管什么用,还不是多搭进去几个弟兄?眼下只有尽快度过怒江加固江防才是正途。”说完他心里都想笑,这么一本正经的官话居然是从自己口里出来,展昭在估计会笑掉大牙。
      “团座,还是我去吧。”一直没出声的陆仁嘉开口,“我懂日语,日军现在各部队转进混乱,只要找一套日军衣服应该就能蒙混过去。”
      看了他一眼,白玉堂问:“你要几个人?”
      “我一个人就可以,人少目标小。”
      “陆哥——”严贤显然觉得陆仁嘉的请缨是在找死。
      “我过几天就跟展副官他们回来,”拍拍他的肩膀,陆仁嘉说,“过江去也不轻松,下次别发呆了。”

      “你小子记得给我回来,老子还要审你呢!”白玉堂说,“逃跑可是罪加一等,活的死的都一样!”
      “是,团座。”陆仁嘉敬礼,回答还是和平时一样不冷不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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