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难不喜欢常医生》路上有雾

4、第 4 章

　　池久说完这句，掏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边摁亮边问：“平常喜欢看直播？”
　　他抬眼，看见常也摇摇头。

　　池久略微思索：“喜欢看特定一个人的直播？”
　　常也鼻音闷闷地“嗯”。

　　池久压住想上扬的嘴角，故作随口问道：“室内运动和室外运动更喜欢哪种？”不咸不淡地强调，“不许说谎。”
　　“室内。”常也道。
　　“植物园？”池久问。
　　“你拍了一条植物园视频，我认出来了。”常也说。
　　池久点点头，总算是解惑了，戳进平台App，将手机屏给他看：“知道这是谁？”
　　常也看到眼熟ID：“嗯。”
　　“平常连一块钱都舍不得，”池久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现在每天最低花一块钱？”
　　常也眨眨眼睛：“不止。”

　　池久两只手都撑在身后床上，头歪了一点，颈侧的细白软骨线条更为明显，姿态慵懒像猫，有些诱人：“让你破费了，老板。”

　　常也喉结滚动，面对这样的池久，感到饥饿：“边吃边说？”
　　池久左瞄一眼，右瞄一眼：“在这吃？”
　　常也：“去我家？”

　　池久一愣。

　　常也觉得他这表情可能是误会了什么，不过大家都是成年人，误会什么不要紧，不需做解释。
　　“或者去你家。”常也面不改色地补充。

　　池久倏地笑笑，边点头边站起身，将耷在肩头的领口外套拉上去，望着常也说：“你在上班，我就不打扰你了。”

　　常也不明白这是“婉拒”的意思，还是“考虑考虑”。

　　不过在池久离开没多久，护士站值班小护士敲门进来。
　　“常医生，”她送来一盒感冒药，和一张纸条，“一位池姓患者让我给你的。”

　　常也打开纸条。
　　池久：你的脚踝很性感。

　　相比他夸赞脚踝，常也更关注他写的一手标准小楷，真真像是从书本里描摹来的。
　　意外之喜。

　　这之后，常也一整天都没有收到他的联系。

　　本以为摊牌，能让两人的关系发生点波动，但好像是常也多想了。

　　池久一如既往地直播，一如既往地在他送出礼物后，念出他的平台ID感谢，下播也会和他说晚安；一切如常，未变。

　　礼拜二回到家，常也扯松领带，将连日的疑惑用另一种方式询问出来。

　　平常主播带货流程是这样的：
　　商家库存2000件商品→主播介绍商品→主播发放优惠劵/优惠数量→拼手速下单。

　　今天，池久刚发完优惠券，准备喝口茶休息半分钟。
　　直播间工作人员突然发出一声震惊“卧槽”，连观众都听见了。池久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手机时，扫了眼直播间聊天区域。

　　【你们都是触手怪吧？眨眼就没了？我优惠券抢了个寂寞】
　　【简直离谱~】
　　【匪夷所思】
　　【你们抢优惠券的时候，仓库已经空了】
　　【出Bug了？】
　　【老公快联系商家[惊恐]】

　　眼熟的购物ID进入视野，池久杵直播间纹丝不动了半分钟，搞得观众们都以为掉线了，进进出出。

　　然后，常也收到了私聊。

　　池久：【你买两千支口红……回去拌饭吃？】
　　我平常连一块钱都舍不得：【买给未来男朋友用】
　　池久：【你确定你未来男朋友私底下有化妆癖好？】
　　我平常连一块钱都舍不得：【我小时候学过画画，想教未来男朋友在我身上试试。】

　　直播间里的男人低着头，黑发雪肤，白皙的耳尖慢悠悠地变红。
　　常也眯起眼睛。

　　池久：【给你订单取消了，不准胡闹。】

　　主播发完这句，扔下手机不再管，对着镜头说：“不好意思啊，刚刚链接故障，和商家商量了，再加两百张优惠券——”

　　这本该是第二轮的券。

　　池久越想越纳闷，戳进老板聊天框，追发：【礼物也不准送了，否则绝交。】
　　我平常连一块钱都舍不得：【明晚一起吃饭？】
　　池久：【没空】
　　我平常连一块钱都舍不得：【后天？】
　　池久：【没时间】

　　我平常连一块钱都舍不得：【礼拜五？六？下个月也安排满了？年底之前我还有机会？】

　　追求真是一件很烦人的事情，这和前女友追求自己时，带给自己的感受没什么区别。

　　在主播没看见这条之前，常也火速撤回。
　　迟觉自己用错办法。

　　-
　　每个礼拜能看见主播的次数太少了，常也渐渐不满足于隔着遥远的网线随便聊两句。

　　这无疑是件糟糕的事，因为他在上班时分开始神不思属了。

　　手术台上下来后，常也在消毒区域洗净手，站洗手槽前沉默片刻，忽然给了自己一巴掌。

　　惊医师一大跳：“老师？”

　　常也默不作声离开。

　　虽然走神短短两秒，其他人都不曾发现，但他无法与自己和解。

　　回到办公室，常也倒了一杯茶，电脑上查看病患资料时，不小心碰倒茶杯，幸而救治及时，纸质病历并未遭殃。

　　唯有不少茶水流进半开的抽屉里，湿了池久那张“你的脚踝很性感”，标准小楷被晕染地模糊了。

　　小护士闻声进来：“常医生没事吧？”
　　她捡起地上的保温杯，罕见地发现医生面色透着尚未消散的阴郁。

　　“没事。”常也恢复淡漠。

　　小护士放好茶杯，好奇地看他两眼：“我来收拾。”

　　“不用。”常也温和拒绝，“我自己来。”

　　小护士离开时，听见办公桌上的手机，传来悦耳的华尔兹音乐。

　　常也接起，摁了免提，处理地上的水渍。

　　电话是常泽打来的：“哥哥回来了，晚上聚一下？”
　　“喂？”
　　“小也？”
　　“你在听吗？小也？”

　　耐心等两分钟后，常泽收到挂断电话提示。

　　常泽：【？】
　　常也：【地址】
　　常泽：【不是，你挂我电话干嘛？电话里说不行？】
　　常也：【你长时间没吭声】
　　他哥表示非常无语，发来地址，叮嘱：【穿正式一些，介绍你嫂子给你认识。】

　　常家三子个个单身，常家老大都没结婚谈恋爱，常老二赶什么热闹？

　　常也穿得和平常并没多大出入，可上场的时候，还是让包间气氛短暂凝固了一瞬。
　　他前女友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滑到桌子底下去。

　　大多医生有种与众不同的气质，干净出尘，正义凛然，但常也身上还有第三种东西：毁天灭地

　　前女友抓住小姐妹身上质感高级的裙摆，问：“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对象姓常？”

　　小姐妹非常无辜：“你刚进来没两分钟，我没来得及给你介绍呀。”

　　她们同混娱乐圈十八线。

　　小姐妹傍上了有钱大佬，大佬还投资小姐妹当配角的新片。她就是跟过来看看，大佬身边有没有别的大佬可以傍的。万万没想到，这位大佬口中的弟弟，就是她前男友啊。

　　常也坐下：“来晚了。”

　　“介绍一下，这是我弟常也，在圣元工作。”常泽笑道：“小也，这是你未来嫂子。”

　　常也点头，算作认识了。

　　医生这工作每天都要看很多人，记脸早就变成一种天赋。更不要说这位嫂子曾经出现在前女友的“吐槽”名单里。

　　常也对这种场合不太有兴趣，尤其是知道常泽必定玩玩而已，就更加不想浪费时间。
　　但常泽的面子要给。
　　毕竟还有其他男士和女伴在场，恐怕常泽是有什么难处，需要他这个弟弟的职业来帮忙。

　　这种事情饭桌上不好说，常也在他哥的示意下，途中掐着时间告辞，吊住目标人物胃口，离开之前去了趟洗手间。
　　收到他哥短信。

　　常泽：【有把握治好？】
　　常也：【嗯。】
　　常泽：【你不问什么病？】
　　常也当然不需要问，看出来了。饭桌上，目标人物吃的全是对男性大补的菜色。
　　常也：【让他从明天开始食一个月素，年后挑时间来医院找我。】

　　发送完这条，常也装好手机，挤洗手液洗手。
　　出去时，前女友堵在外面。

　　“宝贝~”她迎上来。

　　常也退进男厕。

　　前女友止步在外，咬咬牙不甘心道：“你出来啊，我们好好谈谈。”
　　常也面无表情甩了甩手上水，躲避瘟神似的：“就这么谈。”
　　前女友：“……”

　　这家中式餐厅格调蛮高的，提前订才有包间可坐；大厅位置更别谈了，普遍情况下在饭点来，根本看不见空桌。

　　将近年底，直播平台老总请台内签约的主播今晚于此处聚餐。
　　池久在列。
　　他途中退出包间，准备去洗手间洗把脸散散酒气。
　　未成想听见一出“女人单方面深情表白挽回前男友”的戏码。

　　这位前男友一直没吭声。

　　期间不少客人进出，女人说辞都未被打断，可见手段老道，不惧流言蜚语。

　　池久看表时间，欲要抬脚离开之际，忽然听见她前男友低沉冷漠的嗓音传来：“说完了？”

　　池久一愣。

　　女人委屈道：“宝贝~你看我这人丢的，你就出来呗。”

　　有人怂恿：“进去啊，怕啥。”

　　女人顿时被鼓励到了，扭头谢谢怂恿她的大哥，深吸一口气，准备勇闯一回男厕。

　　刚迈进一只脚，后衣领子就被薅住了。

　　她正要破口大骂哪个不长眼的家伙完全没有怜香惜玉之心，哪知回头就看见池久那张颠倒众生的脸。

　　她一愣：“帅哥上厕所？”

　　池久松开她，不太高兴地扫一眼常也，直言不讳道：“上我男朋友。”
　　他说完就走进去，站到常也面前，两人身高竟相差无几。
　　“这叫没经验？”池久质问他上次说的话。

　　常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主播，喉结滚了滚：“谈过一段时间，没接吻，没拥抱，没做。”

　　池久低头笑笑，手指来回拨弄他领带，问：“怎么办，人家看着呢，我怜香惜玉，不太会撵人诶。”

　　前女友：“帅、帅哥，你是不是搞错了怜香惜玉的意思？不对，我怎么听着你俩像是认识？”

　　她话刚说完，就看见她那冷淡到不行的前男友，揽住帅哥后脖，两人热情地吻上了。帅哥比她前男友还热情，推着她前男友进了隔间。

　　“我不喜欢被围观。”池久关上隔间门。

　　常也扯松领带，面颊迅速绯红，轻轻喘息，问：“答应了？”

　　池久不说话，想继续吻他。

　　常也侧头避开，手用力地按在主播后脖上：“答应没？”

　　池久顺着他手劲靠过去，在他耳边缓缓道：“你说呢，老板。”

　　隔间面积就这么小，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和净化空气的檀香味；偶尔还有进来方便的客人说话。

　　常也皱眉，揪住主播头发，结束这个吻，哑声道：“太脏了，换个地方。”

　　池久眼睛迷蒙着望了他会，低头看看自己，看看对方，抬脸和他眼睛对视上，挑衅地说：“你可以出去，我走不了。”

　　常也往下扫了一眼，沉默着脱掉自己的风衣外套，披到主播身上。

　　外面的前女友不在了。
　　看好戏的人也散去。

　　池久手指挠了挠鬓角：“我出来想做什么的？”
　　常也嘴角细微地弯了下，手掌贴在主播后背：“你喝了不少酒。”
　　“尝出来了？”池久问。
　　“红酒，果汁。”常也顿了顿，舔唇回味：“茉莉茶。”
　　“我不太会喝酒，今天平台老总请我们聚餐。”池久转而问：“你和你前女友怎么回事儿？”
　　“不想提。”常也说。
　　池久笑了一声。

　　离开餐厅，寒凉的夜风吹过来，池久清醒了两分，看看他：“衬衫和西装，你不冷？”
　　“车不远。”常也摸出车钥匙，牵着主播的手：“等你让我热起来。”

　　之前的饭桌上，常也滴酒没沾，抵达停车的地方，突然想叫代驾，但眼看着主播上了副驾驶，就把这想法压压，乖乖当起司机。

　　车子行驶片刻，池久脱掉风衣外套，放腿上，手握手机搭在上面。
　　微信时不时响两声，他也没管，积累十几条之后才点进手机，在群里回复了两条。

　　“带我去哪？”他问。

　　常也左胳膊杵在车窗边，拇指抵在唇下，像在思索什么，道：“是不是问得太晚了。”

　　池久莞尔：“你会卖掉我？”

　　“当然不会。”常也两手搭在方向盘上，看了旁边一眼：“安全带系上。”

　　离他的住处还有挺长一段路，池久知道，系上安全带说：“和我说说你前女友，不说我不去你家了。”

　　常也：“……”

　　他不明白主播为什么要纠结一个前女友，对他来说无疑有些扫兴。前女友什么的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心干净。
　　这样就够了。

　　不过既然主播想知道，常也不介意把自己做过的蠢事说出来。

　　说来也是奇怪，本来不太想进行的话题，聊起来倒不是过于扫兴，起码主播笑得很欢乐。

　　常也对私生活相当注重，从没带过不相干的人回家；前女友会知道他住处，其实是她偷偷打车跟来。常也当时察觉有车跟踪，没理。

　　女人心思很难猜，本事也不小。

　　他洗完澡出来，看见她一脸好奇地出现在客厅时，有种私人领地被侵犯了的不爽。
　　他不知她是如何得到家门钥匙的，不过当晚就让换门公司过来，紧急把门给换成密码门。

　　前女友的嘴里，半句话都信不得。包括那句：你连密码都换了。
　　他根本没告诉她密码。

　　车停在车库，两人进了电梯就开始亲吻，一路吻到家门口。

　　池久扯住他领带，按下两人暂停：“开门。”
　　常也唇上水光潋滟：“你开。”
　　池久来过，记性不错，记住那次的密码，但输入却不对：“换了？”
　　常也侧头吻住对方耳尖。池久身上有电流蹿过，听老板缓缓说：“你的生日。”

　　池久想咬人。

　　他也的确这么干了。

　　常也被推坐到客厅沙发上，面色比之前还要绯红，仰头望着主播，神态有些醉。
　　当然不是酒醉。

　　酒醉的池久要去拉窗帘。

　　常也抓住他的手，将他拉过来。池久单膝跪在常也腿侧，另一条腿无处安放。他低头吻住常也的时候，这条腿的膝弯被常也搂上沙发。

　　池久皱眉，齿下用力，把常也唇咬破了。

　　“客厅？窗帘不拉？就这样？你确定？”池久连着四问。

　　常也沉浸其中，缓和小半天才回过神来，低哑道：“抱歉。”

　　池久捧住对方绯红的脸，低头吻走唇上血珠：“原谅你了，老板。”

　　“喊我什么？”常也看他舌尖卷了丝血色，眼眸暗了暗。

　　“喊，”池久思索，退离沙发，一边离开客厅，一边回头问，“常哥，你卧室在哪？”

　　常也活27年，没被人叫过哥。
　　不仅因为他在常家最小，也因为常家周边伙伴都比他大。
　　小时候认为等长大以后，会有小家伙喊他哥；可真的年纪大了，一口一个“叔”砸了过来。

　　池久浴室里被吻到缺氧的时候，始终不明白这男人怎么突然像发了疯似的。
　　他的舌很麻，唇很疼。

　　“抱歉。”常也今晚再次道歉，花洒下眉眼湿漉漉的，额头抵着他额头：“我太喜欢你了。”

　　毫无准备被表白，池久整个人怔了一瞬。

　　这可比总是黏在他身边，暗戳戳表示“对他有意思”的友人，要招他喜欢多了。

　　池久握住常也的手，送到嘴边欢喜地亲亲，问：“常哥，洗澡的时候想过我没？”

　　似被道中，常也眼睛颤了下。

　　“好巧。”池久凑到他耳边轻声哑道：“我也有。”

　　常也被握住：“什么时候？”

　　池久回忆，调整语速：“我给你点外卖那天，你叫我‘路上慢点’，我回到家，就一直在想着慢点，慢点，慢点，慢点……”

　　慢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