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为何脸红》面诗赋

2、总监使阴招

　　余总监抱着玫瑰花走进我们总监的办公室了，距离下班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同事们作鸟兽散，整层楼一片寂静，仔细听，似乎还能听到他们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我也不是故意要听，我只是恰巧长了一对耳朵。

　　“在忙吗？”余总监问。

　　“还行，怎么了？”白以沫回。

　　我腹诽，还‘怎么了’？人家都抱了一束花进去了，你还问他怎么了？

　　“那个……今天，”白以沫可能是觉得尴尬，说话支支吾吾得，“今天……我……”

　　余总监真得很善解人意，率先说：“今天的事我都理解，人总有情绪崩溃的时候，咱们部门的竞争机制也给人很大的压力，长时间在这种高压环境下面，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好吧，”白以沫说，“你别多想就好。”

　　静默半晌。

　　“诶，你怎么抱着束花啊？”白以沫问。

　　大哥，人家抱着花那么久了，你现在才好奇？

　　“这是……我……那个……”

　　“是送给女朋友的吗？那你还杵在这干嘛呀？快约会去吧！”

　　“是……那个……”

　　“嗯？”

　　“没事了，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下班吧。”

　　正在包装总监妈妈的生日礼物的我双手颤抖，阿姨啊，就凭我们总监的这个情商，卡片上的承诺今年可能是兑现不了了。

　　余总监抱着花，垂着脑袋走了出来。

　　“余淩！”白以沫追出来，拦住了余总监，“多美这个客户，你们团队做吧，我明天就去跟上面说，算是给你赔罪。”

　　耐思！我在心里狂欢，这招欲擒故纵用得漂亮！

　　果然，余总监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说：“本来我还觉得你既然这么在乎多美这个客户，想把跟他们的合作让给你来做的。”

　　白以沫提议：“那我们忘掉今天的不愉快，还是各凭本事，良性竞争？”

　　“一言为定！”

　　感动时分，我缩在工位里，看着他们告别，余总监依依不舍地离去。

　　总监转过头来看向我，“明早告诉咱们的人，多美的项目不用跟了，具体情况我们等下午周会时再讨论。”

　　我朝他坚定地点头，很好，这么早就知道护妻了，就是反应有点迟钝……

　　.

　　第二天我神清气爽，通知我们团队里的同事，总监连夜取消跟进多美的项目啦！

　　同事问我为什么，我不住摇头，告诉他们，“一定是有他自己的想法和深意吧。”

　　结果总监真的有他自己的深意，放弃多美只是为了钓上更大的一条鱼：他转头就把奥德集团的广告总代理签下来了，这是今年整个部门谈下来的最大的一个客户，在金秋时节提前完成了团队一整年的KPI。

　　至于多美？

　　多美在奥德面前就是个弟弟！

　　宣布消息的时候，同事们欢呼着抱成一团，白以沫在多美客户案上急流勇退，空开两个季度的档期，也彰显出了绝大的诚意与气度，总算将奥德这块硬骨头啃下来了。

　　“总监，绝了！绝对让对面气得牙痒痒！”周围的同事都振臂欢呼，欢乐的气氛不断弥漫着，到了同一层余总监的团队那里。

　　而我们笑得有多甜，对家就恨得有多深。

　　可以的大哥，大义灭亲，连追求者都不放过。

　　公司高层得知这个消息，当天下午就为我们团队举办了庆功会，广告部两个团队聚集起来，一群人欢喜，一群人发愁。

　　可酒是个好东西，几瓶香槟咔咔一开，一通喷下来，所有人就都有理由开心了。

　　气氛渐渐变得热烈，两个团队的人边喝边玩，乱作一片。

　　余总监端着酒杯走向我们总监，微笑着祝贺一声，“恭喜。”

　　我们总监跟他碰杯，“谢谢。”

　　余总监揶揄：“没想到啊，白以沫，在这等着我呢！”

　　白以沫轻笑一声，“那是，多美这种量级的客户正适合你，奥德可是我们团队从年初就在接触的。”

　　“可我们也从年初就接触他们了！”

　　于总监的声音有了一丝委屈。

　　“是呀，但我们没有贪心到两个都想要，两个客户都签下来的话，你忙得过来吗？我这也是帮你分担压力！”

　　白以沫再补一刀。

　　我常听说商场如战场，可这场战役不是短兵相接，而是运筹帷幄，卧薪尝胆，竟然还有白以沫利用情绪失控而施展的一出苦肉计！

　　白以沫啊白以沫，你没有心！

　　这句话是我替余总监说的。

　　.

　　庆功宴之后，我留下帮忙清理残局，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附近有一所大学，所以即使是深夜，街上也有不少来往的行人学生，倒是挺热闹的。我埋着头往家走，途径一个地下酒吧，名字叫老地方，开在这里有些年头了。

　　抬头看，月是明亮的乳白，像是染了层霜，我咬咬牙，决定今天奢侈一把，给自己买杯酒。

　　“你果然在这里，”我看到了吧台边上坐着的人，主动走上去搭话，“余总监，我们总监就那样，你别放在心上啊。”

　　“你别贫啊。这里又不是公司，不要叫我余总监，叫我余淩就行。”余淩扶着额头看我，浅浅地笑着。

　　之前说过，我和余淩有些私交，就发生在这个酒吧里。

　　那时我刚搬到附近住，看啥都新鲜，听说附近有个酒吧，里面时常有变装歌手驻场，抱着猎奇的心态就来了。

　　那天我坐在吧台边的高椅上，望着酒单犯愁：太贵了，我刚毕业，存款不多，这里一杯酒就抵得上我一个礼拜的早餐费了。

　　于是我只点了一杯气泡水，花掉我两天的饭钱，心疼得滴血。

　　不一会儿，酒保端来了两个杯子，一杯气泡水，一杯鸡尾酒，颜色是靓丽的橙红色，吧台暖色的灯光打下来，显得很温馨。

　　“这杯酒是这位先生送您的。”酒保指了指坐在我斜对角的人。

　　这个人就是余淩。

　　看到余淩独自坐着，我端着两个杯子走到他旁边的座位坐下。

　　“谢谢您，”我对他说，“我进来的时候没想到这里的酒卖得这么贵。”

　　余淩笑了笑，“都理解，我也只能偶尔出来坐坐。”

　　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余淩长得真好看！

　　“你刚搬到这里？”余淩问我。

　　“对啊，”我朝他点点头，自嘲地说，“我刚毕业，预算不多，只能跟室友一起合租，我们那套房子里只有一扇窗户，我和室友猜拳，我输了，所以没能住到带窗的那一边。”

　　余淩安慰我，“慢慢来吧，刚毕业的时候吃点苦头没什么，只要你踏踏实实地走下去，未来一定不会辜负你。”

　　“嗯，”我喝了一口他送的酒，甜甜的，挺好喝；名字也美，叫龙舌兰日出。

　　“哥，你看起来好像有心事啊。”我对他说。

　　隔了一会，余淩慢腾腾地说：“我今天跟家里人出柜了。”

　　“……那你家里人怎么说？”

　　“他们很难接受，我爸打了我，我妈一直在哭。我从早上一直跪到傍晚，临走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别再回去了，尤其过年过节亲戚在的时候，他们希望我不要露面。”

　　“哥……”我想不出能用什么话来安慰他。

　　.

　　那天晚上余淩喝多了，看着楚楚可怜。

　　第二天我来公司报道，刚和我的直线上司白总监做了个简短的自我介绍，一转头，就看到了过来开会的余淩。

　　他趁没人注意的时候，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冲我比了一个“嘘——”。

　　我了然点头，保守这个秘密直到今天。

　　而现在他又喝醉了，他最近刚刚搬家，我不知道他的新家的地址，所以只好把他带回了我家。

　　我的那个室友上个月就搬走了，我把余淩安顿在室友之前住过的房间里，他仰躺着，偏过头看向这套房子里唯一的那一扇窗户，我坐在床边，用刚刚加热过的毛巾给他擦脸。

　　擦着擦着他就哭了，眼泪无声地划过他的脸颊，落在枕头上。

　　“原来他不喜欢我啊……”余淩说，“我以为他对着我脸红，抱着我哭，是因为我在他眼里是不一样的。”

　　余淩好像很委屈，他的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完。

　　“为什么呀？为什么我好不容易鼓足勇气追求他，他却不喜欢我呀……”

　　余淩看着窗外，对着月亮不停发问。月亮不知道怎么回答，没一会儿就躲进了一片黑云身后。
　　余淩哭着哭着就睡着了，他的眼泪很凉，而且比月亮还要重。

　　.

　　我觉得吧，如果我是我们总监，我一定一定会喜欢余淩。

　　余淩长得好看，工作能力又好，还那么喜欢他，错过了简直损失一个亿！

　　无奈我们总监不是纵横情场那块料，老天爷还是公平的，给了他一个睿智冷静的脑子，却忘了开一开他情感往来的那一窍。

　　余淩睡着之后，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里，手机里躺了一封白以沫接近零点发来的邮件，对他明天行程做了更新。

　　你看，余淩因为白以沫腹背受敌深夜买醉，而白以沫只记挂自己第二天的行程。我有点心疼余淩，这位朋友的真心怎么错付在了这么一个工作机器的身上呢？

　　这晚我睡得不大安稳，早上醒的也早。因为家里没什么能够招待余淩的食材，我干脆套上外套出门买了两份早餐。

　　等我回家的时候，余淩已经醒来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跟我道谢。

　　“别这么说，出了公司咱俩就不是工作关系了，我就当照顾失恋的朋友了。”我安慰他。

　　余淩挠着头，“其实也不算失恋了，毕竟都没开始恋爱过，他根本不喜欢我。”

　　我把早点放在桌子上， “我觉得我们总监谁都不喜欢，他只喜欢工作，跟这种人恋爱了估计也挺难的。”

　　“嗯，我想过这一点，”余淩坐过来，剥着我们的茶叶蛋，“可能是他那天……所以我会产生些我对于他来说意义特殊的错觉。后来……你知道的，果然不该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中来。”

　　他自嘲地笑了笑。

　　我想跟余淩解释一下，我们总监也不是故意做出那么一场戏来让他放松警惕，产生错觉；可就算他知道了这件事的隐情，也无法逆转受到的伤害，改变不了惨淡的结局。

　　于是我只好默默将那份加肠加蛋的大全套绿豆煎饼递给了余淩。

　　吃完饭，本来打算和余淩一起挤地铁，结果他订了专车，座位宽敞，坐垫柔软，还一直把我们送到了公司门口。

　　路上余淩不顾我口是心非的推辞，执意将昨晚的酒钱转给了我，要不是我诚心拦着，他还想给我留宿和借给他的衣服的钱。

　　嗯，余淩此人，知恩图报，温柔善良，深得我心！

　　我比往常更早一点到达公司，和余淩一起走进大楼，然后在电梯里邂逅了我的总监。

　　“早上好，总监。”我跟白以沫打招呼。

　　“早。”余淩也跟他打招呼。

　　他抬起头看着我们两个人，面无表情地回复：“早”。

　　然后便低下头按着手机。

　　下了电梯，余淩向右，我和白以沫则拐向左边，走到办公室门前，白以沫突然转身看着我，问：“你和余淩很熟吗？”

　　我快速盘算一下，答：“不是很熟……”

　　跟上司的对家扯上关系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道听没听到我的回答，他问完话，就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

　　白以沫这个人是个十足的工作狂，如果没有其他事，他是那种可以待在办公室里不眠不休、从清晨工作至日暮的人，期间从不吃饭，为了减少去卫生间的次数，连水都很少喝。

　　一直忙到晚饭，我正在工位上做法祈祷他赶快下班，这样我也好赶快滚蛋回家。

　　没想到他一通内线电话支使我去给他买色拉，说他要加班。

　　这小小的一个决定，延长了我们两个人的上班时间，我闷着火下楼给我们俩买晚饭。

　　白以沫要吃的色拉开在寸土寸金的CBD的一间底层商铺里，价格高得吓人，不过一想到他们靠卖草来支付这里的租金，又都可以理解了。

　　正当我让店员帮着按白以沫要求调配好色拉准备去结账的时候，尴尬的事情发生了，我发现我没带手机！

　　感谢便利的移动支付，我身上连一毛现金都掏不出来。而店员已经帮我把那份三位数的色拉打包好了，

　　“我帮他付吧。”余淩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笑容温暖地将自己的付款码递给了店员。

　　那一瞬间，我觉得他的身后突然投出一圈温暖的光芒，助我度过社死的余淩可是真好看！

　　余淩还很体贴，知道我没拿手机，还特地带我去旁边的肯德基买了一份超值晚餐套餐，省得我再跑一趟。

　　我们俩一起搭电梯上楼，他说自己也在加班，因为丢了奥德这个大客户，他得更努力地稳住多美，同时积极争取新的客户。

　　“我不好意思留其他人工作，毕竟没争取来奥德是我的决策出了错误。”余淩说。

　　我觉得白以沫真应该学学这份深明大义。

　　“那你到我这里吃饭吧，我跟你聊聊天，帮你放松一下？”我问他。

　　余淩点点头，下了电梯直接跟着我来到了我的工位。

　　我和余淩正聊着，白以沫突然从他办公室里走出来，疑惑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跟你一样，在加班啊。”余淩笑着回答他。

　　白以沫又看向我，像在质疑我早上告诉他自己和余淩不熟的事。

　　我一阵心虚，只想着赶快证明清白。

　　而我这个人有个毛病，一心虚就会方寸大乱，开始口不对心地胡乱讲话。

　　就比如现在，我说：“总监，你要和我们一起吗？”

　　白以沫看了看我们桌上的食物，都是他从来不吃的东西。

　　可他点点头，说：“那来我办公室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