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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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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多年未出过宫,沈清禾便给她讲了些宫外有趣的见闻,两人闲话着拉家常,倒真好似一对母女。行到养心园,遥遥走来几人,中间那人向皇后一行礼,皇后淡淡应了声,道:“齐王怎得今日入宫来了?”
被唤作齐王的男儿笑笑:“乃是父皇召儿臣入宫,说有要事商议。儿臣刚从崇德殿出来,想着也有些日子未见过母妃,正要前去请安。”
徐侍仪适时道:“这位是太子妃殿下,近来在宫中陪伴皇后娘娘。”
齐王并未立刻应话,而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后,才道:“原是清禾妹妹,多年不见,吾都快认不出你了。”说罢又向沈清禾行了行礼:“请太子妃安。”
沈清禾认识他。齐王,沈贵妃的养子。沈贵妃失去孩子后,太医说她身子不适宜再有孕,她也借着沈国公身体不好的由头出宫回沈府探过几回亲,实则是冯婉茹替她访了民间名医,前来问诊,甚至还行过巫毒之术,也未能得偿所愿。尝试了几回后,仍是无望。不日,赵淑妃因生子时留下的恶疾突发,不到两个时辰人就去了,沈贵妃软磨硬泡,终是让皇帝答应,把赵淑妃的孩子交给她抚养,取名顾珏,并立齐王,许他留封京中。
顾珏幼时,随着沈静姝去过沈府几次,那时沈静姝圣眷正浓,沈国公身体又不好,元庚帝念着沈府功绩,特批她每月可回家省亲一次,顾珏也跟着。可惜那时太医说顾珏有赵淑妃肚子里带出来的病,脸上密密麻麻长着不少疹子,太医看遍了也不见好,因此沈宜秋很是厌弃他。
沈清禾回了礼,徐皇后适时开口:“既然齐王要去见沈贵妃,便早些去吧。”
顾珏又浅浅一福身,起身时看了沈清禾一眼,眼里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顾珏走远了,徐皇后又摇摇头:“齐王也是个可怜孩子。”
沈清禾不明白其中意思,徐皇后说:“一个亲王,已经到了弱冠之年,还没有自己的封地,你可知意味着什么?”
沈清禾摇摇头:“臣女不知。”
徐皇后笑笑:“你这丫头,倒是很聪明。”
沈清禾心下一惊,心道被徐皇后看出来了。她不是不知,而是不敢知。
“皇上的六弟,信王顾钧,你可知道?”
沈清禾偶尔偷溜出去时,也在茶坊听百姓们聊起过这宫中秘事。信王是先帝的第六子,乃是先帝最宠爱的云妃所生,三岁作诗五岁成画,十三岁就跟着镇西将军第一次上了战场,是先帝最喜爱的孩子。听说那时的皇帝,也和年幼时的太子一样,面对着改选储君的风波。甚至市井至今有传言说,先帝驾崩得蹊跷,当年先帝本是要改选信王为太子,却被元庚帝逼宫,这才即位。
沈清禾避不过,只得点点头:“臣女听家父说起过。”
“齐王便是当年的顾均。”
短短一句,沈清禾便明白了如今顾祁在宫中四面楚歌的处境。
齐王亲生母亲是赵淑妃,赵淑妃是元庚帝还在太子时纳的良娣,多年来感情甚笃。赵淑妃生下二公主后,留下了病根,生齐王更是付出了自己的命,元庚帝觉得甚是亏欠她,甚至追封她为孝德皇贵妃。
沈静姝把齐王养在自己跟前,说不清存了多少心思。
齐王今年已经弱冠,但尚未有封地,亲王不就藩,留府京中,可不就是当年的信王...
“赵淑妃性情温婉,二公主也随了她,和驸马成婚这些许年,一直跟着驸马在任地,未有过一句怨言。齐王小时候,我照顾过他几个月,那时的他,也是很乖巧伶俐的。”
沈清禾倒不知皇后和齐王还有这样的缘分,默默地听皇后继续说道:“齐王从出生就体弱,脸上不知是何故,还长着些红疹,似是胎记般。所幸太医看过,说不染人,也无大碍。齐王八岁那年,突然发了高热,那红疹也随着大片大片地,长满了全身,沈贵妃那时候刚接了齐王,怕那红疹染人,不敢放他在她宫中调养。我入宫那段时日,赵淑妃对我也关照不少,我心疼那孩子,便把他接到了我宫中。太医日日来看,却也没什么办法,奇怪的是,这孩子连续发了几天高热,那疹子竟慢慢退下去了。后来,他身子好些,我担心他未好全,便把他留在我宫中照看了些日子。”徐皇后悠悠转过身来:“那时,齐王和祈儿,兄弟感情也是很好的。”
沈清禾心中了然。
徐皇后又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吗?”
沈清禾心中转了几个弯,道:“知道。”
徐皇后倒是有些诧异:“哦?你真的知道?”
“臣女既然要嫁给储君,自然身心都与储君一处。储君如今面对的是什么,臣女作为他未来的妻子,当然须得知道。臣女还要多谢皇后娘娘提点臣女。”
徐皇后赞许地点点头,前几日和今日与她两番对话,她已对沈清禾非常满意。
“这西关蒙帮接连进犯,信王驻守西关,陛下自是放心。只是近两年天灾频发,陛下赈济各处,国库空虚,前朝对储君也是一派考究。我听说,前朝有几位,已明里暗里向皇上提起过,要齐王前去阜州赈灾,若是他这事办好了,便是入朝参政的一块砖石。”
沈清禾有些诧异徐皇后对前朝的事情如此清楚,又转念一想,当时西关急奏之事,也是元庚帝也话家常似的说给她听了,想必这些事情,也是元庚帝说起的。元庚帝既然能将前朝这般心思都说给徐皇后,心中应当还是满意顾祁的。
沈清禾转了几个心思,大胆对徐皇后道:“太子殿下规矩谨慎,他会做得更好的。”
徐皇后看着她笑笑,没再说话。
两人散了半个时辰步,徐皇后说自己困了,想回宫小憩一会儿,便吩咐徐侍仪和茗烟将沈清禾送回去。沈清禾也有些累,但并无什么睡意,在榻上躺了会儿,还是翻身起来,叫来茗烟,让她去准备一些纸笔。
茗烟应下,很快差人抬来一张书案,就立在寝宫一侧,问沈清禾有无不满意。沈清禾点点头:“辛苦茗烟姑姑,这处正合适。”说罢,又叫来一个侍人。这侍人名叫万新,胡侍仪带人来时提起过,他原在宋昭仪宫中当差,也是个聪明有眼色的。
沈清禾问他,在宋昭仪落水那日,可曾跟着。万新答:“奴才有罪,在昭仪殿中时打瞌睡,被昭仪瞧见,罚奴才回了内侍府。昭仪落水那日,奴才已经被罚到别宫洒扫了。”沈清禾又问:“那名带昭仪前去赏花的侍仪,你可熟悉?”
万新眼神转了圈,沈清禾敏锐地捕捉到了,让他照实说。万新不敢得罪这位新主子,忙跪下道:“太子妃恕罪,奴才确实与张侍仪有过往来。”
沈清禾让他继续,万新抹抹额角的汗,哆哆嗦嗦将事情说了。
“张侍仪是宋昭仪的内殿总管,从宋昭仪进宫就分去了宋昭仪的寝宫,一直握着宋昭仪小仓库的钥匙。平日里,不论是陛下赏赐之物,还是昭仪娘家送进宫的东西,都要记录在册,再放入小仓库中。但....”万新犹豫着,最终还是一咬牙:“昭仪娘家富贵,陛下赏赐的东西也不尽其数,昭仪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奴才也大方,经常赏赐一些东西下来。有一次,昭仪娘家又送了几箱珠宝进宫,倒是昭仪平时爱戴的一些首饰,陛下让我们这些奴才抬进去时,奴才不小心,摔了一跤,箱子翻了,不小心把里面的东西也摔了出来,其中就有一个红玉珊瑚做的手串。昭仪大度,并未怪罪奴才,只检查了下东西有没有摔坏,奴才记得当时昭仪说了,东西都好着,就让奴才接着搬进去了。结果没几日,奴才和宫女停香一起当差时,竟见那手串戴在停香手上。停香是张侍仪带的人,奴才以为停香偷主子的东西,想带她去见昭仪请罪,结果被张侍仪拦下,说那手串摔坏了,昭仪不喜,就赏赐给了停香。”
听到这,沈清禾也明白了大半。看来,这张侍仪平日在宋昭仪宫中,手脚就不干净,由此更确定金藏图失踪一时,与她有关。
“从那以后,张侍仪也时不时赏给奴才些小玩意儿,都说是昭仪赏赐的。还警告奴才,这是昭仪的恩德,不是人人都有,让奴才不要多嘴。在这宫里当差,最要紧的就是闭上眼,闭上耳,闭上嘴,奴才明白,也不敢和别人说。”
“奴才虽受了赏赐,却也不敢轻易动用。后来几回,奴才越发担心,于是把之前收的张侍仪的东西全埋在了清池苑内的一颗梅树下,又犯了几回错,让郭中侍瞧见,把奴才给打发回内侍府了。”
“太子妃恕罪啊,奴才得的东西,都丢在了清池苑,一分不留。金藏图一事,奴才是真一万个不知,奴才那时已经回到内侍府打杂了,奴才真的不知道啊!”
沈清禾打量了他几眼,看他不像说假话,便说:“你下去吧。”
万新应了是,却不敢动作。沈清禾明白他的意图,回道:“此事我不会提及你,但你需去清池苑,把张侍仪收买你的东西找回来给我,明白吗?”
万新千恩万谢答应了,道是定不负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