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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被赐婚了 ...

  •   洛京的四月还是很冷。一大早,沈清禾便得了丫鬟的请,要她去沈宜秋房里姐妹茶聚,沈清禾不由得双手一疼。昨日,沈宜秋也曾请她去茶聚,却是吩咐她剥了一天的松子,还说不剥完不许走,害得她连午饭也没吃。
      事实上,自从册封太子妃的诏书一下来,她每日都会被沈宜秋叫去茶聚,然后被她吩咐做各种粗重活儿。宫里来的教习嬷嬷是礼制司的人,也是沈贵妃身边的人,对此见怪不怪,每日等她到沈宜秋处干完了活儿,才开始教她规矩。
      “大小姐,还请您快些,二小姐发起火来,奴婢可吃罪不起。”来传话的是沈宜秋贴身婢子秋霜,打小就跟在沈宜秋房中,说话间很是不耐烦。
      府中总共两位嫡出的小姐,谁人不知二小姐受尽宠爱,哪怕是天上的月亮老爷和夫人也得去给她摘下来。至于这大小姐,简直和她们这些婢子没什么两样,不过是有个好些的住处、衣裳罢了。
      沈清禾不敢再得罪沈宜秋,怕她又生些什么招数来折腾她,忙对着秋霜道:“劳烦秋霜姐姐多等着我了,我这就来。”话刚说完,秋霜扭着身子便踏出了门,沈清禾只得亦步亦趋地跟上。
      沈清禾刚一进屋脱下披风,沈宜秋看也不看她,就吩咐人撤了火盆,自己抱着个暖炉躺着榻上,有一搭没一搭指挥她做事。
      约莫两炷香过去,沈清禾手越发得疼了,便偷偷看了一眼躺在软塌上的沈宜秋,想偷个躲懒的机会,没成想,这沈宜秋正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便不敢再看,忙缩回视线,缩了缩自己身上的单衣,继续剥着松子。下一秒沈宜秋一个暖炉就砸下来:“看什么!剥好了吗!”
      沈清禾不敢躲,被暖炉砸个正着,疼得闷哼一声。好在沈宜秋力气小,扔偏了些,这才没有砸在头上,只撞在肩头,又砰得一声,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耳边是沈宜秋的嗤笑:“这点疼都受不住,还真把自己当沈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太子哥哥的太子妃了?”

      沈行下朝回来,就看见沈清禾跪在正厅的台阶处,不由得眉头一皱,却也没说什么。径直略过她走向了后院,也无视了沈清禾那声:父亲。
      “秋儿又在使什么性子?”趁着冯茹婉给他更衣,沈行问道。冯茹婉手上动作一滞,立即又恢复如常:“左右不过是因为那件事。”沈行叹了口气:“行了,去让她起来吧。日子近了,带伤带疤的,总归是不好说。这几日,你也看着秋儿点儿,让她少要找那丫头的浑事。”
      冯茹婉神色不太高兴,却也应着是。沈行回过身,拉过冯茹婉的手道:“现如今,已成定局,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对那丫头好点,别叫人落了咱们定国公府的话柄。”冯茹婉垂眼:“老太爷虽说明面上不管不顾的,背地里对这丫头还好得很。”沈行知道她心中有气,此刻也没反驳,只又攥了攥她的手,无言地安慰着。
      沈宜秋让沈清禾跪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刚到,沈宜秋院里的秋月便赶忙把她扶起来了。沈宜秋脾气不好,常常对房里的下人非打即骂,秋月便是其中之一。或是因着两人都长期被沈宜秋欺负着,反倒使二人走得近了。
      “大小姐,先把披风穿上吧,别着凉了。”
      沈清禾披上披风,攥着秋月的手笑到:“我哪有那么较弱,我也不是娇生惯养的。”秋月知道她的处境,听她这样说,心里越发有些心疼,便说道:“大小姐,您别在意,再熬一熬,就能出头了。”
      沈清禾听了,没有接话。她真的能出头吗?定国公府和东宫,又能说有哪一个不是龙潭虎穴水深火热之地呢?

      回院子的路上,沈清禾一直在想这两月来的事。那日,册封太子妃的诏书来了定国公府,沈宜秋很是兴奋,指挥她一大早就去了彩云间取她前几日定做好的衣裳。一上午又是换衣,又是编发,又是上妆,活脱脱一个待嫁小女儿情态。按规矩,她也得随府中家眷一起接诏,但她知道,这场戏的主角,只是沈宜秋一人而已。于是她就穿着平常的衣裳,跪在那里,当一个定国公府名义上的“大小姐”。
      只是那名字一被念出口,她如遭雷震,仓皇地抬起头,唯恐自己听错了什么,整个人都懵了。耳边是传旨太监的提点:“沈大小姐,恭喜,您得谢恩呐”。再接着是沈宜秋不管不顾的质询和哭闹,她尖叫着,甚至想去抢过那诏书,在老太爷一声怒喝下被家丁带回了自己的院子。不过她已经没有精力再去理会沈宜秋了,迷迷糊糊地领了旨谢了恩,就这样回到自己房中,不明所以地度过了一日。
      第二日,她的父亲破天荒地要见她,让她去正厅候着,她还想着,许是那诏书弄错了,叫她去,应当是对她解释一番。没想到去了正厅后,祖父、父亲和娘亲竟然都在场,祖父对她尊尊教诲,入宫后当如何如何;父亲恩威并施,告诫她入宫后不可忘恩负义,给人留下定国公府的话柄;娘亲教习她基本的礼数,让她不要丢了定国公府的脸面。三个人各说各话,只有一件事,他们是一样的。他们每一个人,脸上都并无喜色。
      是了,太子妃是多大的荣光,怎么给了她这个不受待见的女儿,应当给万千宠爱的沈宜秋才是。不过她没有资格也没有胆子说这样的话,她只是乖巧地应着是,一点点地学。
      沈宜秋闹了两日,便消停下来,似是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也开始变着法子折腾她,她除了每日要学宫中的规矩,还得应对沈宜秋,实在是难受。
      这样的日子不知不觉居然已过去两月了。

      回了院子,沈清禾自己打水润了润酸疼的指甲。她房中倒是有个丫鬟,不过年岁很小,是去年开春打发过来的。沈宜秋看不上,说她做事不伶俐,便扔给她了。
      小丫头叫桃枝,才13岁,她也不忍心叫她多做什么。桃枝不知去了哪儿,好一会儿才回来,见她回了房,兴高采烈的跑来,向她展示着手里的物件:“大小姐,您看。”
      沈清禾看了看,是个面人,不由得一笑:“捏的真好,谁送你的?”
      “是厨房掌勺的余大叔送的,今儿个十五,有花灯节!我念着出不去,他便送了我一个!叫我看着也欢喜。”
      今儿都十五了?沈清禾一滞,算起来,她都有两月没和谢知翊见过了。上次相见,她道是小俞儿身子又有些不适,要和奶娘带小俞儿去城外的道观住上两月给他养养身子,约着两月后的十五再相见。可不就是今日吗。
      想到此处,沈清禾叫过桃枝:“你去厨房,告诉下余大叔,劳烦他帮我做一碟子红枣雪泥糕。”桃枝应着,欢快地跑出了门。

      红枣雪泥糕是谢知翊和谢俞最爱的糕点,每次相见,她总要带上一碟。
      谢知翊比她要小上两岁,谢俞就更小了,只有四岁而已。他们姐弟俩虽是镇西将军府的嫡子嫡女,处境却比她还要艰难数倍。好歹她这大小姐明面上还过的去,吃穿用度从不短缺,虽说跟沈宜秋相比差了十万八千里,可她已经非常满足,在府中左右不过是常被沈宜秋欺负,又不得长辈喜欢仆婢尽心罢了。
      谢知翊可不同,镇西将军四年前已碧落黄泉,府中只余一位独子,谢夫人已辞世,而这谢大人的姨娘,已经填充到了第十二房。除他们姐弟二人外,谢大人还有四个女儿,三个儿子。此种情形下,谢知翊和谢俞过得是什么日子,已经昭然若揭。许是同病相怜的通感,她和谢知翊相识不过一年,关系已非常亲近。
      说起和谢知翊相识一事,实属意外。她被沈宜秋打发去城西的胭脂铺买新上的胭脂,不想被一群混混盯上,要欺辱她,谢知翊就在这时候出现了。她也不知道,谢知翊小小的身板,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和力气,竟抡起棍子,要和混混们拼命,还说如果她死了,便让她去镇西将军府请人来为她收尸。也不知是镇西将军府几个字吓到了小混混们,还是她这不怕死的劲头让混混们不敢再乱来,总之,混混们就这样跑掉了。两人相视一笑,就这样成了朋友。

      红枣雪泥糕做好了,余大叔还尤为细心地给她用小食盒装了起来。沈清禾给桃枝打好了口信,准备从后门偷偷溜出去。
      一年一度的花灯节让洛京城里变得比平日还要热闹百倍。这天所有的人家都会开门纳福,祈求来年阖家平安。到了晚上,还有放河灯的习俗,许多未婚的男女会在河灯上写下求妻、求婿的书文,若是被人拾起,便可照着书文所写上门提亲。
      沈清禾出门晚了些,只因沈宜秋房中的奶娘不知为何在后门徘徊了许久,弄得她不敢出去。等她溜出来,街上已经人满为患,到处一副热闹的景象。清禾小心地护着食盒,不让行人碰到,以免撞碎了这糕点。平平安安地走了大半条街,却不想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整个人摔在地上,食盒也滚落一边。
      沈清禾来不及看撞她的人,忙把食盒捡起,里面的红枣雪泥糕摔落多半,已经不能吃了。
      “这位姑娘,对不住,你没有伤到吧?”撞倒她的那人过来扶她。
      沈清禾鼻子一酸,垂着头不想说话。那人见她不言不语,更加关切地问道:“姑娘?你没事吧?可有伤到?”
      “许是个不会说话的哑巴,给几两打发去了便是。”另一个同行的男声道。听了这话,沈清禾心中气闷,抬头道:“这位小哥说话好生刻薄,我不曾想过得什么赔偿,也请小哥别挡了我的路。”
      直到说完,沈清禾才注意到,这一行三人,撞倒她的那人佩剑,方才说话的小哥又有些敦实,另外一人着月白色锦袍,坠着翡翠双花鸳鸯玉佩,面容清隽无双,一看便是达官显贵家的公子趁夜出来游玩,还带着护卫和家仆。
      是她惹不起的人。沈清禾迅速在心中下了定论。不等那人接话,便接着说:“且是什么不值钱的东西,我便不与你追究了。”说完,便蹲下收拾碎渣,不再理会几人。只是她刚说完,便听见一声清脆的:“沈姐姐。”
      是谢俞。
      小家伙比两月前看着胖了些,摇摇晃晃地穿过人群向她跑来,后面跟着谢知翊。
      沈清禾一喜:“小俞儿!翊儿!”
      谢俞扑倒沈清禾的怀里,用脸蹭了蹭她:“沈姐姐我好想你。”沈清禾最是怕痒,不由得向后缩了一缩,身子不稳,眼看就要朝后倒去,却被刚刚撞到她的那名护卫扶住了。沈清禾有些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毕竟她刚刚才骂了人家。
      谢知翊过来了,看到地上的食盒,立刻明白了,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他们欺负你!”随即又向着那三人道:“几位公子相貌堂堂,想不到也是欺凌女子之辈。若是你们有不轨之心我劝你们尽早道歉,定国公府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
      沈清禾不想得罪他们,拉住谢知翊便说:“没事的,他们也不是有心的,是我走得急了。”
      “凌云做事莽撞了,还请姑娘不要介意。这点心意权当给姑娘赔罪。”
      沈清禾回头看去,是那位公子。沈清禾没有伸手去接:“不碍事的,公子有心了。”说完,便要拉着谢知翊和谢俞离开。反倒是谢知翊,见她要走,一把将那荷包攥在手上:“赔罪是应该的,这红枣雪泥糕被你们撞坏了,理当赔罪!”说完便拉着谢俞往前走去,深怕几人反悔。
      沈清禾拿她没有办法,又怕与她走散,只得匆匆道:“多谢公子好意。”说完便要去追谢知翊,却不妨被那人攥住衣袖,硬生生留住:“我方才听那位姑娘讲,姑娘你是定国公府的人,家父与定国公府算是有些交情。还敢问姑娘芳名,日后若有机会,必定登门谢罪。”
      沈清禾哪敢说实话,心里又急又怕,万一被揭穿了,她可没有好日子过:“小事一桩,公子不必挂心了。”那人却还是攥着她衣袖,她只得说:“民女翡翠,是定国公府中的洒扫丫鬟罢了,方才民女的妹妹也是担心民女才口出不逊,还希望公子不要怪罪。”说完便强行从那人手中拽出袖口,匆匆离去。
      顾祁一直看着匆匆离去的沈清禾,凌云上前道:“那女子分明是姓沈。”
      “地方找到了吗?”顾祁问道,明显不想再谈刚刚的事。
      凌云知道他们此番出来是要做什么,立即回道:“已经安排妥当,殿下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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