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薇的故事（题目暂定，以后更改）》林*曦

15、第十五章

　　在网上搜索了无数房源信息，看过了N家中介之后，唐思薇终于意识到，六十万对于买房来说，实在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数字。连远到尚地和闽航开发区的房子都已经涨到一万五一平米了，不要说六十万，就算拿着两百万都没有什么可挑选的余地。这个时候唐思微才发现，她之前那套九十几米佳尚家园的房子实在是卖得太便宜了。
　　郑枚说，“现在你有三个选择：一、降低要求，买一套六十万左右的房子，可想而知，这房子绝不会是你理想中的房子。二、租房住。租房的话你每个月肯定是入不敷出，不过你有六十万，坚持个十年八年不是问题，这十年八年里你必须要赚到尽可能多的钱来维持生活——或者再找到一个好老公嫁出去……”
　　“不！”唐思薇截然打断郑枚，“我不会再结婚。”我再也不会相信所谓的好老公，所谓的美满婚姻。全部都是骗人的。是骗子，骗子！唐思薇心中恨恨地想。
　　郑枚有点诧异于她的愤恨神情，顿了顿，“OK,那你就自己努力赚钱吧。”
　　“那还有第三个选择呢？”唐思薇问。
　　“第三个选择，就是不买房，不租房，住家里。”
　　唐思薇垂下眼，“家里是越来越住不下去了。”
　　唐思薇虽然已经上了班，可是父亲对她还是没有好脸色，开口闭口说她是“废物”，母亲又总是想让她去相亲，李莉娅还时不时的连讥带讽——唐思薇越来越觉得难以忍受，一走进家门就心情压抑。唐思薇常常一晚上不说一句话，沉默地吃饭，沉默地洗漱，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
　　“以前我还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在家里住要搬出去租房，”唐思薇轻声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原来家里人的脸色难看起来，比在外面受气还让人难以忍受。”
　　郑枚和父母一直关系紧张，一有能力就从家里搬了出去。以前唐思薇总是觉得难以理解，为什么家里好吃好喝的不住，要搬出去自己做饭，还要付一大笔房租？现在唐思薇算是明白了。
　　有时候来自家人的伤害尤其的疼，尤其难忍，因为没有准备，不曾设防。
　　若不尽快逃离，心会越来越灰，越来越冷，越来越绝望。

　　唐思薇在郑枚给的三个选择中还是选了第一个，买房。她不敢入不敷出地租房，太没有安全感。她怕总有一天坐吃山空。
　　再小再旧再破的房子，总也是个自己的窝。

　　六十万能够选择的房子，也的确就是个又小又旧又破的小窝。
　　郑枚陪着唐思薇去看房子，建筑面积说是四十平米，实际上可用面积三十平米都不到。卧室算是挺大的，十四五米左右，厨房小得进去两个人就转不了身，洗手间有没有三平米？抽水马桶洗脸盆再搁个洗衣机，连最小的淋浴房都装不了。没有客厅，没有阳台，只有一条窄窄的走道，也许可以用来放个衣橱？放餐桌是不用想了，就算是放衣橱，经过的时候还得稍微侧着点身。
　　“小一点也就算了，可这房子也实在是太破了。”看着剥落的墙皮，凹凸不平的地板，厨房灶台上经年的油垢，唐思薇再有心理准备也撑不住了。
　　“八八年的房子，过了十几二十年，差不多也就是这样了。”郑枚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敲敲墙壁，看了看墙上的裂缝，又爬上去摸了一把天花板上的黑灰，“房子没大问题就行，好好收拾收拾，装修一下，应该会好一点。要价钱便宜，就只能这样将就了，好在这里地段不错，上下班还算方便。”
　　唐思薇叹了口气，“好吧，那就买这间吧，我听你的。”
　　郑枚转过身，正色道，“买房子是大事，你不要总是说“听你的”这种话，我只是给你建议，决定还是要你自己做。思微，你一直太过依赖，以前是林展鹏，现在是我，你总是希望别人来替你做决定。但事实上，每个人的人生，必须由他自己来决定，来承担。没有人能够永远帮你背负你的人生。”
　　唐思薇怔怔地看着郑枚。一直太过依赖么……是，她的确是习惯了依赖，习惯了事事靠林展鹏。她想起以前，无论大事小事，包括去哪里吃饭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她都懒得想，总是说“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吧”。但是事后如果发生不愉快的意外，比如说，菜式不佳，或者找不到停车位停不了车，唐思薇有时小性子上来，又会抱怨林展鹏，“都是你说要来这家！”
　　不肯做决定，也许是潜意识里不想承担决定之后的结果吧？

　　唐思薇想起以前买笔记本电脑的时候，林展鹏问她想要什么牌子，她也说不上来，林展鹏就替她买了一台惠普的。结果不知是不是运气不好，正赶上一台质量有问题的，买回来没几天就坏了。唐思薇打游戏打到一半掉了线，气得一个劲地埋怨：“看你买的破电脑，真差劲真差劲！”
　　林展鹏被她抱怨了也不发脾气，仍是好声好气地哄她，“是，是我不好，我挑的坏东西，明天就去换，今天先用我的，啊？”

　　唐思薇现在才知道，原来要人替她决定，为她承担，其实是一件非常难得的事。
　　只有林展鹏才愿意为她那么做。
　　而她以前总以为是理所当然。
　　唐思薇忽然有点后悔，那时候自己的脾气真是有点大吧？有时候，真是有点无理吧？

　　唐思薇认真地思考了郑枚的建议，决定买下这套小一居。房款总价是六十五万，唐思薇只有六十万，剩下五万缺口，唐思薇打算申请银行贷款。
　　“要不要多贷几万？”郑枚说，“装修、买家电、再添置点零零碎碎的东西也都要钱。”
　　“就贷五万吧，贷多了我都还不上。装修的钱，”唐思薇犹豫了一下，“我想把我的钻戒卖了。”
　　郑枚吃惊，“那个钻戒不是林展鹏给你买的么，当时还说是补做结婚戒指，你，你舍得卖？”
　　唐思薇咬着唇，欲言又止。
　　郑枚察言观色，“怎么，出了什么事了？”
　　难堪和羞耻心抵不过想要倾诉的欲望，唐思薇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展鹏其实……其实早就变心了！”

　　倾诉一旦开始，便如洪水倾堤，多日积郁喷涌而出。唐思薇越说越伤心，越说越委屈，眼泪汪汪地看着郑枚，“郑枚，你会不会笑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好可笑？”
　　郑枚也没想到竟会有这样的事，半晌才说了一句，“不会，我不会笑你。”
　　郑枚没有觉得唐思薇可笑，她觉得有点悲哀。原来爱和幸福的背后是这样的真相。
　　人生竟真是那样的千疮百孔么？

　　郑枚问唐思薇，“之前真的一点都发现林展鹏有什么异样么？”
　　“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他是有点心事重重的样子，有时候还神不守舍的，可是，可是我以为他是为了工作上的事……除了这些，别的他一点变化也没有，对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嘘寒问暖，花言巧语，”唐思薇激动起来，“我真是不明白，他怎么就能装得那么像！最后那几天他还说要给我过生日……想到这些我真是恨死了！”
　　郑枚沉默了一会儿，“也许他并没有打算跟你离婚。”
　　“你不用安慰我，”唐思薇恨恨地说，“我知道他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婚，他故意瞒着我，哄着我，好把钱先转移了……那些钱，肯定是给了那个女人了！”
　　唐思薇眼里盈了泪，咬着牙不落下来。不，我不伤心，我决不再为他伤心……
　　郑枚不忍地看着她，“你要是想哭就哭出来吧。”
　　“不，我不哭，”唐思薇的泪在眼里越盈越多，终于滚落脸颊，她低头用手背一阵乱抹，“我不哭，不哭……”然而泪越擦越多，唐思薇终于掩面哭泣，“为什么，为什么他要骗我……他说过会一生一世照顾我的……他为什么一点都不顾念我了……”
　　郑枚心中轻轻叹息。

　　曾经有调查数据表明，伴侣变心带来的打击比伴侣车祸身亡带来的打击更大。
　　若有人一定要来问唐思薇的话，她会告诉你，林展鹏的死令她痛不欲生，可是割脉的时候，心底有被救赎的安然；而得知林展鹏变心，那伤痛里便带了恨，恨意如毒汁般时时灼痛她，让她恨他，也恨自己，恨得恨不能挖出自己的心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
　　因那心一边恨着，一边还是眷恋难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