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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情意真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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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个非常矛盾的存在,或者说,在世人眼中他是一个很矛盾的存在,既令人忍不住在意又很让人愤怒厌烦,既让人魂牵梦绕又能让人恨之入骨。
静下心来细究原因,仔细的分辨一番,除去他的野心和狂悖,除去他的残/暴和嗜/血,他其实也可以是那样一个完美到令人心动的人。
无人比拟之实力,尊贵无上之地位,丰神潇洒之气度,俊美如俦之相貌,且睿智多谋,无所不擅,可温柔似水,也能霸道可靠……这样一个人,只是站在那里,便自成一场风花雪月,多少人愿在他的目光里醉生梦死,又有多少人为了见他一面而倾尽所有。
所以哪怕是他的仇人,也会情不自禁的感叹:世间竟有朝玄君……
所以当他消失在战后风浪一年多后,很多人纷纷忘了他的野心勃勃、忘了他想独占中州大陆,而只记得他的潇洒风趣、他的温柔痴情。
一年多来,即便他不在人前露面,不曾在各种事件里留下痕迹,各大宗师级高手仍惦记着他,惦记着能与他交手一战,各大武宗世家仍处处揣摩着他的决策动向,仇人和朋友一样关心着他的每一步计划,而那些不懂时局只揣着春梦的少女少男们也依然把他当作“最想嫁的大人物”……
他只管存在在那里,雷霆海啸和烟雨蒙蒙便纷至沓来,经久不散。
……
首幕仪式后的众武之宴上,朝玄茗之并没有现身,宴会上却又处处能够听到他的名字,许多八卦闲谈也都是围绕着他来展开。
回过神来,凤凰天都的事件其实也不稀奇,宗国八百年犯上谋乱的例子多了去了,但因为是发生在朝玄茗之身上的才格外引人关注。
心思多的人揣摩着凤凰天都之乱有没有什么可乘之机,就算群英会期间不能动武,也可早做打算。
有人则好奇阜兰延承,都说他跟朝玄茗之是亦师亦友的关系,二人之间似乎并没有不睦的传闻,他为何会策划这一场谋乱?神秘的阜兰世家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让朝玄茗之盛怒之下都未曾对他们动手?
还有朝玄宗主本人,避轻台上那个叫谢璇的冒牌货只慌忙解释了几句他们做过的事,定然不是朝玄宗主所遭受的所有折磨,却已足够惊世骇俗,难以想象他经历的全部是什么样的,而阜兰延承和凤与既然谋划这一切,就不会掉以轻心,朝玄茗之又是如何摆脱困境、逆转形势的?
讨论到后来,最最令人们惊诧好奇的其实不是那些诡谲云雾下的阴谋变局,而是朝玄茗之和陆子萸的关系……
“陆子萸不是朝玄茗之的女人吗?怎么是他妹妹?”
七八年前便已经颇为引人瞩目的少年宗主刚刚平息了一场暴/乱,回程中途径一条闹市,无意抬首,邂逅了倾国倾城的绝色花魁,他为这女子赎了身,带在身边百般迁就与宠爱……英雄和美人,自然而然就会流传出许多离奇波折的爱情故事,人们自然而然的觉得陆子萸就是朝玄茗之痴情所致的女人。
“对啊,他还给陆子萸报仇,还为她在凤启国特意设下一个节日……”
英雄一怒为红颜,昔年朝玄宗主战胜沙掩国后,听闻美人的亲族死于沙掩王族之手,他便为她屠了沙掩王族,手段血腥,不在乎声名会不会受损;至于那尚萸节,中州大陆几乎无人不知了,他为她亲手做了一道美食,名为碧玉桃花坛,且把那一天定为她的节日。
“而且陆子萸也亲口说过那样的话……”
近一年来,凤凰天都一直都称宗主闭关不见客,几个月前凤启国某个小宗门想试探青冥宫的情况,便送了数名美貌佳人到凤凰城,却遭到了陆子萸的斥责嘲讽,她说:一群庸脂俗粉,宗主已经有了我,怎么可能看得上你们?
“其实……”宴席上有人忍不住掺和进了这场八卦之中,“不管故事怎么编、别人怎么说,朝玄宗主从来没有承认过陆子萸是他的女人吧?”
他这么一说,大家纷纷沉思起来,这时,又一个本来不太好意思聊这种八卦的人道:“何止没有承认过,他还亲口否认过。”
众人接连“啊?”个不停:“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逆天之战尚未结束之时,各宗国联手攻打殷天域,相互之间是盟友,关系莫名亲近,某次庆功宴上,有人喝了酒大胆调侃起朝玄宗主,还问他何时与名动列国的子萸美人成亲,当时朝玄宗主神色诧异,倒也并未生气,只道:开什么玩笑?子萸是我的妹妹。
可惜,坊间流传的英雄美人的故事更为香/艳,没有人把这句话当真,哪怕那是朝玄茗之亲口说的。
“原来是这样,那这么说……咱们都是受了传言误导了?”
说到这里,大家一齐沉默了。
蹲在角落里喝酒的段紫萧听了一脑袋的闲言碎语,心情从下了避轻台开始就非常微妙,激动莫名的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过,不知为了谁,他想起了不久前某人跟他说过的一句话——“由此可见,一些广泛流传的事实未必是事实。”
那么关于他,究竟哪些是事实,哪些又只是传言呢?
浅金色轻纱为幔,轻纱上以金线绣着桀骜难驯的飞天凤凰,四角悬挂着银白色琉璃灯,于薄暮之时灿然明亮,宝顶上装饰有金色凤羽和光华流转的夜明珠,又从上方垂下来数道坠着玉石的流苏,华美非常,远远观之,不似人间之物。
群英盛会,以致整个麒麟城都热闹非常,纵然有许多人去围观了众武之宴,大街上仍是有许多行人,见了这顶华丽的轿子,纵使无人驱赶开路也都纷纷自觉的退到了一边。
凤凰图纹,凤羽为饰,这可不是寻常人家的轿子,更何况那轿子由八名武士相抬,各个脚步轻盈,走在路上不曾发出一点声息,那轿子也不见半点颠簸,足可见这八名武士皆是轻功卓世的高手,除此之外,轿子四周也护卫着一些黑衣人,只看身形便觉劲力勃发,而那领头一人没了一条手臂,极像今日出现在避轻台上的擎持,许多人虽无缘登上避轻台,避轻台上的故事却都已经打听清楚了。
轿子里坐着的,就是大名鼎鼎的朝玄宗主吧?
有人胆大,想窥探一眼轻纱内的人,却只见金丝交织、光影朦胧,连个人影都看不清。
虽然看不清,却仍旧不能让他们褪去热情,因此这轿子行到哪里都有人无声的注视打量着。
夜幕渐落,四方街巷花灯渐升,轿子上的琉璃灯火也更显迷幻华美,宝顶上的夜明珠反倒不争不抢,光芒柔和而不灼人。
任长街如何热闹,都不曾扰乱轿中人的渐寐,他半倚在锦榻上,轻合着眼睛,身上倒是不再往外渗血,但情况也不怎么好,杀人之时如何轻巧随意,此刻便有多么虚弱不堪。
距镜花水榭只剩一条短巷的路程,轿子却停了下来。
擎持的左手摸着腰间的鞭子,目光谨慎的盯着突然出现在巷中的男人,尤其警惕他身边那把闪过冰蓝色幽光的长刀。
伏霜泽根本不在意他的敌视,目光只落在轻纱里的朦胧人影上,作势要朝轿子走近。
擎持拦在他面前:“伏宗主。”
他一动,那些黑衣擎持卫也各自拔出了武器。
无怪乎他们紧张,这些日子以来宗主遇到的危险多到数都数不清,因此他们不敢有半分松懈。
轿中人慢慢睁开了眼睛,外面的人看不清轿中的情形,他却可以透过轻纱看清一切事物,看清之后,表情却没有分毫变化,只道:“擎持,不得无礼。”
声音清润朗阔,悦耳非常,却不是少年音,这是朝玄宗主的声音。
擎持卫收了武器,擎持也退到了一旁,伏霜泽隔着轻纱与他遥遥相望。
“霜泽,”他道,这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唤伏霜泽的名字,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昔年本座与你父亲结为友盟时,也曾欢畅痛饮,他感叹本座武学进益之非凡,又言及你在武道的虔诚,曾道希望你的成就在本座之上,本座还笑言以后可以指点你的武功……本座也是近日才知道你向本座递过战帖,既如此,不限于避轻台,只要你想,本座便答应陪你切磋。”
顿了顿,他笑道,“本座毕竟长你几岁,算是你的长辈,若是唠叨多言了,你应当也不会介意,对吧?”
这话本没有错,尽管两人只差了两岁,但朝玄茗之年少多历练,他叱咤风云、跟伏千钧一起攻打宸方国时,伏霜泽还算是个不问世事的青涩少年,都说朝玄茗之跟伏千钧关系极差,但他们合作过不止一次,内中缘由谁又真正知道呢?
因此,以他之实力、地位、资历,以及同伏千钧的渊源,对伏霜泽自称一句“长辈”却也不为过。
可是……这不是伏霜泽想听的话。
于是,两厢沉默。
沉默良久,朝玄茗之抬手揉了一下额角,看着拦在他前面固执而认真的男人,再度放缓了语气:“宗门祸事,本座深受其害,如今重伤难行,恐无法现在就与你切磋,霜泽,你若再挡在这里,本座的血就要流干了。”
听了这话,不仅伏霜泽,擎持卫也纷纷忧急起来,只当宗主果真伤的严重,只因……他们从来没有见宗主在人前如此示弱过。
伏霜泽紧握着的拳头松开,最终让到了一旁。
他不得不妥协,就像他曾经无数次的因这个人的撒娇示弱而让步一样。
他心里也清楚,这个人不打算承认从前的一切,更不可能回到他身边,所以才说了那样一番话来哄他。
即便知道是哄骗,他却也只能接受。
华美的轿子再度前行,往喧嚣热闹的青楼艳/乡而去,经过那短短三个月内沧桑了许多的男人时,轿中人发出了一道无声的叹息:“对了。”
轿子停下。
伏霜泽抬起头望着他。
朝玄茗之道:“本座逃亡之时,多亏了伏宗主救助帮扶才捡了一条命回来,本座一直颇为感激,眼下不便,他日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语气疏离,清冷淡漠。
伏霜泽怔怔的看着他。
他却什么话都不再说,命属下继续往前走。
承认又如何?承认了又能怎么样?
男人和男人之间,两大武宗宗主之间,还有……终归是不可能了。
这才是真正的决断。
朝玄茗之看似离经叛道、无法无天,其实一直都活在一套常人无法窥探的规则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