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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风雪寒意 ...

  •   律择观又诊了两个时辰的脉。
      陆离靠坐在榻上,闭了会儿眼睛,睁开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完全变了,既不阳光也不开朗,他道:“上回你说无能为力,其实是在敷衍我,对吗?”
      律择观淡定如常的喝了一口茶:“倒也不完全是敷衍,那么多病症堆加于一人之身,此前我的确从未见过。”
      陆离:“这么说还是有敷衍的成分。”
      “没错。”律择观放下茶盏,道,“我不想救你。”
      不等陆离问,他自己就解释了起来:“我除了是医者,还是名世家律氏的族人,对这天下有一份责任。”
      顿了顿,他又道:“你自己也应该明白,想让你死的人比想让你活的人多的多。”
      陆离对这些话不置可否,只道:“那么现在呢?”
      律择观:“我陷入了自我怀疑,怀疑之前对你有误解,所以想试试拼尽全力能不能给你留一条命,既然你那么不甘心。”
      神医说这样的话,就代表这条命还有的救。
      陆离现在理解了律粟儿说过的“我二叔有点怪”是怎么回事了。
      “律先生如此行事,以前真的没有人想揍你吗?”陆离的神态放松下来,手臂放在膝盖上,撑着脑袋问他。
      对一个身处绝境的人说你活不了多久了,在人家心里挣扎痛苦之后又说可以再抢救抢救,着实是非常欠揍。
      律择观笑了笑:“不会,因为我是医者。”
      还是天下第一的医者。
      中州大陆有“祸乱不及医者”的默认规则,轻易不会有人找他们的麻烦。
      陆离嗤笑了一声,又问他:“怎么试?”
      律择观:“你的灵脉虽有损毁,却未完全碎裂,用一些方法也不是不能修补,但是需要借助一样东西。”
      他一开口陆离就知道了是什么东西,道:“这个简单,我会弄到,毒呢?”
      律择观:“你体内之毒我只在古籍上见过,第一次见有人中这种毒,着实稀奇的很。”
      陆离淡声道:“却也不稀奇,便如我现在这般罢了,律先生有法可解吗?”
      说到这里,律择观脸上有了难色:“过往所见医书典籍里,从未见过解毒之法。”
      “但是律先生一定会有办法的吧。”他不是在问,而是肯定。
      律择观苦笑:“就看你敢不敢跟我一起冒险了,神医也只是人,不是神。”
      “我不怕冒险。”
      律择观自袖中取出一张纸和一个木盒递给他,道:“如今我脑子里只是有个大概,未曾构想具体,待我回去再翻些古籍,你若信我,又当真愿意冒险,三个月后去云虚潭寻我。”
      陆离接过来,木盒里是三颗药丸,纸上面是一个药方。
      律择观道:“这一趟过来什么都做不了,如此便有毁律氏的名声,这些给你,照药方每日喝上一碗,可缓解剧痛,那几颗药丸则是舒筋愈体的良药,可助你外面那些伤痕早日痊愈。”
      陆离抬眼看他。
      “不会有隐患,放心。”
      “多谢了。”陆离笑起来,“你怎么不问珠子的事?”
      律择观蹙了下眉头,似是有些无奈:“因为我问了你也不会说,那也是我真正无能为力的,我只能在你体内的灵脉和剧毒上努力一把。”
      陆离起身下榻,郑重的向他行了一礼。
      律择观摆了摆手:“结果未定,我可没有十足的把握。”
      “哪怕只有一成的希望也好,”陆离道,“律先生,我该怎么答谢你?”
      律择观道:“谢礼伏宗主已经给过了。”
      陆离:“那是他的,我总要有些表示。”
      “我要什么你都能答应吗?”
      “自然,毕竟是救命之恩。”
      律择观想了一下:“现在却是没有头绪,等日后想起来再问你要吧。”
      “也好。”陆离点了下头。
      “行了,你好好休息,明日我也该回去了。”说着他就要起身离开。
      “律先生。”陆离唤住他。
      律择观顿了一下,道:“放心,医者有自己的原则,你的事不会从我这里泄露出去一丝半毫。”
      “多谢,”陆离又行了一礼,“还要再请先生帮一个忙。”

      荒野之地,风雪之中。
      黑衣男子身上伤痕累累,他背着一个孩子在雪地里逃亡,疾行了数十里,筋疲力尽,似乎下一刻就会气竭而亡,而追杀却不曾休止。
      又奔行了半个时辰后,他停在一个土丘边,甩出腰间缠绕的长鞭几下刨出了一个雪坑,然后脱下身上的外衣裹在那孩子身上,把他放进了坑里,道:“不要出声,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声。”
      那孩子只有八九岁的模样,极为懂事的点了点头,在他起身之时拉住了他的手:“你不要死,那个哥哥还在等着你。”
      男人平素没有表情的脸上多了一道光芒,他对孩子承诺道:“好,我们都不会死,一起去找他。”
      说完,他把那雪坑封住,只留下一个巴掌大用以呼吸的口子,持鞭远离了土丘。
      没过多久追杀的人便赶到了,男人似乎已经没有力气再逃,回首直面着他们。
      领头的人讽笑道:“你这条狗,仗着他的名头整日里耀武扬威、高人一等,帮他做了那么多腌臜事,竟然也有今天!”
      男人道:“凭你们,杀不了我。”
      话音刚落,眼前就闪过了一道雪白的剑影,剑刃穿过了他的胸膛,剑的主人道:“我能杀的了你吗?”

      寒雪夜,烟花巷柳丝毫不减春/色,花烛暖灯可以照至夜明。
      少女坐在妆镜前细心的上着妆粉,把右边眼角的一点红痣仔细的遮了起来,接着又点了胭脂描了眉,化着她从前绝对不会化在脸上的浓艳妆容。
      正往发髻上簪花的时候,她听到楼下传来一阵声响,不由目光一凌,拿起一支簪子走到了窗边,谨慎的推开一条缝隙。
      楼下有几个身着凤凰图纹衣袍的人,似乎在对门口的小厮盘问着什么。
      少女定了定神,把那簪子揣进袖子里,回过身却见花楼妈妈推门走了进来:“瑾儿啊,你收拾好了没有?张老爷指了名要你给他唱曲呢。”
      少女应了一声:“我这就过去。”
      “呦我说怎么那么冷呢,这大雪天的你开窗户干嘛啊?”
      少女装作惶恐的模样,道:“妈妈,楼下那些是什么人?凶神恶煞的好让人害怕。”
      “这你都不认识?果然是山沟里出来的小没见识的,你没看他们衣服上都绣着凤凰啊?那叫浴火凤凰,只有咱们国的武宗凤凰天都的人才能这么穿,他们查乱贼呢,跟你没有关系。”
      少女“哦”了一声,怯怯道:“原来是凤凰天都的人。”
      掩在阴影处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怯意。

      凤启王宫。
      太子凤与手里把玩着两颗夜明珠,那明珠越滚越快,显见的他心绪不宁,最后他把那明珠摔在一旁,道:“不行!”
      旁边侍立的几个臣子相互看了看,一人道:“殿下,阜兰尊主已开了口,人不能杀啊。”
      凤与道:“他一日不死我就一日无法安睡,我必须听到他身死的消息!再多派些人出去找他!”
      “可是青冥宫那边……”
      “阜兰延承不过是说个场面话罢了,你以为他跟朝玄茗之的关系有多好吗?如果不是他我们怎么可能制得住那个魔头?”凤与道,“哼,说什么没了朝玄茗之凤启国会乱,都是唬人的话罢了,现在早就跟以前不同了,本宫打听过了,青图和有袭都是主和的,群英会后各大宗国的局面就稳定了,不用再打仗,武宗的作用只是封印渊流罢了,有没有朝玄茗之都一样,阜兰延承会再扶一个人出来。”
      众臣子却忧虑而不敢言,太子这是多年在朝玄茗之威压之下被逼的疯魔了,事情哪里会有那么简单,青图和有袭主和是因为他们两国国力最弱,凤启如今是最强的,他们不得不采取这个策略,可一旦凤启没有那么强了,难保不会成为其他四国侵/略的对象。
      不过好在凤与还有一丝理智:“这些事绝不可漏出去。”
      他咬了咬牙:“虽然恨他的人多,没长脑子的崇拜他的人也很多,一个处理不好,凤启王室便会陷入言论包围的困境了。”
      “是。”
      “晞公主,”太子的书房外,凤启国的小公主凤晞被拦下了,“太子殿下正与诸位大人商议要事,您不能进去。”
      凤晞蹙眉道:“哥哥在商议什么事?”
      “奴婢不知。”
      凤晞没有再问,抱着疑惑回了自己的寝宫,左思右想了片刻,她叫来自己的心腹,道:“太子这几个月甚为反常,我疑心与青冥宫有关,你帮我去探查探查,切记小心行事,万不可得罪凤凰天都的人。”
      “属下明白。”

      凤启国与云衡国接壤的东部边城,驻守着凤凰十宗里的第九宗。
      如果说凤凰十宗有七宗是宗主朝玄茗之的死忠的话,那么这个第九宗就恰好是不那么忠心的三宗里的一个,朝玄茗之之所以放任他们而不是进行血腥整治,是因为这三宗是凤凰天都门下存在时间最长的势力,牵扯众多,不好下手。
      但所谓不那么忠心也只是他们对朝玄茗之的很多决策有异议顺便也不太喜欢朝玄茗之的行事为人罢了,并不是存着谋反之心。
      第九宗门主庞松庭看完了手下送过来的密函,负手沉吟起来。
      身边一名副使道:“门主,有何异样?”
      庞松庭道:“这些迹象显示青冥宫绝对有变故,宗主很可能不是在闭关。”
      “属下也觉得奇怪,依宗主的脾气,不可能任由支持‘不战之约’的力量发展下去,怎么可能还沉得住气闭关呢?”
      庞松庭叹了口气:“他锋芒太盛了,逆天之战一结束就说什么规则该由他制定、中州大陆属于他朝玄茗之,一度把凤凰天都推到了风尖浪口上,其他武宗心里都憋着气呢,他就应该学学古江晴,人家当着天下人的面毁了那绝世神兵湮古帝刃,就是不想树大招风成为世人敌对的对象,他却偏偏要做那风头无两、万中无一,唉。”
      副使道:“其实……他有这个资本。”
      庞松庭:“这话可不好说。”
      “那现在青冥宫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他想通了懂得藏一藏锋芒倒是个好事,”庞松庭道,“如果是其他的……”
      他脸色一白,又把那些密函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问副使:“太子最近在干什么?”
      “太子突然要封锁几个关口,他手下的暗卫不知为何也都派出了王宫。”
      “不好!”
      “门主,怎么了?”
      庞松庭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沉沉叹息了一声,坐回了椅子里。
      “无回一把无灵之剑之所以能够在江山明册名剑录上排名第三,位于正道剑赤子和仁义剑风影之上,只是因为佩剑的人是朝玄茗之;陆子萸被吹捧为宗国第一美人,也不过是因为朝玄茗之说过‘掌天下第一武宗,拥天下第一美人,为天下第一人’的话,大家又都默认为她是朝玄茗之的女人而已;同理,凤启能够成为中州第一强国,也是因为朝玄茗之的多年征战,在他成为宗主之前,凤启不过是个连有袭都不如的弱国罢了……他们以为他死了,自己就能好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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