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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十六章 ...

  •   楼涣之大口吞下饭菜,将汤水一扫而空,放下筷子,满意地抚平胸口。纵然身为齐王府的座上宾,他却丝毫没有作为客人的觉悟。
      魏然用手帕擦拭嘴角,安静地抿了口茶。江统的眼神在楼涣之和魏然之间徘徊,有些不安。
      “我向来没什么礼节,殿下勿怪。”楼涣之言不由衷地致歉道。
      魏然礼貌地微笑:“可以理解。毕竟银泉剑现在在我手里,朝廷打压江湖门派的威信,楼公子要是还能有好脸色,那才叫人害怕。”
      楼涣之靠着椅背,上上下下将魏然打量一通。此人性情婉转却不轻易让步,看似温和,但骨子里有一股决绝的傲气,凛然不可轻视。
      “我现在终于领教。”楼涣之起身,拱手道,“在下莽撞,先前的冒犯之处,还请殿下勿要见怪。”
      “无妨。”魏然摆手,示意他坐下。
      楼涣之盯着面前的酒杯,潇洒却沉重地说:“原本,我想着来颍都见朋友,这是件高兴事儿。可是我一看见顾流云,忽然就……”他不自觉地停顿了一会儿,像是在平复心绪。
      “她变了很多。人瘦了,面色不好,精神更差,好像换了个人,一点也没有两个月前锋芒毕露的气势了。我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可再这样下去,她非困死在这里不可。”
      “抱歉,我没能照顾好她。”魏然面带歉意。
      “这又不是你的责任。”楼涣之看了魏然一眼,“要说责任,首当其冲应该是她爹。把自己的女儿当成牟利的工具,用不到的时候任她自生自灭,想起来有用就把她捧在手心……令人作呕的小人嘴脸。”
      “我听顾流云说过小时候学剑的事。”魏然道。
      “若不是那样的心性,换做别的女子,怎能活成她今日的模样?”楼涣之叹息,“不过她也是运气好,碰见了陆瞻师父。”
      魏然抿了口茶,席间一时无话。四个仆役敲门进来,手脚麻利地收拾碗筷,重新上了些切好的瓜果。
      楼涣之斜瞟了魏然一眼,忽然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喜欢顾流云?”
      握住茶杯的手悬停在半空,微妙的一瞬过后,又缓缓收回。魏然低头笑了一下,直视楼涣之的双眼。
      “是。”他说。
      楼涣之忽然大笑,点头又摇头。
      “有什么可笑的?”江统问。
      “没想到殿下承认得这般爽快。大多数男人见到顾流云,都是有贼心没贼胆,绕着她团团转,怎么也开不了口。”楼涣之清了清嗓子,佯装沉思,“齐王殿下若能在她面前也如此坦诚……没准机会很大。”
      “只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魏然苦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当初沈南星不也把她追到手了么……不过人家到底是同门,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楼涣之忽然感到魏然的凝视,他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地笑了笑,企图蒙混过关。可魏然好奇深沉的目光分明告诉楼涣之:他虽然不知道这件事,却绝不打算轻易放过。
      “陈年往事,你感兴趣?”楼涣之问。
      “是她亲口告诉你的?”
      楼涣之摇头:“我听别人说的。不过这件事我也只知开头,不知结尾。”
      魏然颔首,表示他正洗耳恭听。
      “沈南星,字冠文,顾流云的同门师兄,比她大个两三岁吧,拜入师门也比她早。此人自居天才,甚是清高孤僻,以成为天下第一剑为此生最大的目标。不过顾流云后来居上,两人在师门内渐渐实力相当,后来还成了恋人。”
      “话说回来,我和沈南星在前年比试过一次。人是长得不错,又出身武学世家,气度自然没得说,但是……”楼涣之摩挲着下巴,“他的眉眼像一把屠刀,太过自命不凡。这样的人不会长久。”
      “他们在一起之后呢?”江统问。
      “起初两人关系亲近,可后来却因为争夺名次争吵不休,只好决然分手。再然后,沈南星出了意外,武功尽失,从此闭门不出。顾流云独自一人参加剑术大会,成了天下第一剑。”
      “你觉得顾流云和沈南星的意外有关联吗?”魏然问。
      “你怀疑她?不会吧?”楼涣之一脸难以置信。
      “只是江湖上有这种说法罢了。”
      楼涣之摆手:“你爱信不信,反正我是不相信的。”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直觉。” 楼涣之掸了掸衣襟,意味深长地扫了魏然一眼,“你要是胆子大,尽管去问她。男女之间的恩怨是最麻烦的了,打听可是大忌讳。”

      屋里的暖气将顾妤唤醒。她惬意地舒展身体,掀开被子。炭盆被挪进内室,烧得正旺,红光隐隐照亮盆子的边缘。顾妤全身上下都被烤得热融融的,她忍不住打开窗子,将冷气灌入屋内。
      寒冷的夜空里隐隐传来梆声。顾妤竖起耳朵听着,方明了更夫敲的是三更。没想到这一觉竟然睡了四个多时辰,眼下一点困意也无。顾妤披上衣服,想在院子里走走。
      记得从前每次遇到困难,她也是这样在小院子一圈圈地踱步冥想。
      口鼻里呼出的气化作淡淡白雾消弭在夜空中。颍都初春的夜固然寒冷,却比不过溪棠。但溪棠和北冥比,又是自惭形秽的了。她曾听北冥子弟说起,若站在他们的演武场上朝东北望,便能看见一堵绵延的山脉。山顶终年积雪,白得发光。其实,她一直想找机会去拜访江湖的几个零星好友,原本打算在腊月启程,没想到却被父亲打发到颍都。她满心假设陈昌是一个好说话的世家子弟,却不想被打乱了计划,在迷局中越陷越深……
      寒冷的空气使她的大脑冷静下来。还有什么挣脱的办法呢?凭她的武功,只要身边有剑,摆脱围追不是难事。可她一走,顾家就会被问责。
      她虽然对父亲没什么感情,可是许怀通、青儿、她的大哥,还有那些曾善待过她的老人、管家……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顾家一破,他们又该如何生存?如果事情恶劣,溪棠也会被牵连,那便是她最害怕的噩梦。
      顾妤忽然停下脚步,一道极轻微的开门声掠过耳边。声音来自院外,像是角门。可现在是夜半,大伙儿都在休息,谁会出入?
      她屏住呼吸,跳上屋脊,匍匐着。
      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从角门的方向匆匆而来。她披着粉色的斗篷,一边小心地张望,一边贴着墙边行进,尽可能远离顾妤的院子。她的脚步很轻,但不是习武之人。在转入拐角前,她又回头望了一眼。这一眼,让顾妤确定了她的身份。
      藻儿。
      一种不安的感觉在顾妤心里悄悄升起。
      藻儿是随她一同从泯州来的,在颍都无亲无友。许怀通曾暗中调查过藻儿,她是一家普通农户的孩子,因父亲嗜赌,才被卖到顾府做丫头。后来李姨娘见她做事伶俐,劝父亲将她安排给自己做陪嫁侍女……如果府里交代她办些事,为什么偏偏在半夜出门?且见她方才进来时熟门熟路的样子,恐怕这不是头一回。
      “我听说有专门受雇于人、扮作仆役潜入别人家中的细作……”
      顾妤想起林伍的提醒。即便藻儿的出身没有问题,却也不代表她来颍都之后,不会被人收买。如果真有人雇她做些什么……顾妤不禁寒毛竖立,轻轻翻下屋顶,站在院子里兀自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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