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未婚夫》今士心

9、有时

　　在施大光明金光不坏覆护咒后，时空镜发生了变化，这是什么意思呢？韩秋子脑中凌乱，怔怔地坐在云彩上。
　　卫恕走近，半跪在韩秋子面前，用他那种非常动听的声音非常平静地说道：“刚刚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
　　什么话？韩秋子灵光乍现，凄笑道：“卫恕，我这样说，是不是对你特别残忍？你也是抱着必死的心在保护我，未来孟常安为救我们死去，也不是你想看到的。我却说未婚夫不是丈夫……”
　　卫恕理了理韩秋子的头发，道：“你说的没错，一日未婚，未婚夫就不是丈夫，未婚夫为什么是未婚夫，自然是有道理的。”
　　韩秋子不明所以，龙王对韩秋子道：“时空镜发生了变化，你可知，在变化之前，未来死的是谁吗？”
　　韩秋子诧异地看着龙王，又心有戚戚然地看了看卫恕。
　　卫恕轻轻笑了笑。
　　韩秋子心底发凉。
　　卫恕不经意地说：“既然时空镜能变化，可见时空镜中的未来也做不得准的。”
　　韩秋子感到阴冷，不由轻轻发抖，她看向龙王，龙王又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韩秋子反倒松了一口气，畅然道：“变化前死的是卫恕，变化后死的是孟常安，一个是我未婚夫，一个是我丈夫，龙王……大人又是我哥哥，如果再变化下去，也许，可我希望你们都好好活着，假设必须有一个人要牺牲的话，与其变来变去，不如就确定是我吧！”
　　龙王和卫恕都看向韩秋子，韩秋子垂眸，无可奈何道：“你们当中谁离开我都会痛苦，我最受不得痛苦了，所以我离开是对我最好、我感觉最清净的选择。你们的耐受力都比我强，我死了，你们感到难过的话，都能承受下去，过一段时间，难过的感觉就淡了，你们就都能开始新的生活了。那时，把我遗忘，就是我最后的祝福。”
　　一阵大风刮过，龙王与卫恕都不见了，时空镜消失，变成一扇门，就和韩秋子卧室的门一样，韩秋子推门而入，床上是两个小婴儿，韩秋子过去抱起来，周围的景色忽变，变成一座高台，韩秋子就抱着两个小婴儿站在高台上。
　　空中传来声音：“跳下去，颠倒的世界就恢复正常了。”
　　韩秋子往高台下一望，便头晕目眩，双腿发软，韩秋子跌坐在高台上，心跳剧烈，她低头看了看怀中的两个小婴儿，本能道：“我若跳下去，这两个孩子要怎么办？”
　　韩秋子醒了，没有高台，没有婴儿。
　　卫恕？韩秋子试着在心底呼唤。
　　在。
　　我做梦了吗？
　　嗯。
　　梦中是什么意思？
　　你自己还不知道吗？
　　韩秋子起身，自责道：“梦中不敢跳下高台的我，将来为人母，面临危难，就更不会牺牲自己了。”
　　这是我们想看到的。
　　嗯？韩秋子不解。
　　秋子，你说神仙为什么是神仙呢？
　　为什么？
　　劫难中，只顾自己逍遥，不能保护妇孺的，可以称作神仙吗？
　　那应该称作什么？
　　畜生尚知护犊，劫难中，只顾自己逍遥，不能保护妇孺的，连畜生都不如，又怎能称作神仙呢？
　　所以，神仙为什么是神仙？
　　神仙体悟大道，应运而生，应劫而灭，最是顺应大道不过，在劫难中，牺牲自己保护弱者的，才是神仙啊！
　　什么意思？
　　劫难来临，神仙先抗，不用凡人。
　　要是神仙扛不住劫难呢？
　　卫恕笑了一下，神仙扛不住劫难，又怎么继续当神仙呢？
　　韩秋子不由也笑了，所以神仙也会变凡人？凡人也会变神仙？
　　傻瓜，神仙是不生不灭的。
　　是呀，凡人有生有死，能解脱生死的就是神仙了！
　　韩秋子和卫恕保持了一段时间静默。
　　韩秋子心道，生有时，死有时，劳作有时，休息有时，传道有时，受道有时，总之，天命有时，凡人不知天命，不知时罢了。
　　卫恕不答话，韩秋子又心道，相聚有时，离别有时，我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会离别，但在我活着的时候，我希望能够安乐一生。
　　卫恕还是没有答话。
　　韩秋子续道，国泰民安，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卫恕笑了，终于答话了，是，你还有什么希望的？
　　有个闺女，嗯……再有个儿子！
　　我不是送子观音。
　　哦。
　　善信善念会让这个世界变好的。
　　是吗？
　　嗯。
　　韩秋子一整天都很快乐，连工作都比平常觉得有精力了。
　　天逐渐变冷，衣服越来越厚，北方的冬天开始供暖，天黑得变早了，家的灯光也会早点亮起来，热腾腾的饭菜散发着香气，都是生活的气息。夜晚，韩秋子在阳台上看到几颗冷星挂在苍穹上。
　　星辰恒在，尘世短暂。凡人不知过去多少代，天上的星光还是这样。韩秋子心中感叹。卫恕，我看不到你，却知你在我身边，这样的星空不够美，但你能跟我一起看，我还是觉得很开心。
　　夜风凉。
　　韩秋子关好阳台上的窗户，回到自己的卧室，刷手机，几条时政新闻跳出来，韩秋子不假思索地关上，心不在焉道，气候峰会又召开了，我看一群首脑政要成天开会，也不见气候问题改善。
　　韩秋子刷微博，又见世界首富发了首古诗，是曹植的《七步诗》，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仿佛隐喻人类面临气候危机却互相紧逼不肯妥协共同应对。
　　韩秋子无聊地又刷抖音，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到了九点，母亲李海英喊她洗漱。洗漱完毕，跟孟常安视频聊了一会儿，互道晚安。
　　一天又要在睡梦中过去了，韩秋子忽而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卫恕，时空镜中的未来变了吗？
　　没有。
　　那孟常安未来是不是要死？
　　嗯。
　　韩秋子用被子蒙住头，好半天才露出来长出一口气。
　　要怎么办？
　　你不是要安乐吗？
　　嗯？
　　今天还不够安乐吗？
　　可是孟常安要死啊！
　　你也会死。
　　天龙，火山，末日洪水……韩秋子用手一捂脸，要怎么办？
　　都说了不是你操心的事。
　　那你要怎么办？
　　卫恕不答话。
　　难道也是过得一日是一日？
　　不然呢？卫恕回应了，让一个不确定的灾难扰乱所有的生活？
　　哦。
　　我写了奏表，呈给陛下。
　　是天帝？
　　嗯。
　　他会怎么做呢？
　　不可妄自揣摩上意。
　　哦。那他批阅用多长时间啊？
　　快则一天，慢则十日。
　　韩秋子把手指头都掰了一遍，就是说快则一年，慢则十年喽？
　　嗯。
　　韩秋子心道，这么说，在预期的十年内气候会继续变化，国际局势会继续动荡，但还不到末日的灾劫。
　　不错。
　　可末日的灾劫是人类的灾劫，对个体的人来说，死亡无时不刻，也许一场暴雪之后，有的人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注定要死的人不会因一场暴雪改变，只是恰好死在暴雪前、暴雪中或者暴雪后。
　　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吗？
　　当然，有生就有死，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迈向死亡。
　　那积德行善可不可以延缓死亡？
　　可以。你那么怕死吗？
　　当然，我死了，工作有人接替，丈夫可以再娶，但父母就我一个女儿，如果我做了母亲，我的孩子就我一个生母，我怎能不怕死呢？
　　父母终会离开子女，子女也终会长大。
　　我知道，我牵挂着他们，我要让父母度过一个幸福的晚年，让子女度过一个幸福的童年。所以，我要为父母养老送终，我还要抚育子女长大成人。
　　那你呢？
　　前半生为父母，后半生为子女，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那你知道你的父母、子女在哪里？
　　在家里？
　　你守着他们，难道你不在家里？
　　是呀，我也当是在家里的。
　　为了他人忘记自己，是值得称赞的。不过，你的父母终会死去，你的子女终会成家，那时，你在哪里？
　　我会去见我的父母吧。
　　那你知道哪里去见你的父母吗？
　　不知道。
　　一生父母尚不知去处，何况百生、千生父母去处。凡人迷误，成家离家，总把家作为归宿，不知这家只是个短暂的去处，终究随着因缘际会无处寻觅，正如人的身体，也只是灵魂短暂的居所，而不是长久安息之处。
　　那你来世为何还要娶我？
　　……
　　前世我家破人亡，今生有个短暂的居处，来世，你是不是怕我连个短暂的居处都没有了？所以纵然短暂，还是想尽力收留我。
　　……
　　不要说你存在一日，我就有一日可去，你就是我的归处。
　　……
　　我会真的动心。
　　我若真的那样说，就是骗你了。
　　我知道，爱不深不生娑婆，我们的感情若真的那么深，就不会只有我在人世轮回了。你作为神仙，若凡情如此之深，恐怕神仙也当不下去了。我还是希望你是逍遥的神仙。
　　真话？
　　当然。我又不是不明白自身的处境，你是逍遥的神仙，我们婚约作数，你在一日，我就安全一日，你是为天帝分忧，难道作为罪臣之女，我还要把你策反，真的逆天而为？
　　我说的骗你不是这个意思。
　　嗯？那是什么意思？
　　识心空性，永断烦恼。
　　更不明白了。
　　我爱你，也不爱你。我爱你，是我不爱你。我不爱你，是我深爱你。
　　绕口令？
　　卫恕不答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