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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江湖风雨起苍黄,英豪年少夺锋芒 ...

  •   晨光熹微。
      齐国使者禽古厘的马车飞驰在阴翳的官道上,他的身边,坐的是一位素衣俊雅的文士——终于归返自然的伯灵,忧郁的烟波里重新泛起了笑容。他开心地说没想到自己还可以看到今天早上的阳光,而护送马车的玄衣卫士就朝他微微一笑。那一双美丽的大杏仁眼里透出淡淡的温柔,让他突然觉得这种眼神有些熟悉,还带着某种让他的心脏疯狂悸动的蛊惑力,仿佛是自己,就想要走进那两泓潋滟的瞳仁里似的。
      “孙伯灵叩谢禽先生和钟离姑娘的救命之恩,”他说着就想要下跪。禽古厘连忙将他扶住,大地的尽头,传来得得的马蹄声。
      “孙先生,有人来了,”竹胤立即警觉地压低了嗓子。
      禽古厘丝毫不敢怠慢。他连忙掀开座位,把孙伯灵塞进底下的箱子里。此时天色已经大亮,回过头,却见一辆兵车飞驰而来,车上的庞涓,穿着淡色的青衣,在清晨林中忽明忽暗的光线里显得轮廓相当好看。办成卫士的竹胤握紧了手中的佩剑,而禽古厘也尽力平静着自己狂跳的心脏,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以防止自己的脸色因紧张而变得煞白。
      “禽先生,”庞涓隔老远就脆生生地喊着,“为何不辞而别?”
      “外臣多谢元帅的盛情款待,”此时的禽古厘已经面不改色,“然而外臣使命在身,必须尽早回国向寡君复命——昨日本去了元帅府上告别,不过元帅不在……”
      这时两方的马车都已经停了下来。庞涓望着禽古厘,禽古厘也望着庞涓:如果不晓得此生的为人,在禽古厘,对面的那个人倒真个是翩翩帅才。他俊朗刚毅的剑眉、灵光浮动的星眸、棱角分明的脸庞、高挑伟岸的身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英俊得让人心动——他和藏在车里的孙伯灵完全是两个风格:他多几分俊美与刚毅,孙伯灵则多几分脱俗与忧伤;他像一颗光芒四射的夜明珠,孙伯灵却像一块温润儒雅的白玉璧。只是,他们本是最好的朋友,如今竟是骨肉相戮、你死我活。于是如今,眼前的庞涓,给他更多的感觉变成了狰狞与恐怖,他甚至不知道这张帅气的面皮里究竟藏着一片怎样的恶灵。他的眼睛,就像是鬼魅一般,深邃而清幽,直让人永远也猜不透他的真心。
      庞涓只是淡淡地笑着,说我非常欣赏禽先生的才华,禽先生若不嫌弃,留在魏国如何。
      ——看来他还不知道孙伯灵的事。禽古厘说我曾经答应田将军为他效力三年,三年后我将跟从天下最杰出的兵家。
      庞涓嘴角一扬,说好,三年后我等你。
      掉转车头回到大梁:早上接到易飞剑的密报,说是孙伯灵失踪了——他带着军队找遍了全城,但只在城西的树林里找到一身他穿过的破衣服。他说孙伯灵大概是淹死在河中了,他沉默不语。他还是走了,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从他疯掉的一刻起自己的每一天就都变得如坐针毡。可是他还是什么都没能留下,尽管自己曾经殚精竭虑,直到不择一切手段地想要留住他。
      本以为他会慢慢地习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本以为他会慢慢地习惯被照顾,可是也许失去双腿,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的确,他同样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他想要高飞,他不喜欢就永远被埋没在一个温馨的小家里被人无节制地爱着——他也是一只想在云端翱翔的雄鹰啊,可是自己竟然硬生生地剪断了他的双翼,企图将他变成自己园中的宠物!终于焚了兵书乱了心弦,终于唱着悲歌独自离开——从那以后身边再也没有了他淡淡的气味和绕梁不绝的琴声。不想看到他、于是不想看到他——不想看到他在独自承受着自己带给他的一辈子的沉重的伤害——死了也好、真的死了也好,最起码死了,就不会再日夜忍受着□□与灵魂上的,双重煎熬了罢。
      可惜了,孙子兵法;可惜了,那一段还没来得及真正开始的刻骨铭心的爱情。哥哥,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倒宁可,我不再与你,那么一样。
      记得那些一路偕行的时光,和煦的春风、皎洁的秋月都曾以为他们会是一生一世;记得曾经歃血为盟,殷红的鲜血缠绵成了心底永远抹不去的伤痕。残忍的背叛、冰冷的屠刀,在爱与欲望的边缘挣扎,最后却还是身不由己地选择了堕落。只是,在听到他的死讯的一刻,他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倏然垮了。曾经的相亲相爱都化作灰飞烟灭,他,带着他珍贵的兵书,与多年相知相爱的珍贵的感情兀自伤痛地离开,留他一人,独自守着他根本也不可能放弃的光荣与事业。他将成为这世上最杰出的兵家,只是他的心里,已经永远变得,空落落的。
      算了罢,逝者已矣,空留下淡淡的惆怅。哥哥,如果有来生,我会永远爱你不再给你任何伤害——只是如今,我已无力挽回。
      哥哥,走好,是我太傻。
      别恨我……

      而此时的孙伯灵已经顺利完成了自己的出逃计划,逃到了齐国。那天夜里易飞剑悄悄将他放走,并找了一个身量很像他的仆人穿上他的衣服躺在猪圈里。之后孙伯灵就随禽古厘和钟离竹胤的车子离开大梁,而天色微亮时易飞剑才悄悄地把猪圈里的替身放走,并将那身破衣服丢在河边。整个计划做得滴水不漏,即使精细如庞涓,也没能发现一点破绽。
      如今的庞涓只是在夜以继日地哀叹:妹妹不在家,整个人都变得空洞起来。有些怀念鬼谷同窗的那段日子,自己却还是被一些东西冲昏了头脑,最终,一切都发生了。
      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

      齐国。
      商山派已经向各大门派发出请帖,邀请他们到商山来参加新生代的武林大会。如今齐国东西南北四大门派中苍云和逍遥帮的掌门还是前辈,而商山与稷山都已经换了新任掌门。稷山的创始人祝丹丘,工擅医术、按其与毒经,但如今早已退出江湖不问世事,江山门中的一切都交给了大弟子缑缃,而商山掌门自然更不在话下。比武的地点就定在商山后山的空地上,四大门派按照东西南北各自落座:连两位前辈掌门也到了。于是这次比武的规则便是:四位掌门作为评判,而四门派也各派出一位青年高手,进行剑术、内功与暗器三方面的比试。
      如意是完全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和庞滟一起领教一下高手之风,顺便散散心的。作为商山的客人,庞滟也换上了绣着白虎暗纹的素衣,与如意坐在西首商山弟子的最中间。商山派出的青年高手是二弟子盛无名。
      作为东道主的独孤义,自然要说一些什么各派赏光高手云集一类的客套话,顺便再把其他三派恭维一番,说是商山举办此次雅集只是为了发掘新人、增进友谊,大家且当做一次游戏切莫较真云云。庞滟听得昏昏欲睡,她问如意独孤大哥为什么也要讲这么些废话。
      如意说江湖上有些人可以做你的朋友,也可以做你的敌人,作为一派掌门就必须要说一些这样讨厌的东西以防各派之间有人公报私仇,伤了和气最后还把一切责任都推到你的身上,所以从她被指定为商山继承人的那天起独孤大哥就在教她怎么说这些套话。当然,作为如意,为了真正成为一代名侠学学这些是不吃亏的,而只要她略微一上心,旁人就会发现,其实钟离如意并不像人们所说的那样除了习武有些天分以外不学无术一无是处——她不是笨,她只是,懒得掺和而已。
      此时鼓声已经隆隆响起,比赛正式开始了。
      第一场是比剑,四派两两分开,对手是由抽签决定的。于是在寒光一闪间,东方和北方已经有两个身影翩然跃至垓心——那是苍云澹台镜心的大弟子钟离竹胤和逍遥何啸风的大弟子易飞剑。如意淡淡一笑:这两个人最终还是免不了要打个对手儿——前些日子在大梁去凑了一场喜事,是庞涓哥主婚的。自己本来是想在回齐国之前讨杯喜酒吃,也顺便带庞滟开心一下,却发现原来新郎官儿是逍遥帮的易飞剑——新娘子倒是不认得,可是送新娘的那个“娘家人”,竟然是她久违了的,她的姐姐竹胤!
      那天她还开玩笑说滟滟等哪天我也这样把你嫁出去,搞得庞滟一阵气恼。照这样算来,老大和易飞剑倒也算是个干亲家了。今天在这里看他俩血拼,她不知为什么就有种看大戏的快感。
      ——却见寒风陡起,纷乱的剑光刺痛了眼睛——那人一身青衣、那人一身黑袍:青衣如新荷,黑袍若旋风;青衣如仙子之袂,黑袍比鹏鸟之翼——一个轻、一个快,一个剑花繁复、一个气势如虹。如意没想到——她根本也想不到这几年不见老大的剑术竟也精进得如此。易飞剑早就是江湖上有名的后起之秀,行内很多人都预言他将来的成就有可能会超越缑缃,甚至独孤义。然而钟离竹胤,以新人和女子的双重弱势身份,竟然可以连续接他几十招:这足以使得周围的所有人,包括钟离如意,都对她另眼相看。
      何啸风向澹台镜心低声说你这个大弟子前途无量,澹台微笑着点头,自豪的神情溢于言表。
      间的触碰带起一连串脆生生的响。飒飒的山风吹得每个人都拭目以观——飞剑老辣、竹胤轻灵,两人依然相持不下,但易飞剑明显占了上风。竹胤渐渐变攻为守,步步后退,而易飞剑下盘极稳,寸寸前行——一个剑花乱掉了,银白色的剑刃穿空而过。若是竹胤躲闪稍不及时,一截长发就会被对手锋利的霹雳剑削下。
      “承让,”却是易飞剑已经跳出战团,在逍遥帮的人群中间躬身行礼,何啸风在一旁满意地微笑,并对澹台镜心说再过上几年,你这个大弟子必然会成为江湖上最了不起的新秀。
      竹胤,回到师父身边,澹台则欣慰地朝她点点头:大家的心中都明白,这回的比武竹胤虽是输了,但较起易飞剑的功力和江湖经验来说,竹胤一个新弟子能练出如此功夫已实属不易。四个掌门相互夸赞一番之后,比武进入下一组:稷山二弟子古兴洲与商山二弟子盛无名。其实这一场的胜负和上一场一样是铁定下来的,因为稷山一派以毒药与暗器起家,全门武功本来就相对较弱,况且自师父祝丹丘退出江湖之后就基本上以悬壶济世为主了;而相反商山的镇门功夫就是剑术,更何况商山派出的是全门武艺最高强的盛无名。但他们也不过是微微点个头、互相笑一下,而后就很坦然地走进了这场挑战。
      ——古兴洲一身烈火般的红艳、盛无名一身落雪般的素白;古兴洲更擅长外家硬功夫,盛无名却更精于运剑的技巧。高手毕竟是高手,无论双方的实力有多少相差,两方毕竟不是天上地下的悬殊:你想,连钟离竹胤这么个刚出道的丫头都能接上易飞剑二百回合,更何况是修炼了多年的古兴洲——双方也是久战不下,直到盛无名不得不使出了自己的半套飞雪夺魂剑才最终胜出。道声“承让”,双方各自下去歇息,之后一场将是古兴洲与钟离竹胤的对决,就像是现在所谓的半决赛,决出胜负之后,大家就可以看到,谁是如今四大门派里,剑术最杰出的新人。
      古兴洲和钟离竹胤的对决更像是一场表演,因为本身,争一个第三名并不重要,而对于双方,古兴洲觉得打一个女孩子也没什么光彩,还不如做一场演出给大家助兴,而竹胤也更愿意给对方留够面子。于是双方各自打下一套剑路之后,竹胤也就故意卖了破绽,双方一拍即合,随即简单地结束了。这场对决的特点是够花俏,两个人使的都是本门中最好看的而不是最具杀伤力的招式。在场的观众们心里自然有数,大家点个头、鼓个掌,喝彩两声这场比赛也就告一段落。而最后的一场,才是整出比剑中最有悬念的一场:双方势均力敌,而他们中间的胜出者,将是四大门派中新人里的第一高手。
      提着长剑缓缓走向垓心,一玄一素,长发纷飞,眼神冰冷。寒彻的剑气几乎冻结了每一个人的呼吸,大家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是注视着这两个人,步步逼近、步步逼近。
      他们都很清瘦、都很高挑,仿佛是易飞剑看上去更加俊美,而生无名多的是一份任侠的酷酷的感觉。剑尖缓缓地挪动着,脚步也缓缓地挪动着——山谷间顿时肃静了,静穆得只剩下风扫落叶的声音。
      但是在澹台镜心,这场比赛却更让她觉得惊心动魄:面前的一黑一白的晚辈的身影,在她却浑如曾经的,他们的师父。如今二师兄就坐在自己的身边,三师兄却已作古多年。物是人非,如今大家的弟子,竟也都已经各自成人。曾经的那场比武是你死我活的,还好如今,他们不过是,点到为止。
      但是第一新人剑手的殊荣,总还是美丽的。
      如意和庞滟在打赌谁能赢:如意说是二师兄,庞滟说是小易哥。如意说那是因为你就认识易飞剑,其实我二师兄比他厉害多了——大家都是高手,自是耳力非凡,独孤义连忙用眼神制止了她们的谈话。
      比武终归是这样,江湖人无论如何总会或多或少地去在乎一个虚名——双方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因而这一场比赛也十分精彩。台下喝彩连连,却就这么不知不觉地,比到了日薄西山:倒是比武的两人至此依然胜负难辨。澹台镜心终于看不下去了——她总觉得这两个孩子的身上,各自都带了太多他们的师父的影子。于是她以前辈的身份叫了停,说剑儿和无名一样优秀,就不要再争下去了。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到此次为止:老身此行带了些苍云女儿自酿的薄酒,不是很烈,却委实很香——不如各位就停下来,去喝一杯罢。独孤义表示赞同,于是大家回到商山正厅,他作为东道主摆上酒菜,大家开怀畅饮直到深夜才各自回房歇息。
      那一日独孤义、盛无名和缑缃、易飞剑四人回到房中又聊到了很晚,而钟离竹胤则以照料师父的名义躲开钟离如意,和苍云的女弟子们一起跟着闵秀莲去客房歇了。

      独孤义和缑缃本就是好友,如今见到易飞剑人才了得,又当即心生惺惺相惜之感,而盛无名更是对武艺高强的对手衷心佩服,四个人干脆又来了一次结拜: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商山、稷山与逍遥帮的血盟。次日要比试的是内力:这种东西是最能看得出实力的。不过考虑到这回与会的观众里有一大帮刚入门的小弟小妹,内力不是很深厚,又不太会看门道。如果四个人只在那里打坐既无趣,又容易搞得大家都受伤。于是易飞剑出了一个小小的馊主意,说是不如每一个人都用一种特殊的方式将自己的内功表现出来,最后有四位掌门来评判各自功力的深浅。这样既不自伤也不伤人,可看性又强——澹台镜心第一个表示赞同,她对何啸风说了一堆剑儿不仅武艺高强还聪明伶俐什么的,算是回了何啸风对她家阿竹的夸赞。
      于是比试正式开始,第一个走上来的是稷山的古兴洲,在给台下的观众做了充分的防范措施之后他开始深深运气。如意把两团棉花塞进庞滟的耳朵里,之后自己也堵了起来:她知道这位古二哥想要干什么。她倒不怕自己的功力不够把持不来,怕的是万一耳朵被震聋了可就不好说了。
      一声惊天坼地的狮子吼回荡在深山,就连堵上了耳朵的人都能感受到鼓膜在剧烈颤悸:易飞剑这一招倒也的确不错,不仅让比试平添了趣味,还大大缩短了相持的时间。所以古兴洲的表演很快结束,接下来,按照抽签的顺序,上场的是商山的盛无名。
      盛二哥打坐的样子很帅,俊逸而脱俗,还有一丝淡淡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挂在酷酷的嘴角边:如意一直觉得其实盛二哥真的是很迷人的,尤其是在他很吓人的时候。但他这人太冷,虽然很愿意把武功对自己倾囊相授,却从不多说一句废话,也从不会笑一笑,无论如何都不像独孤大哥那么体贴,那么懂得关心人。
      周围什么都没有发生,庞滟甚至在好奇他有没有运起功力。可当他站起来的时候,百步之外的一棵大树就在众人的瞩目中缓缓倒下。派人去看,哪截面平整得,就像是用锯子锯下来之后,又经过打磨了一样的。
      人群中等十八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下面是易飞剑。
      却见他纵身一跃,双脚便轻盈地踏上不远处的一片峭壁,随后探出右手食指,两列豪放苍劲却很像魏国字的齐篆便清晰地印在岩壁上——那是《太公六韬》中武韬发启篇的第一句:
      人道无灾,不可先谋;必见天灾、又见人灾,乃可以谋。
      庞滟第一个给了他掌声。
      “我说滟滟,他写这个干什么呀?”如意一脸茫然。
      “这是兵法里的一段,”庞滟轻声告诉她,“出自《太公兵法》,这一句哥哥给我讲过,意思是上古时期,在人道没有出现祸乱的时候是不可以打仗的;必须要等到看见天灾和人祸以后才可以打仗……”
      还没等她说完,青衣的钟离竹胤已翩然而至,怀中抱着一把规则的仲尼式古琴。她行至中心,向大家见过礼之后优雅地坐下,将琴横在膝上,继而随手打出两个清澈的泛音。
      恍若山风拂面、竹枝摇摆,恍若庭院深深,竹径清幽。一曲钟离家世代传唱的《筠风操》,融绞着苍云女儿堪比须眉的深厚内功与特有的细腻情感缓缓地流淌、流利地衔接:每一个人都不由得沉浸于琴曲的清新雅致里。盈盈的泛音、淡淡的绰上,群侠个个都像是在漫步竹林,又由那曲调想起了年少时的快乐往事——就连一向面无表情的盛无名也似乎露出了笑容。莫商小小的脸上写满了心醉神驰,他随着音乐轻轻摆动着身子,又紧紧地握住了身旁如意的手。
      “哎你干什么,捏痛人家啦……”如意就那么甩开他,一脸娇嗔。
      “小师妹、你……”莫商陶醉的表情在一瞬间扭曲成了极端的惊讶,“你怎么会没有感觉……”
      “我听她弹琴又不是一天两天了,”谁料如意语出惊人地来了这么一句,“真是没长进,弹来弹去就是那么一支破曲子……”
      闻得此言,从琴声中醒来的众人,纷纷厥倒。
      这样一来,钟离竹胤就歪打正着地变成了四大门派里内力最强的新人。

      最后一项是比暗器,规则是每人十只暗器打周围能动的东西,上至飞鸟下至虫豸,大至猛虎小至蚊蚋,只要别打人就行。打得最快和最多的人分别胜出。
      于是何啸风一声令下,四个新人同时行动起来了:他们的暗器都是本门最经典的独门手段。最擅长暗器的稷山古兴洲,在最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任务,上交了他的十件猎物——他用的是稷山独门的铜蒺藜,出于道义没有淬毒;第二个交工的是易飞剑,十只金线镖落空了一只,也就是交上了九件猎物,而后盛无名也完成了任务。
      ——却要赞叹商山人惊人的耳力和眼光,那十支雪白的梅花针上钉的无一不是细小之物:其中有一只几乎看不见的飞虫,还有一片枯萎的黄叶和一只虫子穿成一串被钉在树干上。商山虽然慢了半拍,却是狠而精准,这让独孤义不由得投给他一个明显的赞许的眼神。
      只剩下钟离竹胤——原因很简单:她还不能完全掌握苍云女儿用花钗做暗器的要领就只好匆匆上阵。眼见其他三人已经纷纷完成任务,她心下一急,便随手拾起身边的石子,连中三只飞鸟,一只蚂蚱,还有一只爬虫,加上原先用花钗侥幸打中的两只,一共七件战利品。竹胤没有失大格,澹台镜心倒也长出一口气。
      稷山虽然拿了第一,但是每一个稷山的人,都神色凝重。
      “钟离女侠,请恕缑缃冒犯,”稷山掌门缑缃终于站出来,抱拳行了个礼,继而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请问钟离女侠师出苍云,为何会我稷山的暗器手段?”
      ——这话无论怎么问,都大有怀疑苍云窃学稷山功夫之嫌,由是澹台镜心在场倒让缑缃有些为难了。好在澹台镜心本来就是大度之人,同时这手法的确是稷山手段,她也相信竹胤肯定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听说这是稷山的手段竹胤也委实愣了一愣。不过面对稷山人的责问和师父诧异的目光,她还是毫不隐瞒地将年少流浪时如何与官兵搏斗、如何被陌生的红衣人所救,如何在醒来时看到一封写着江湖宜忌以及飞石防身的暗器口诀的绢帛等一连串事情和盘托出。而一旁的如意,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自以为早已熟知各路武功的自己,竟全然忘记了,这走上江湖时学会的第一招防身之术,原来是稷山的东西。
      经缑缃初步断定,那位红衣人应该就是他们的金盆洗手而去悬壶济世的师父祝丹丘。然而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再去寻访师父的踪迹也已经变得不现实。想到四大门派旧人散去也只能空添些惆怅,但无论如何,新人迭出这件事情,总还是让剩下的两位老前辈,感到欣慰的。
      四大门派在一起又聚了几天,直到如意站在一旁,看着大哥二哥与易飞剑、缑缃古兴洲他们、三姐和钟离竹胤以及她的两个师妹依依惜别。大家相互辞行,拜别了两位前辈,之后各回各处。庞滟在商山一直受到盛情款待,这些日子玩得也很开心。只是在曲终人散的一刻,她不知为什么就突然想起了独在大梁的哥哥:自孙哥哥疯了之后五哥的心情和自己一样糟糕到了极点,而如今,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回去陪他。
      如意也不留她,只说自己还想在商山多住几天,庞滟于是一个人回了大梁。可是,当她推开庞府的大门时,却发现哥哥,早就离开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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