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曲赋之生死冢》浅墨卿城

36、第35章 山河故人归

　　姜府之前的结界已经破了，里面传出惊天动地猛兽般的吼声还有刺耳的尖笑声。

　　穆瑾歌穿过那道破烂的门，警惕地往里面走去。破旧的屋子恶臭不断地散发出来，他捂住鼻子，胃里还是有了翻江倒海的感觉，不得已捻起手诀，这才舒服了些 。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近，夹杂着渗人的声音：“好久没吃过肉了，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哈哈哈哈。”

　　紧接着，伴随一声物体撞击的声音，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干咳声，虚弱沙哑的男人声音随之响起：“你这个疯子，跟那个孽障一样。”

　　嗯？这个声音，似有耳闻，好像一个人。

　　突然，尖锐杂乱的大笑声充斥而来，“我可是你的亲人呢。”声音像是一个女人发出来的，但又不是一个人发出的，更像是。。。两个人同时说出，诡异得很。

　　“我没有你们这样的亲人。”虚弱的声音略带愤怒，再次响起。

　　一阵刺耳的笑声后再次传来两个交叉在一起的女人声：“你怎么那么狠心丢下我们？”音调徒然一转，像被人捏着喉咙叫出：“你就应该留下来陪我们，很快，你就会像他们一样，我们永远都在一起，哈哈哈哈。。。”

　　“你你你。。。你们。。。我真悔不当初，没亲手杀了你们！”男人声音虽中气不足，但依旧恼羞成怒。

　　这时，另一个浑厚的声音冷笑哼哼两下：“苍天有眼，哥哥，你看见了吗？”

　　穆瑾歌悄悄然立在门后，余光憋见，远处一个断了手臂的中年男人正背对着他，他的对面有一只身上长满棘骨的巨大蜥蜴，人面蜥身，修为不低；还有一只头发杂乱的怨灵四肢趴在地上，颈部有一圈红光流转的印记，正目光猩红，龇牙咧嘴地敌视着对方，怨气倒是不轻，有种不撕了对方不肯罢休的气势。

　　怨灵一个猝不及防间拔地而起，扑向断手的男人，男人挥剑搪挡，怎奈怨灵来势凶猛，一双锋利的爪子三两下将他拍飞撞入破败的房内，怨灵趁机想追上去了结了他，一条厚重的蜥尾将怨灵扫倒在地。

　　怨灵着地滚了两圈，待定住身形，扭曲的脸上挂满了愤怒，裂开的嘴里獠牙泛着寒光，它尖笑着从地面又飘飘然立了起来，笑得异常地寒渗，作势向蜥蜴扑去。

　　蜥蜴释放出无数根棘骨。怨灵瞬间被刺地如刺猬一般，它望了一眼身上大大小小的利器，眼里只剩不屑和嫌弃，笑声也越来越诡异，将那些大小不一的利骨一根一根地拔/出来扔向地面，疯了一样地扑到蜥蜴身上。

　　蜥蜴背上的利骨再一次刺穿怨灵，可怨灵并不在乎，它开始疯狂地将蜥蜴背上的棘骨一根两根硬生生地扯下来，肌肤的撕扯让蜥蜴三翻四次想将它掀下来，然怨灵死活不肯下来。

　　又一根长骨被抽下来，蜥蜴疼得向天嗷嚎，大吼一声，快速爬上房梁，翻过背径直从长廊上摔下来，一声巨响，蜥蜴自己也折损了不少棘骨，怨灵也从它背上摔了出来。

　　这下蜥蜴完全怒了，叼住怨灵往有硬物的地方怒甩几通，墙面，梁柱被撞烂了不少，怨灵没有哀嚎，反而在笑，而且笑得越来越大声，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蜥蜴更加圭怒了，它此刻觉得最解恨的方法应该是将眼前这个疯魔撕成碎片，于是准备一嘴巴两爪子将它撕开。

　　岂料，怨灵不知何时手上多了一根尖利的骨头，趁其不备，它毫不客气地插入蜥蜴的右眼。几声滔天的哀吼中，伴随着刺耳的尖笑声，怨灵被甩飞出去。

　　那边蜥蜴还在痛苦地到处乱撞。

　　这个摔落在地面的疯子，恰好摔在穆瑾歌的面前，怨灵猛然间扬起头，凌乱的头发遮住了它大半边脸，它的眼神里却充满了敌意，这种怒视能让人发毛。

　　穆瑾歌手上的琉殊剑光芒瞬涨，心想：戾气好重。看起来比一般的怨灵要凶许多。

　　怨灵猩红着眼，一副要吃了穆瑾歌的样子，届时，它飞扑上来，琉殊暴涨的剑气将它震开数丈远。怨灵尖叫一声，又杀过来，反身的那一刹那，穆瑾歌看到了一张见过的脸，不禁失声叫出：“杨如兰！”

　　那只怨灵似乎听懂了，倏地原地一愣，一时间神色呆滞。突然之间，口中呢喃不止，脸上开始变得惊恐，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不停地道：“我没有吃他们！不是我吃的！不是我！不是我！”这个声音已不再是两个杂音混在一起，正是杨如兰的。

　　它忽然间瞪向穆瑾歌，恐惧的目光里充满着绝望：“都不是我吃的！是他，是他，是他害的。”它瞎指一通后抱着头，疯狂地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他是谁？难道是方玄？这中间又发生了什么？

　　真疯了！

　　刚藏入门后蹲下，好像记起了什么，它仰头怒视着穆瑾歌，突然如猛兽一般撒开四肢往穆瑾歌站立的方向冲过去。

　　“孽种，还我儿子！”

　　这一刻，穆瑾歌终于明白方玄说的会如她所愿的意思。

　　“杀你，脏了琉殊。”穆瑾歌反手将琉殊剑插回剑鞘，快速变换手诀，口中念着葬魂钉的法诀：“履践金光，尘离骨藏；存无气氲，七窍散零！落！”

　　啊！！！！！

　　伴随着一声响彻天际的惊叫声，杨如兰在无数根葬魂钉的刺穿下，躯体变得扭曲，金光从它的身体中冲破开来，在恐惧之中，带着几分阴狠地剐向穆瑾歌。

　　它的躯体在消失。

　　一道金色光华从穆瑾歌的面前倏然疾射而过，唯听及重物撞击和落石的声响，穆瑾歌嘴角微扬，并没有转身。

　　身后赫然屹立着一个高大的人影，衣玦飘摇，赫连兮上前两步，严肃道：“没事吧？”

　　“嗯！”穆瑾歌道。

　　此时，杨如兰逐渐消失的身体中有虚影一晃，一道黑芒飞了出去。

　　那团黑色的东西不停地撞向周遭的实物，转了一圈，最终停住了。

　　“它似乎在找什么？”穆瑾歌道。

　　“嗯。”赫连兮道。

　　见它急冲冲冲过来，穆瑾歌往前一步，剑已经提在手中。

　　“在找宿体，阿瑾，退后。”赫连兮单手将穆瑾歌拦在身后，盯着那团黑光的眼一直没有离开过。

　　那团黑光近在咫尺。

　　赫连兮手中的掌芒瞬间化作一柄金光巨斧，光芒流转，他单手握住，挥斧轰然劈向袭来的光团，神色愠怒，厉声道：“混账东西！”

　　光团尖叫一声弹飞了出去，顿在虚空的颤抖了几下。

　　金斧从赫连兮的手中消失。

　　“站着别动！”他放下一句话，挽手一划，手上多出一柄长剑，点足轻起，与那团黑光斗了起来。

　　黑光吃了亏，知道自己并非赫连兮的对手，准备撤身逃走。

　　蜥蜴从假山石堆中艰难地爬起，甩了甩晕眩的脑袋，准备再次攻击上来。正好让黑光找到了生机，它飞速蹿入蜥蜴的体内。

　　一阵猛兽般的低吼，一时间，整个姜府在震颤。蜥蜴的形体霎时间变化，肌体完全暴涨，颈部赫然闪现着一个殷红发光的加印，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暗红色的阴煞之气，浓厚的腥臭之味弥漫在空中。

　　穆瑾歌站到赫连兮的身旁道，神色凝重。

　　“伽罗鬼？”赫连兮有些惊讶。

　　“什么鬼？”穆瑾歌明显不知道赫连兮此刻为何说出这名字。

　　赫连兮目光冷冽，道：“那是忘川河下万尺深渊里的死囚。不予轮回，不予光明。而且每一个伽罗鬼都被打上了标记，那就是它颈上的伽罗印。”

　　“所以它本就不该出现在这里。”穆瑾歌道。

　　赫连兮道：“有人动用了禁术。”

　　蜥蜴四肢变得厚实，身体慢慢地直立而起，不过瞬间，就变成两人高，遍体黑红，背上的棘刺重新长出，并翻倍地伸长，口似血池，獠牙外露，眼睛里冒着绿光，面目峥嵘欺太岁，凶如牛头夜叉。

　　它昂首咆哮，声荡虚空。

　　蓝色剑光如虎牙，荆棘丛中斩獐豝；金光剑影似鲮鲤，虎虎威风生沟壑。

　　蜥蜴两只拳头似火锤，轰然挥出拳火，电掣流星。

　　两人急蹿而起，一个身轻如燕，一个疾如流星，拳火刨下的地方，只剩下火光燃尽。

　　恰于此际，蜥蜴双拳捶地，哮吼一声拔地而起，凌空挥拳三两下，几声巨响之下，房檐塌陷，碎瓦飞溅。

　　穆瑾歌旋身一纵，御剑飞腾在虚空，心神收敛，催动水诀。一道水柱俨如龙蛇起陆，霍然盘旋而上。

　　赫连兮疾速掠于屋顶，蜥蜴却如山猿走壁，紧追其后，它飞蹿着，倏然大吼着双拳重锤，将大半个屋顶打下。

　　赫连兮忽然消失在了虚空中，蜥蜴眼见人不见了，面色惶急，四处张望，怒哮两声。见那道水柱早已袭之而来，攻势凶捷，它瞬间高高跃起，骑踏在水流之上，准备转攻穆瑾歌，却不知身后，一道金色剑刃乍地撕破虚空，耀如流萤，疾媲霹雳，来势极其猛烈，待蜥蜴发现时已然措手不及。

　　只见血光迸溅，耳闻肢体断裂的声音。

　　蜥蜴嘶吼一声，极其痛苦，直直从水柱上栽向屋檐，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硬生生将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坑。

　　水柱余势未减，去势凶猛，一记拍向蜥蜴坠地的地方。

　　它顾不得流血的断臂，霍然一跃数十丈，翻身攀在树枝上，面目狰狞地怒视着赫连兮。目光里全是凛冽的杀意。

　　跳下树，它将整个树连根拔起，一个十余丈的树，在它的手中如柴火一般轻巧，它挥动树干，用茂密的树枝两三下将水柱击溃，化成无数水滴纷纷攘攘落入地面。

　　整棵树瘴气张狂，蜥蜴脱手便掷了出去，与此同时，它也激射出去，然而目标并不是虚空之中的二人。

　　穆瑾歌与赫连兮对望一眼，两人疾速掠下地面。

　　它直奔屋檐下，随后两声巨响，一道黑影伴着墙面的碎裂撞了出来，重重摔在地面，那是方才那个断臂的中年男子，衣襟蘸血，臂膀扎好的布又渗满了新血，背上驮的包袱散了开来，掉出了几块骨头，那分明是人的骨头。他呕出一口鲜血，待缓过来，见到满地散落的骨榇，慌忙用手捡起来。

　　“林叔？”穆瑾歌很意外，果然，刚才的声音是他的。

　　林安吓了一跳，手上的人骨再次掉落，不知所措望向附近的二人，他的样子不比穆瑾歌诧异，脸上明显还多了几分恐惧。他艰难地爬起来，见穆瑾歌上前两步，他惊惶的叫声中带着虚弱，“你别过来！”

　　他显得很害怕地看了一眼穆瑾歌，见穆瑾歌只是安静地站着，他迟疑了半刻，又急忙重新拾起人骨。

　　穆瑾歌突然出声：“你跟姜家什么关系？”

　　林安垂下了头，默然不语。

　　正在此时，蜥蜴破开断垣准备再出一击，赫连兮毫不迟疑，手掣剑光直掠过去，穆瑾歌转头望向战斗一方的间隙，林安已经到了大门口。

　　一个衷心的管家，他不在穆府，却出现在这里，还与姜家有瓜葛，不得不去问清楚。

　　“去吧，当心点。”赫连兮激战之余道。

　　“嗯！”他相信眼前这个男人，几下掠了出去，在城门口见到了林安的踪迹，轻盈地落足在林安面前。

　　林安被眼前突然挡住的身影吓得跌坐在地上。

　　“林叔，你这是往哪去啊？”穆瑾歌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声音略显深沉。

　　林安喘着大气，恐惧又掠上脸庞，待心神修整，他默然坐在原地，索性松开一口气，闭上双眼道：“你动手吧！”

　　“动手？”在姜宅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不简单，穆瑾歌反问道：“为什么？”

　　林安倏然睁开眼，语气变得不耐烦：“要杀便杀，还装什么？”

　　“我若是要杀你，大可直接在姜府动手，何必等到现在？”穆瑾歌浑如二丈的和尚。

　　林安仰着头，端详着穆瑾歌，心中若有所思。半刻，他带着质疑的语气问道：“你当真不杀我？”

　　穆瑾歌半眯起双眼，直觉告诉他，这个林安有问题：“至少我现在还没找到要杀你的理由。” 穆瑾歌靠近一步，继续道：“但是，你现在或许应该告诉我，穆府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发生？”

　　林安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很快面色恢复平静，声音显得粗沉：“这件事情，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清楚？穆瑾歌神色一凝，莞尔道：“你，走吧。”

　　林安略略艰难地爬起来，蹒跚着从穆瑾歌面前走过，忽然顿下脚步，从身后出声道：“你，现在不杀我，会后悔的。”

　　穆瑾歌没有回头，漠然答道：“哪天有了杀你的理由，我不会手软。”

　　眼前这个林安，已不再是十年前那个穆府慈祥的管家，他的目光里只剩下冷漠，身后再没有回应，只闻得脚步淅淅索索的远去的声响。

　　穆瑾歌心神敛收，准备原路返回，抬头却见城头上豁然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美人如玉袖满风，不染不俗脱凡尘。

　　他笑了，他也笑了。

　　赫连兮从城墙上飘然落在穆瑾歌面前，他洁白的衣服上沾上了几丝血迹，但穆瑾歌知道，这不是他的。

　　穆瑾歌轻轻的唤了一声：“ 七哥。”

　　“嗯。”答人微微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如蜻蜓点起涟漪。

　　突然，穆瑾歌道：“我还点急事，需先行一步，两日后，晋阳城，醉清风，不见不散。”他转身走了两步。

　　一道低沉的声音砸在他的面前：“小东西，我让你自己去了吗？”

　　穆瑾歌回过身，正对上一张冰冷的脸和一双愠怒的眼睛。

　　“有我在的地方，不许你一人独行。”赫连兮凝视着他。

　　清风拂过，两人的发丝，微微抚上了两人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