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曲赋之生死冢》浅墨卿城

16、第15章 山河故人归

　　朝阳若血，氤氲孤凄，古道西风，衰草低迷。

　　白云逐客，一人一剑，走天涯。

　　古意送远，孤影渐渐。一座孤城耸立浮现眼前，绛红辉映。

　　郸州城，槐河边，浅笑嫣嫣，两个妇女正在河埠头捣衣物，顺便磕捞家常，河面无半只船的痕迹，只剩下敲打和谈笑的声响。她们早已习惯了脱下鞋子，小腿浸在水中干活，这样干起活来也凉快些，今日她俩来得不算晚，但是其他人早早洗完回家准备看下午的龙舟赛。正笑着说今天占了个好位置，往常都是挤在石阶边上。

　　其中一个妇女拧干了手里的衣服，她挑了两桶衣物，打算今天天气好，把被子也给洗了，洗干净的衣服装好一桶提上来，正准备将被子也拿去洗涤一下。倏地一声尖叫，望见同伴瞬间被什么力量拖入水中，再无半点声响，她心下一悸，还没来得及喊叫，甚至连眼前是什么东西都没看清，便被拉入水中，水面仅在瞬息便恢复平静，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师父，你看这件衣服色泽鲜润，十秋叔叔穿上肯定好看。”纸扎店里一个小孩挑起一件冥衣，他挑得仔细，好半天挑了一件艳色的，递到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前。

　　“你十秋叔叔向来喜好素色，这么耀眼，他穿不习惯。”中年男人随手拿起一件黯淡的竹青纸衣，道：“就这件吧。”

　　人影重重的大街上，念初拎着打包好的冥衣，眉开眼笑地走在当先。

　　各式各样的商贩叫唤着，“面具，好看的面具，客官，买个面具呗。百年的老手艺，郸州城绝对找不出第二家。”

　　穆瑾歌被这声音吸引，驻足在一家面具摊前，这情景何其的相似，不禁来了兴致，挑起了面具：“老板，你这面具可有狐形的？”

　　商贩从身后的麻袋里挑出一个，笑脸盈盈道：“这种吗？”

　　“不，我要的那种是鼻尖一点红，这这，都是蓝色的，有吗？”穆瑾歌指着面具的眼睛和双耳。

　　“那没有，客官，您看这个也不错，这质量杠杠的，您戴到老都行。这手艺，走到哪都挑不出第二家，带走一个呗。”商贩把他家那狐形面具挪到穆瑾歌眼前，嬉皮笑脸地道。

　　“师父，你快点。”念初回头一望，他的师父还落后在十步之遥。

　　“哎哟。”念初哀叫。

　　“哪个不长眼睛？”一个低哑的声音从头上传下，夹杂着怨气。

　　念初仰头见到一和尚，拄着一根金色的法杖，面色沉重地怒视着他，自己不小心撞上去，忙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和尚没有领情，抬起一只手欲想拎起他。

　　“念初。。。”后方传来祝余的呼喊声。

　　和尚循声而望，随即，脸上换上了微笑的表情：“没事，没事。”他本停在半空的大手略微沉重地拍了拍念初的肩膀。

　　可是，那笑在念初看来，更像是皮笑肉不笑。

　　祝余几步赶上了：“念初，没事吧。”他望向那道拄着法杖远去的身影。

　　念初对着师父笑道：“师父，没事。”

　　师父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头，温柔道：“下次走路看着点。”

　　“知道了，师父。”念初嘻嘻一笑，他本就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心上。

　　念初已经等不及要把这身衣服捎给他的十秋叔叔了，十秋叔叔穿上肯定很好看。

　　“客官，这面具，您还要不？”商贩全然不在意那三个陌生的路人，在街上待久了，各式各样的偶然事件，早已习惯，现在在意的是，他的东西能不能卖出去。

　　穆瑾歌回过神：“不了，这不是我要的那种。”

　　“唉，还想着早点卖完，下午看龙舟赛去。”商贩可惜道。

　　“有龙舟赛看啊？”

　　“对啊，你不知道，我们郸州城每年都在槐河都举行龙舟赛的，非常地热闹，可带劲了，你看着也不像本地人，刚好赶上这大好节日，在这看完龙舟再走呗。”商贩说起龙舟赛，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好，多谢老板好意了。”

　　下午，忽近忽远的嘈杂声，充斥着整个郸州城。

　　槐河的岸上挤满了人，多数都挤在赛事的终点处，大家都想看着最后谁能赢。几艘龙船已在河中候命，蓄势待发。只要擂鼓一响，便疾箭向前。龙舟上的，那都是郸州城里挑出来一数二的壮丁。

　　穆瑾歌挑了个中途的位置，人太多的，他不喜欢，这里人不算多，但起码能站在最前的位置。

　　轰轰轰，鼓声一响，所有的船只如离弦的箭，船桨飞快地划在水中，激起千万朵水花。

　　加油之声不绝于耳。

　　穆瑾歌上一次看龙舟赛，还是在车水马龙的现代。看着如此的景象，所有的人都激情四射，他反而开心不起来，犹记得当年，拉着一帮朋友，烈日炎炎之下，骑上自行车去看赛龙舟，然而，此番情景，已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

　　“啊，船，船。”

　　“船翻了。”

　　“快救人。”

　　赛事进行到一半时，其中的一艘仅在瞬息，翻下水中，人群开始尖叫，其他船只上的壮汉，好几个纷纷跳入水下去救人。

　　然而，半晌，未见水中的人冒出来，河面除了船只激起荡漾的水圈之外，再无半点迹象。

　　“人呢？怎么还没上来？”岸上的人开始叫道。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象徒生，必然不是什么好事，只闻一个声音从岸边对着河中高喊：“快上来，赶紧上来，别找了。”

　　当先出声的是中午出现在街道买冥衣的祝余。

　　船上的人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赶紧摆浆争先恐后划回岸边。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水中四面八方跳出无数鱼身四脚怪物，面目丑恶，逮着一个人便往水中拖。岸上的人惊得四处逃窜。

　　不多时，水中渐渐地浮起一片红晕。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惊恐的人们四下逃命，有小孩被挤开了，站在岸边上哭，却是没人抱起他逃命。

　　眼见一条鱼怪从水面跳起，尖嘴獠牙，一副凶狠的模样，欲将小孩拖入水中，穆瑾歌一跃而起，同时琉殊的剑芒已疾射过去。

　　唯见鱼怪的尸体掉入水中，小孩在一道虚影中，安全送到了那位哭泣的母亲身边，女子甚至连救她孩子的那个人都没见到，只见到孩子从半空中飞回自己的怀抱，她感动得连连对着空气中道谢。

　　可是，后到的穆瑾歌却是见到了，那救人的身穿着一身黯淡的竹青色，衣服的颜色如同他的身影一样黯淡，在逃窜的人群中，更没有人会注意到。

　　蹭蹭几声，几条鱼身怪物被利剑削成两半。

　　穆瑾歌轻踩在龙舟船上，龙舟上仅存的男子死死抱住他的脚不放，又哭又喊的。

　　“放手！”穆瑾歌脚都动弹不得，本来眼前已经应接不暇了，可是男子压根就不撒手。

　　穆瑾歌哪里有空理他，四面八方怪物接踵而来，蓝光一道接着一道直穿怪物的心肺，却被那男子拖得寸步不得动弹。

　　穆瑾歌大声喝道：“再不撒手，老子把你扔河里喂鱼！”

　　男子这才放开救命稻草，但依旧伏在船上嗷嚎大叫：“我要死了，我要死了。。。。”

　　“吵死了！”穆瑾歌特别无奈，火一上来，揪起那个壮汉，奋力往岸边一扔。“你妹的，重得跟头猪一样。”穆瑾歌挽了下手腕，有些生疼。

　　壮汉摔得连痛都不敢喊，撒起双腿便跑。

　　同时，半空中，出现几张符咒，符咒化为利箭，射入其中一只载有人的船的周围，水面又添多了几条怪物的尸体。

　　穆瑾歌跃过那艘船，厉声喝道：“都趴下！”

　　原本抱着头惨泣的几名大汉立刻应声而伏。

　　好些跳起的鱼怪扑了个空。

　　“横扫千军。”穆瑾歌迅速双手结印，无数冰峰往水下疾猛穿去。一具接着一具的鱼怪尸体混着血腥的河水，浮出水面，直叫人发呕。

　　水面霎时恢复了平静，没有一只鱼怪跳出。

　　不知是不是刚刚法诀之后的余力，船只微微地在颤抖，几名壮汉更是吓得哇哇大叫。穆瑾歌凝神屏息，环顾水面，捡起船上仅剩的浆，扔给其中一个大汉，喝道：“划。”

　　壮汉的手被船浆砸到，啊的一声惨叫，以为怪物跳上船来抓他下水，吓得浑身直发抖，更加不敢动弹了。

　　船身动得越来越厉害，这下，壮汉更是不敢起身了，他以为船要像之前那艘一样，直接翻水里，活口都不留一个，穆瑾歌脚板踩死船尾。

　　一个喘息之间，龙船渐渐地没那么摇晃。似乎有两股力量，穆瑾歌能明显地感应出来。

　　“不想死就快点划！”穆瑾歌再次厉声道。

　　其中一个胆子稍微大点的壮汉，微微抖着手，捡起那船桨拼命往岸边划去。

　　双眼警视着四方的水下，龙舟船须臾便到了岸边，壮汉急忙扔下船桨，大叫着各自跳岸上逃命而去。

　　如果没看错的话，方才，船只的下方，隐约浮现了一张符箓的影子。

　　人群已然逃剩寥寥无几，穆瑾歌本想看下是何方神圣在此，于是，他搜寻到一个僧人的身影，那是面具摊边看见的和尚，然而，他的神情与逃窜的人们不同，没有半点惊恐，反倒时，多了几分严肃，几分冷笑。

　　这么一看，绝对不可能是他。

　　穆瑾歌没有再多想，回望一眼槐河河面，只剩下数以计百的残/肢/败体，还有，弥漫水面的血色和填满空气的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