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一蓑烟雨任平生》小越儿

9、第九回

　　晌午，喂完了马，又将一应琐事办完。白福终于松了口气。
　　他嗓子冒烟，腹中空瘪，迈着虚浮的步子拐向小厨房找吃的，刚好与送饭的小厮走了个对脸。

　　小厮看到白福，连忙有礼问好，恭恭敬敬叫一声大总管。
　　白福应了，本能将腰杆挺直，端出一副总管的架子来。
　　他看到小厮手里的餐盘，又一瞅天色，问道：“怎么今日这么晚送饭？”
　　小厮垂头答道：“往日展爷早就回房了，今日不知怎的，还在小房间里。”

　　小房间，即是暂时关押着白修文的地方。

　　“得了，我去瞅瞅。”白福道了一声，对小厮吩咐，“饭菜先去温着，别回头凉了。”
　　他饭也不吃了，转头往小房间走。
　　外面两名看守，扶着腰间佩刀，直挺挺的站着。
　　见了白福也没问候，眼神儿都没飘一下。

　　白福找人心切，大步越过他们进去。推开房门，隐约觉得不对，等再一抬头，大喊一声糟糕。
　　这房里哪里还有人？！

　　他快步急切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锁链看，这时，脑子才逐渐回过味儿来，难怪门口的人一声不吭，目不斜视——那是被点了穴道了呀！

　　*

　　离了关押的小房间，展昭二人翻墙而出，隐于一片灰墙之后。
　　“哎，可惜啊！”白修文摸遍了全身，故意夸张的长叹口气，“我身上东西都被摸走了，不然还能叫辆马车，梳洗一番。”
　　现下的白修文，浑身上下身无分文，衣裳都是单薄的一片，脸上一块儿黑一块儿白，花猫似的，和一身阔少爷打扮的展昭站在一起，能多显眼就多显眼。

　　这花枝招展的衣裳，自然也是白玉堂为他准备的，滚着金边儿，带着暗纹儿，展昭早觉的碍眼，想要换下。

　　“给。”
　　指尖一勾，勾出了怀里那枚哨子，展昭将其物归了原主。
　　“你居然还贴身带着？！”白修文接过，套在脖子上，扬着眉毛故意膈应人，“展大哥～你该不会对我有意思吧？”
　　他故意又变了声线，还原出闻蝉那小女孩儿的声音。
　　被展昭强行将哨子塞进嘴里：“想让我帮你就老实闭嘴。”

　　白修文因着他这句话，敛了满脸得瑟，召来了马车。

　　还是先前那一辆，宽敞、舒适，透着奢靡。
　　里面物品一应俱全，除却梳洗之物，还有各式干净衣裳。

　　“随便挑。”
　　上了马车，白修文就仿佛到了自家宅邸，他动作麻利的清洁脸上污垢，扯下身上的破布单衣，同时不忘扬起下巴，客套的招待展昭。

　　衣裳都被藏在马车的暗格里，上一次坐并没有看到。展昭趁着他捯饬自己，随意往那些衣裳上扫了扫，竟真的让他发现件自己尺寸的蓝衫。
　　他将衣裳从一群眼花缭乱中抽出来，抖开，没容发问，对方已经不打自招的坦白起来：“我走江湖，易容所需。”

　　的确，暗格中的衣裳有男有女，款式各式各样，囊括多种职业，不仅是衣裳，还有胡须、簪钗、人皮面具。
　　展昭业已见识过他变男变女，就连声音也可以惟妙惟肖的伪装。

　　可，“你不是随家人经商么？”
　　换衣服的动作一顿，“哦，家破人亡之后。”

　　展昭没有进一步揭穿，解了盘扣，将扎眼的外衣脱掉，换上那一袭低调的蓝衫。

　　马车没做停留，一直有条不紊的前行，虽是走着，却比来的时候稳当的多，一点没有左摇右晃，催吐的功效。
　　展昭换好衣裳，坐在小桌前喝茶，此时忍不住挑了下眉。
　　他话没问出口，可心里已如明镜一般：这厮先前来的路上，是成心把车晃成那个狗德行。

　　窗外，马车已经跑进一片无人的密林。
　　白修文翘着腿，多动症一样的小脚乱晃：“我们去哪儿？”
　　“襄阳。”
　　没思考，没犹豫，像是早就等着他问。

　　白修文微微张了张嘴，道：“直接去？你不沿路去找白玉堂了？”
　　展昭径自端杯喝茶，没应他这茬。
　　白修文慢半拍的品出了什么：“他也去找赵珏老贼了？”

　　找没找老贼展昭不知道，但白玉堂去找颜查散了，板上钉钉。

　　统一了目的地，再一次快马加鞭。二人吃住都在马车上，没做片刻停留，终于三日后抵达襄阳城。
　　入城，遣散马车，先寻住的地方。

　　“二位，住店吗？”
　　街边伙计拦下同行二人。

　　白修文也不知是个什么毛病，下车之前又扮上了女装，此时和展昭一起，像极了一对踏青游玩的小夫妻。
　　他二人闻声扭头，伙计笑脸咧开的更大：“我们客栈是本市最大的客栈，价格公道，住着舒适，还特别适合你们这样的小夫妻。”
　　白修文得得瑟瑟，听伙计这么说，连忙挨近了展昭，挽住了他的手臂：“怎么说？”
　　伙计笑的一脸淫‘荡，靠近二人，压低了声音：“闺房之乐，小店应有尽有。”

　　白修文佯作害羞，挺起胸，用马车上剩下的两个新馒头拱了一下展昭手臂。

　　展昭：“……”

　　他表面大方，实则肉疼，自腰间摸出块碎银递上：“有劳。”
　　伙计欢欢喜喜接了银子，领着二人步入客栈。

　　进门之前，展昭特意留意了下店招。
　　登峰客栈。

　　客栈一共三层，左右各有一个上行楼梯。
　　伙计带他们在前台办了手续，抬手指了指左边的楼梯：“二位顺着往上走，左边儿尽头处的房间就是。”
　　展昭点头，远远的望了一眼右边。
　　伙计会意，解释道：“那边通往二层，是普通的住房。”

　　看来三层不普通。

　　两人谢过，拿了写有房号的小木牌上楼。
　　途中随意交谈，感叹环境，赞美窗外美景，真就像是两个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

　　行至尽头，推开房门，白修文急不可耐一样发出动静，随后摔门、落锁，满室欢笑隔绝在屋中。
　　展昭这才问道：“有问题？”
　　白修文点头：“这是赵珏的产业。”

　　客栈表面是客栈，实际背地里有着另外一套营生。

　　“店门口的伙计都是专门经过训练的，一双眼睛毒辣非凡。”白修文道，“他们看人下菜碟，有钱有势，气度非凡的，往客栈三层引。看起来普普通通，就是个寻常百姓的，安排在二楼。”
　　展昭低头看了看自己，普通的布衣蓝衫，全身上下最值钱的是手里边儿那把剑，还为了掩人耳目，用黑布在剑鞘外裹了好几圈。

　　再一对比面前的“美人”，簪钗步摇，绣襦罗裙……难怪他非要做这般打扮。

　　白修文看穿了他的心思，对他摆摆手：“惹眼的不是我，是你。”他下巴点了点，示意展昭的中衣，“你一身行头看着低调，可里边儿这件却是不凡。”
　　里边儿这件是白玉堂的，展昭出来时没换。

　　白修文道：“财富外露者，没什么稀奇，藏着掖着的才更神秘。”
　　正是因此，展昭才被那位眼毒的伙计盯上了。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展昭问道。
　　白修文吊起眼睛打量他：“你不去找白玉堂了？”
　　他一直以为展昭跟随自己出来，目的是在白玉堂。

　　展昭心憋了一路，此时忍不住嘲笑出声：“他不想我跟着，我寻他干嘛？”
　　“那好，那你跟我。”白修文道，“我需要你。”
　　他语生歧义，配合着当下装扮竟有一丝暧昧。
　　被展昭戳点着额头，与自己分远了些。

　　进城之后还没吃饭，两人撂下了没什么用的行李，出门右拐，想去找饭吃。
　　哪想到好巧不巧，迎面正有两人往上走。
　　其中一个，白衣白靴，束发玉冠，手里风流的摇着把折扇。
　　在他旁边的，月白衫，滚金边儿，身上用金线绣着暗纹儿。

　　正是那失踪了多日的白玉堂，与他颠颠儿跑去会面的巡按御史颜查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