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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十六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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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要出远门的事儿,没同白玉堂说。
他照常每日带了公文回来,伺候着吃,伺候着喝,陪着插科打诨、无聊解闷,哪怕是白玉堂要求给念睡前故事,展昭也没有怨言一并照做。
直至对方乏了累了,躺下睡了,他才坐到一旁,拿出公文细细研读。
三日之后,白福终于赶到。
马车才停下脚,白福箭一样的窜出,见到榻上的白玉堂,先扑着跪了一通嚎哭,被白玉堂狠骂一顿,让他滚出去嚎丧。
哭过了瘾,这才抹干净眼,从展昭手里接过调羹药碗,一口喂饭,一口喂药。
展昭无事清闲,恰好公孙有事交代,急匆匆的出了门。
及至屋门关严,听不到脚步,白玉堂这才收起所有表情,勾着手指,命白福靠前。
“备辆马车。”白玉堂小声吩咐,“别太显眼,也别被那猫看见。”
白福手上一滑,调羹跌进药碗,药汤溅了白玉堂满脸。
白玉堂当即黑脸,欲要发飙。
被白福慌慌张张的一边擦拭,一边苦着脸好心相劝:“五爷,您又要背着展爷去哪儿?”
他不等白玉堂答话,大着胆子苦口婆心:“五爷,消停消停吧,您这一身伤没好,跑出去展爷又要担心……先前苦还没吃够吗?再瞒着展爷偷溜一次,怕是他真的要不管您了。”
白玉堂听不懂他的唧唧歪歪,斜着眼睛问他在说什么鬼话。
白福圆睁着眼作答:“您不知道吗?先前您想迷晕了展爷,跑去和颜大人会面,展爷全都知道!”
白玉堂眼皮轻颤,不自觉地心跳快了三分:“什么意思?展开说说。”
白福“哎呀”一声道:“就上次,您接到了颜查散颜大人的来信……”
白玉堂强忍着揍人冲动,咬牙:“不必展这么开。”
白福只好跳过不要紧的剧情:“在清溪镇,您用药迷晕了展大人,背着他离开,还让小人待他醒后说您回了陷空岛……“
白福没有隐瞒,将那几日展昭如何被摆布,又是如何心神不宁一五一十的告知。
白玉堂靠坐在床头,越听心越凉,背后渐渐渗出细汗。
“……所以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我给他下了药?”白玉堂皱着眉呢喃,“也知道陷空岛一说本就是骗人的?”
白福一拍大腿:“可不嘛!”
“……”白玉堂呆滞,“可……”
那日见面,他还特意强调一遍陷空岛……
如此说来,展昭早就知道,却并未揭穿……岂非是在给自己留面子?
或许,也不单是留面子。
白玉堂忽然心慌,猝不及防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五爷?五爷!您要去哪儿!药还没喝完……哎!出门也先披件衣服呀!”
隔壁院子,公孙策交代完要说的,沉吟片刻,到底不放心道:“你要出远门的事,我已听白公子说了。”
“嗯。”展昭应一声道,“虽然信件尚未破译完全,但赵珏罪行已板上钉钉,抓他不过早晚的事儿。眼下他多半已逃至西夏,以为西夏皇族会给他庇护。可,怎么可能呢。”展昭轻笑,眼底都是轻蔑,“西夏王对我大宋江山一直虎视眈眈,即便表面友好互通,甚至请求和亲,也不过都是自保手段。实际上,背地里他们早就开始屯兵、练兵,相信只要一有机会,他们便会一举进攻。”
而眼下,赵珏就是他们能抓住的一大机会。
“赵珏姓赵,乃是我大宋皇亲,又是当今皇叔。当初先皇将皇位承袭给了当今,而非他这个亲弟弟,他心中定然不服,所以私下拉帮结派,勾结地方官员,有了自己的党羽。但这还远远不够。”展昭道,“想叛乱篡位,单有银子还不足以,他必须手握兵权——直接从当今手里要不现实,镇远将军忠心耿耿,他也无法撼动,左右碰壁不成,赵珏也只能豁出去,将希望寄托在外族人身上。”
所以他暗中与西夏皇室互通信件,虽未破译完全,但是按照这个思路考虑,多半赵珏以布防图作礼,交换一个未来皇位。
“依我猜测,这一战迟早要打。”西夏屯兵已久,可说万事俱备,只等赵珏的这一股东风。展昭道,“我现在前去,一来提醒驻守边疆的镇远将军多做注意,二来也可提前部署,已省的被他们攻个措手不及。”
公孙捋着胡须点点头:“展护卫考虑的是,这些我都会写信送往开封,让大人知晓。不过……”他沉吟,“西夏地广,边界定有戍卫日夜把守,展护卫功夫虽高,只孤身一人也实在……”
展昭笑笑,打断他的担忧:“正是因此,在下才要一个人去。”
他解释:“人多毕竟眼杂,届时稍有不注意便会暴露行踪。此事说小不小,万一传到了赵珏与元昊等人耳中,提前发兵,实在对我们不利。”
公孙策叹息一声,虽然担忧,但展昭说的确实在理。
展昭又一笑,道:“先生不必担心,在下已提前做过部署——在下的不少江湖朋友近几日都会陆续接到在下的传书,届时真要打起来,他们都会出手相助。”
公孙策知道他心细,既是打定主意的,便一定已经想过后果。
“哎,那好。出门在外,一定多当心,照顾好自己。”公孙策也不多说烦人,最后叮嘱,“这边事成,我会先一步启程回开封——展护卫,我与大人会备好了接风宴,在府衙等你,可不要让我们等太久。”
展昭始终微笑,抬手对他抱了抱拳。
事情交代好,展昭告辞离开。才关好了房门,一转身,正对上白玉堂的目光。
这厮因为受伤,近日里消瘦了不少,就连华贵的中衣穿在他身上都显得有些空荡。
又因为身体尚未调养好,脸色仍显苍白,眼窝都浅浅的陷进去不少。
往日躺在床上,仗着自己病恹恹,不断的撒娇又卖好,如今这一副单薄身躯立在风里,浑身都散发出急切。
看到展昭出来,白玉堂本能向前,手微抬,却只抓了一把空气。
他失望的问:“你的江湖朋友俱已被你部署进去,那我呢?我为什么没收到你的信?”
信有,是早就已经写好的,但那是展昭留着,想等自己出事后才拿给他看的。
此时此刻,被当面问起,展昭只有沉默。
“我耳朵好,你方才在里面同公孙先生说的,我全听见了。”白玉堂道,“既然你的部署没有将我部署进去,那我自作主张,决定随你同去。”
他看到展昭张口,似要拒绝,便抢先一步道:“别想拒绝我——你若不同意,我就在你后边儿跟着,不能同你在战场上死,那我就先你一步,死在陪你去的路上。”
展昭半张开的嘴什么也没说出,最终化成了一声叹息:“谁要与你同死,我此番前去,也不是为了去送死。”
白玉堂上前几步,张开手臂,将人紧揽进怀里。
“抱歉。”他下巴搭上展昭的肩,嘴唇贴向对方的耳根,“今后任何事,我都不瞒你了。”
“真的?”展昭收紧手臂,抱住他纤细的腰,“那你先将私藏银子的地方,说给我听听?”
“……”白玉堂翻脸不认账,“夫夫之间,也要给足彼此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