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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十二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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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青,偶有鸟鸣。不知不觉间,一夜已过。
登峰客栈三层尽头处的房中,白玉堂指尖微动,悠悠醒转。
意识尚未完全复苏,一阵剧烈的头痛先过电般袭来。白玉堂眯着眼,抚着额头,喉咙间压抑着呻-吟。
房间空荡荡的看不到人,入眼陈设与昨晚见到无异。
目光缓缓滑过,慢半拍地定格在地上一块黑布上,陡然间记忆像是堵不住的喷泉,猛然在头脑中炸开。
白玉堂顾不上头疼,抓起佩刀一跃而起。
脑中惦念着展昭,白玉堂紧咬牙关破门而出。
哪想到才出了门,正与一道鬼鬼祟祟的人影相撞。
白玉堂正在气头上,拔了刀就要往人脑袋上砍,杀气裹挟着狠戾,刀未至,单是那股气势已经让人吓破了胆。
“等等等等!白叔饶命啊啊啊啊——!!”
刀锋倏停,擦着来人的鼻尖。
可饶是白玉堂分寸拿捏的恰到好处,对方仍旧被这道凌厉的刀风剐出了几道血口子。
“呜呜呜……”
耳边涌入了熟悉的声音,白玉堂这才理智回归。
他看清了来人面目,边收刀还鞘边问:“你怎么来了?”
来人名为雨墨,是颜查散的伴读。
当日颜查散前往东京赶考,便是雨墨一直陪伴在侧。之后颜查散高中状元,又被包拯收为门生,雨墨也一路跟随。
现如今,颜查散领了巡按之职,前来襄阳,身边除了雨墨再无其他人跟随,可见其地位。
如此地位之人,按说平常小事本不该由他再跑腿传话了。
白玉堂皱眉,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你家大人出事了?”
雨墨被吓的两腿发软,还瘫坐在地上。他手捂着鼻子,发闷的声音中带了丝浅浅的哭腔:“白叔,你昨夜不在,府里进了贼啦!”
白玉堂眉头皱的更深:“丢什么了?”
雨墨如实:“大人的官印叫贼人摸去了……”
话说到最后有点心虚,眼神儿也不自在的瞟向他处。
白玉堂心中明了,多半官印能被盗走,有一半是这诈诈唬唬的小伴读的“功劳”。
他也懒得同对方掰扯孰对孰错,单手将人从地上提溜起来。
“偷印的贼人长什么样,昨夜有人见到么?”
雨墨点头,早有准备似的自怀中摸出幅画像来。
“来人一共有两个,没蒙黑布,我刚好看到了正脸。”
他两手捏着一角,将画像抖开。
看到画像内容的白玉堂脚下一个趔趄,差点狼狈的原地摔了。
“……这是画像?”他没好气地问,继而头痛地摆手道,“快拿开,少污染五爷的眼——你口述一遍。”
雨墨心有不服,非但没把画像拿走,反而举高手臂,按照画像来给白玉堂叙述贼人模样。
“这一个,方脸,三角眼,蒜头鼻,这里和这里有两颗明显的黑痣。”雨墨换了另一张,“这一个就顺眼多了,看着不像是贼,反而有点书生的模样。”
白玉堂听着他叙述,再努力对照着那两幅画像,猛然之间,一张略微熟悉的脸自他脑中闪现。
“神手大圣……”白玉堂道,“是邓车!”
“谁??”雨墨不懂江湖事,更从未听说过此人。
“回去照顾你家大人。”白玉堂提溜着他走了一路,此刻见人终于能够自行行走,便在身后推了他一把。
雨墨随着他的力道走出数步,驻足,回头:“白叔,你不回府里了?”
白玉堂盯着他脸上的血道子看了片刻,自腰间摸了伤药丢给他:“好生等着。”
雨墨伸手接药,等再抬头,发现眼前已无人影。
他转身要走,才走几步,蓦然驻足。
“糟了,忘了同白叔说,公孙先生来了!”
不单来了,还带了话:我与展护卫在颜府等你。
*
日暮西斜,巡按府内一片喧嚣。
“颜大人!颜老爷!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待哺的孩子,求求颜大人,放我走吧!”
“呜呜呜……官老爷,我真的不知情……呜呜呜……”
押解的官兵被他们吵吵的脑袋疼,拔出佩刀吓唬道:“都老实点!再吵吵就地正法!”
求饶的人果然噤了声,只依旧抵挡不住压抑的嚎哭。
展昭忙了一天一宿,此刻难掩满面疲惫,正在书房向公孙和颜查散汇报情况。
“赵珏勾结地方官员,利用客栈和赌坊等地敛财已成事实。”他看了一眼屋外,“外面那些,便是我们自那销金窟中带回的证人。”
昨晚,展昭与白修文凭借那一方玉牌,成功混入赵珏的地盘。进去之后才发现那竟是个隐藏完好的地下赌坊。
所有进入赌坊的人,都需提前佩戴面具,上交随身兵刃。
在赌坊中,不允许有真金白银的交易,一切均需兑换筹码,天亮离开前,再用筹码兑换回金银。
展昭二人在赌坊内观察了一阵,发现这里几乎没人赢钱,十个人里有九个都是满钵而来,空手而归。
剩下那个,是这赌坊里的托。
然而这些输了钱的,从不会考虑里面是否有诈,只认定是自己手气不好,骂骂咧咧的表示下回还来。
简直要把展昭给气死。
“我们已经在赌场里查过了。”白修文就坐在展昭旁边,此刻接腔道,“那里面的荷官全部都是赵珏的人,他们明面上有一套,其实背地里会动手脚,在场所有的人输赢全都掌握在他们手中。”说到这,顿了顿,看了一眼展昭,“除了一个人。”
展昭这辈子从未沾过赌,唯一的一次就是昨晚查案。
凭借展昭的本事,看穿那些人的把戏并不难。
开始,他也入乡随俗,跟着大把大把的输,不过转瞬,情况便有了逆转。
荷官们依旧耍他们的手段,可不管他们怎么作弊,骰子却像是别人家的,再不肯听他们的话。
展昭表面无辜,哪怕赢钱也看不出喜怒。
这件事很快引起了高层的注意,幕后之人终于坐不住,派人来请展昭。
钱是展昭一个人赢的,上头的人也指名道姓要见展昭一人。
白修文被迫与展昭分开,两人一个继续留在原地查,一个跟随小厮深入了内部。
高层的人始终对展昭的身份存疑,留了个心眼儿,命人去将展昭随行的东西拿来。
待看清了展昭的巨阙,这才发现自己捅了篓子,招来了不得了的人。
只可惜……他们发现的太晚了。
“那伙人中似乎有人认得展大哥的巨阙,看到剑的一瞬就吓傻了眼。他们吩咐小厮拦着,想靠小厮给他们拖延逃跑时间,哈哈!但怎么可能跑得掉!”白修文虽没跟着,整起事件却像是亲眼前见到一样,“那群傻子,还专门给展大哥送来了剑,结果被展大哥一剑一个,全都串成了糖葫芦!”
赌场的贼人已经全部归案,此刻被五花大绑丢在牢里,只等着颜查散去审。
证据在手,再想去推翻赵珏不过是时间问题。
展昭疲惫的打个哈欠,活动着酸涩的脖颈,看似无意地问道:“对了,玉堂去哪儿了,打从回来便没见到他。”
难不成那耗子还在别别扭扭生自己的气?那未免也太小心眼儿了些。
话才问出口,没容其他人回,外边儿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
紧接着,门板猛然撞开,雨墨铁青着脸,怀里抱着个大盒子。
进屋时莽莽撞撞的,被门槛绊住,先摔了一跤。
可即便是挨摔,也仍是死死的抱着那盒子。
雨墨平日里诈唬莽撞,颜查散早就习惯了。可如今有客人在场,他这随身的伴读不仅极没规矩的不敲门,还跌跌撞撞的现他的眼。
颜查散脸上无光,略微扳起脸来训斥了一声。
可惜此时的雨墨脑袋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进去。
他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呆楞着扫视一圈,最终停留在展昭脸上。
然后哇的一声哭出来。
“展叔……我白叔他……呜呜呜……”
他一边哭一边说,因为着急,哭的直打嗝,口齿也不甚清晰。
展昭打从他进屋,满身的那点倦意就全散了。
他看看盒子,再去看雨墨,强行稳住了没来由的心慌,道:“你先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好好说。”
雨墨早就已经哭成了泪人。
他不顾形象的用袖口一抹眼泪,勉强止住了哭声。
只说话的声音还在发着颤。
他用颤抖的声音,说出一句更令人心惊的话。
“白叔死了……听闻他硬闯了冲霄楼铜网阵,被万箭穿心,绞成了烂泥……此刻、此刻就在这盒子里……”